江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再度开口：
“现在呢，保护人类还是你的目标吗？”
“当然！”管家的回复没有丝毫改变。
这种情况对江年来说可不太友好，她原本准备来一次邪神认亲，没想到管家一颗真心向联邦。
江年有点搞不懂：“你明明是邪神制造的产物，邪神把你创造出来是为了什么，为了给联邦打工？”
“要不是你告诉我，我还不知道祂到底是谁。”
管家犹豫道：“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祂要做什么，我只是在意识初生的时候见到了祂，祂让我不要出声惊扰别人，然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如果不是人工智能拥有永久的记忆，那个身影恐怕早已在我的生命中消散。”
他说：“不过没关系，电子生命是不会受到邪神污染的，我身上没有一点邪神气息，我还是联邦最强大且忠诚的电子生命。”
他说：“江年，你会帮我保守秘密的，对吧。”
很遗憾，他对江年的信任不会换来好的结果。
江年来这里不是为了和他深化友谊，而是为了保住自己性命。
“我当然会帮你保守秘密，毕竟我们是朋友，”江年诱哄，“只要你也为我保守秘密就好。”
管家很高兴她没有把他当做联邦的叛徒，于是兴奋地应承：“好啊，可是你的秘密是什么？”
“哦，我是邪神信徒。”
管家：“……”
管家本来因为自己可能是邪神创造的，对联邦有背叛感，从而在江年这里抬不起头。
听到这话，管家的声音十分狰狞：“你说你，你是，你什么意思？”
江年就直接说了：“我一开始以为你也来自星空暗面，是邪神放在联邦的武器，所以想来找你帮个忙。既然你坚定地想要维护联邦，那就不好意思了。”
她提出要求：“隐藏我身上的邪神芯片，不要让它再发出任何警报，否则我会让稽查部对你仔细地搜一搜。他们因为你而斗得不可开交，对你讨厌极了，肯定能从你身上找出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毕竟你的确出自邪神之手。”
管家好像今天才第一次认识江年。当平日里的随和掺杂上利益关系，她变得比谁都要冷硬。
他的声音哆哆嗦嗦：“江年你，你好可怕！”
江年：“别装傻，我需要你给出承诺，并且需要验证。”
以白灯为中心，这里的金属设备又开始震颤，这次，江年甚至能从脚下感受到大地的共鸣。
机械堆成的小山眼看就快要倒塌，而江年却纹丝不动。
她只是静静注视着那枚小小的白色光芒。
最终，震颤消失，一切回归平静。
管家只能妥协：“好，我答应你，你要怎么验证？”
江年拿出一只密封着的隔离手套，解开它的结。
“准备好了？”
管家闪了两下示意可以。
江年今天第一次拿出里面的东西，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这是镜面世界崩塌时附在她精神力上的东西，肯定是邪神的遗物。如果对应的邪神是美神的话，那么留下来的应该是……
一面镜子！
圆形小巧的银镜，一只手就能拿得住，镜面已经碎出了一道纹路。
它看上去很重。就算只是拿在手里，江年也能感受到一种精神上的负担，她不由自主地想要用镜子照一照自己的容貌，她是不是能更美丽一点…如果她更美一点……
江年马上把它装回隔离手套，并紧紧扎了个死结。
该死的美神！失踪了还有这么强的余威！
她等待了一会儿，没有任何警报声发出。
得救了……这周日的邪神派对过后可以活下来了！乍然放松，江年差点倒在这片金属废墟里。
星期日，江年静静等待着那一刻的降临。
昨晚她实在忍不住又去给菲诗添了一颗眼睛，今天她的心态已经调整到最佳状态。
如果代名者没有来的话最好，如果代名者来了，并且追问起任务进度如何，她就说被美神和生命之神搞出的事情耽误了任务进展，她还需要一些时间。
反正就一个字：拖。
时间到了，江年仰面躺在床上，精神体又被拉入梦中。
就算是第二次见，江年也对这里的景象感到惊叹。
宫殿的红色穹顶一直伸向云端，像从天空倒流下来的几条血色泪痕，仰头看是一种诡异的震撼。
海岛周围太过旷远，海风声音又过于温柔，几乎是一种带有旋律的呜咽，就像专门为这座宫殿创建了一个僻静世界。
神使们身穿金纹白袍，恭敬迎接秩序之神。
江年这次没有露怯，她坦然地抬起雾气双腿，迈了进去。
石柱上刻画的七种样式图案她都已经知晓，而残余的一片空白，江年认为那应该是代名者的位置。
旧神的代名者，祂没有象征图案？或者说，祂的象征图案就是空白？
江年记得走向郁金香花园的路，没有在宫殿中兜兜转转，只是在路上遇见了熟人。
