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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小惩大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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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隐舟听完,眉头拧得几乎能夹死蚊蚋,一张俊脸也因气愤而涨得通红。他从圈椅上猛地站起,厉声道:“堂堂储君,怎能如此无德!”

柳氏只一叹:“陛下都没审太子跟前侍候的人,就将他禁足了……莫不是……莫不是太子是清白的?!陛下只是在群臣面前做做样子?”

柳氏眸光一闪,满怀希望地看向家主。

方淮摇头:“陛下不审,恰是因为清楚太子本性,不忍扯下他最后一层遮羞布罢了。”

柳氏很是失望:“那他要禁足到何时?朏朏的婚事怎么办?总不能让朏朏一直等着吧,她年后可就十八了……”

“母亲!”方隐舟打断她:“您还没死心吗?那东宫就是个火坑,事到如今您还忍心让朏朏嫁过去吗!”

柳氏双眸一瞪,不以为然:“东宫怎么就是火坑了!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的,太子将来君临天下,指不定三天两头就选秀呢!以陛下对太子的爱重,解了这禁足不过是早晚的事。再退一万步讲,就算太子被废黜,他依旧是天潢贵胄,陛下的长子,大历的荣亲王,朏朏要是能嫁入皇家,那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清焰从进来到现在就没说过一句话,听柳氏此言,差点出言顶撞。藏在袖子下的双手一握再握,再堪堪将话咽了下去。

方隐舟失声道:“母亲的意思,是不打算为朏朏说亲,要等太子被放出来吗?”

“她的亲事,又不是我能作主的。”柳氏撇撇嘴,将屋里的几人扫视一圈,最后停在一直低眉敛眼默不作声的清焰身上,“再说,今日陛下说了那一番话,太子就算有一万个纳她的心思,也难于登天了。”

清焰扯扯嘴角,双眸对上柳氏,冷笑道:“既如此,我的婚事便不劳舅母劳心劳力了。”

劳心劳力这四字,清焰咬字极重,柳氏听明白了,脸色一时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最后变成了恼羞成怒。

“好你个赵清焰!我劳心伤神为你筹谋,却落了个讨人嫌的地步!早知陛下会说出那样的话,我就不带你去宫宴上了,现在好了,连带着我们方府也要成狐媚子窝了!”

清焰被柳氏一番话给气笑了,“舅母,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不是我能左右的。再且,别人说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就是吗?要是我,我偏不!”

柳氏冷笑:“好大的口气啊!你当那是谁?那可是皇帝陛下,他老人家让你今晚死,你这口气都喘不到三更天。”

清焰不服:“阎王爷勾魂前都还得写个生死薄,仅凭一面之缘,就对人妄下定论,这是一代明君该做的事情吗?”

“混账!”

话音刚落,只听方淮一声暴喝。他重重将摆在高几上的茶盏拂落,眼看着滚烫的茶水就要溅到玉山身上,方隐舟眼明手快地挡到了她面前。

“你给我跪下!”方淮推开方隐舟,指着清焰厉声道。

清焰二话不说,扑通跪地。

方隐舟立在一旁,正好能看见清焰绯色锦袄下露出的一小截玉一般的后颈,白皙细腻,仿佛一掐就能断,心中的怜惜被放得无限大,大得小小的胸腔都快装不下了。

“父亲……”他还欲再劝。

“你给我闭嘴!”方淮一拍桌子,几乎是力竭声嘶地道。

方隐舟还要再说,却被清焰轻轻扯住袍角,只得将到嘴的话吞了下去。

方淮走到清焰跟前,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道:“朏朏,你可知错?”

清焰又恢复了以往的恭顺,正色道:“是,清焰错了。”

“知道自己错在哪吗?”

清焰垂着眸,神色平静:“陛下励精图治,是位仁君,侄女不该因他一句话便猪油蒙了心,胡言乱语,差点给方家满门招来灾祸。”

她认错认得快,是因为在方淮动怒的那一瞬便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巍巍皇城里的天下共主,九五至尊,岂能由人随意置喙,她不要命了?