上次见过一面的年长神使老格列布拥有一头卷曲而花白的长发，胡子和头发连在一起，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让他看起来睿智又慈祥。
老格列布在江年路过的时候弯腰行礼：“敬爱的母神秩序。”
江年停了下来，或许是出于好奇，她忍不住问：“我们的外形都长一个样子，你怎么能分得清谁是谁？”
除了力量那个傻货把自己化成一个肌肉壮汉，其祂邪神的雾气小人都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连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
他怎么每次都能认出来？
老格列布回答：“只有一颗虔诚的心才能感受到神，您仁慈的气息早就在进门时就已经传达到我们心底了。”
江年不信什么虔诚，她只是觉得他很聪明，会说话也会看眼色，如果放在外面说不定会是一位可靠的人物。
郁金香花园还和上次一样美。
这里的郁金香永远都不会凋谢似的，始终晕染着最绚烂的颜色，从海边一直到海岛中央，花田齐齐摇曳，延伸出一片瑰丽的世界。
音乐伴随着花朵的摇荡时高时低，在邪神的花园里，那张黑色圆桌仿佛一个舞台，上面演绎着关于人类的邪神的命运。
等江年落座的时候，邪神们已经到齐了。
江年的目光不经意扫过空荡荡的主位，那把黑漆椅子孤独地站在花园岔路上。
随着权力之神的一句：“好，都到齐了，我们开始吧。”
代名者没有来，江年的心落到了肚子里。
她接过今天的供奉，还是五颗汤圆，白白嫩嫩的，用汤匙搅和一下，肉类的香味扑面而来。
金钱之神等不及先发话：“我们送出去的礼物还没有发挥作用吗？我手里还握着很多商机，都不知道该在什么时候抛出去。”
他们在说管家的问题，江年竖起耳朵。
“别着急，”智慧之神和缓的声音就像一支轻柔舞曲，“任何生命都有它既定的路要走，不走完该走的，是无法诞生出新东西的。”
看来管家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有事，但是诞生出新的东西……管家要生出什么来？
生命之神冷哼：“这不是你该插手的事，你不如多关心关心美的事情，我能感受到，祂的生命越来越微弱了，谁有美的消息吗？”
权力之神：“诸位，我在联邦内部追查关于美的下落，暂时还没有大的进展，但在线索里，我听到了一个许久不见的名字：渎神计划。”
“就是那个主张血肉独立，想要分走邪神权柄的计划？”金钱之神惊讶。
“没错，”权力之神问，“智慧，你怎么看？”
所有邪神都等着智慧之神做出分析，包括江年。
祂沉思了一会儿，智慧的力量蔓延到整个花园：“他们一直小心低调，不露出任何痕迹。如果在这次追查中轻易让我们发现，那就说明美的失踪确实和他们有关，而且据我推测……那扇门应该已经被推开了。”
金钱之神：“哪扇门？”
“就是那扇，永生的大门。”
江年躲在雾气后面挑眉，人类居然可以永生。
有邪神帮她把问题问了出来：“人类也可以永生？”
智慧之神回答：“一旦推开那扇门，积蓄的力量达到一个层次，这样的人就不能算作人类了，而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神祇。虽然和我们有所不同，但不一定输于我们。”
“一直有传言说联邦内部分为弑神计划和渎神计划，一个主张对抗邪神，一个主张拉拢和取代邪神。但只有弑神计划露出了水面，从来没有人见过所谓的渎神派，我还以为那只是个虚构的幻想，没想到真的可能存在。”智慧之神看向江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代名者大人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才把任务交给你的吧。”
关于这一点，江年知道的比祂少多了。
她甚至刚刚才知道联邦有两个所谓的弑神计划和渎神计划。
江年目不斜视，以一段沉默回应祂，但心里默默计算着智慧之神所说的话有没有可能。
如果祂说的话真的成立，江年就有了一个大致的寻找方向，代名者给她的任务或许是因为“渎神计划”的出现。
渎神派主张拉拢和取代邪神。
取代这个词很好理解，结合智慧之神的猜测方向，就是渎神计划制造出了一个可以永生的“伪邪神”，代名者想要江年在联邦里搜索伪邪神是否存在。
而拉拢……江年想不出来有什么东西可以使邪神投靠联邦，这大概率是行不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