清焰觉得自己太冲动了,心中懊悔不已。

方淮满意了:“你既父亲早亡,就应由我这个做舅父的该代为管教,今晚起你便去祠堂跪足一夜吧,就当是对你口无遮拦的小小惩戒。”

“是!”清焰道。

方隐舟却急了:“父亲,天这样冷,三更半夜的,会冻坏她的!”

“一夜功夫,死不了人!再且,不受点苦,她便不晓得长记性。此事不必告知你祖母,让她过几天清净日子。”方淮不容置喙,对清焰挥挥手:“你去罢!”

清焰应是,在方隐舟担忧的目光中退出了厢房。

忍冬等在外头,见清焰出来,以为她要回自己屋里,连忙跟上,不料清焰却道:“我说错了话,舅父罚我去跪祠堂,你先回去吧,不然喑姑又该急了。”

喑姑自清焰还不满周岁时便跟在她身边,两人不是母女,却胜似母女。因她天生耳聋无法开口说话,便得了喑姑这一名字。

忍冬大惊:“姑娘,你到底说了什么,大冷天的,舅老爷要罚你跪祠堂?”

清焰道:“多说无谓,你且去吧!”

“奴婢去找老夫人!”忍冬抬脚就走。

清焰连忙将她拽回来,“没用的,这事原就是我不对,就算外祖母知晓了,她也只会睁只眼闭只眼而已。”

外祖母虽疼她,却更注重家族声誉,若不是生母已死,她主仆几人一路风尘仆仆从蜀中来到上京,灰头土脸的看起来可怜可叹,外祖母恐怕也会如外祖父般硬下心肠将她们赶走。

清焰的母亲方楚当年为了她父亲赵子义与方家决裂。二人成婚不过一年,赵子义便病死了,方楚便随公婆回了蜀中故居,后来生下清焰这个遗腹子,如珠似宝地疼爱。这十几年间,三人相继离世,清焰只好在一位远房叔伯的护送下千里迢迢前来投奔。

外祖父方岁安见到她时,只扔下一句:“我方岁安并无女儿,何来外孙女?”

但他还是默许清焰住了下来,只是刘氏顾及家族颜面,又将她送走了。

若是再让她知道自己说出那般大逆不道的话……

清焰简直不敢想她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她这几年来小心翼翼,费尽心思去讨好她,就是为了将来能有个安身立命之所,好给喑姑养老送终。

“那奴婢去给姑娘拿床厚被吧!至少能暖和些。”忍冬红着眼眶道。

清焰强笑道:“哪有人去祠堂罚跪还要盖被子的,我不如回床上躺着算了。”

忍冬急道:“那怎么办?”

“以前我们由蜀中一路北上,路上多少艰难困苦,还不是挺过来了。没事的,你赶紧回去罢!让喑姑不要急,若外祖母问起,就说我宫宴上喝多了,正醉着。”清焰说完,踏着夜色去了位于方府东南方向的祠堂。

夜里喑姑悄悄来过一次,端来一碗热汤,红着眼不由分说要清焰喝下。

清焰喝完,胃里暖烘烘的,苍白的脸色红润了些许,便笑道:“喑姑炖的汤还是一如既往好喝。”

喑姑听不见,摸摸她的头发,无言地退了出去。

长这么大,清焰还是第一次被罚跪,双腿麻得像两根冰棍子,只好时时挪动几下缓解,几个时辰下来,简直是度日如年。

砂砾虽然微小,漏过指缝也有流完的一天,清焰在忍冬搀扶下拖着冻僵硬的身子回到揽月斋时,玉盘西坠,启明星挂在了悬山顶的屋脊上,清辉荧荧。

她抬眸伫立良久,只觉在这寒冬时节,连素娥都显得黯然神伤。

“姑娘,热水已备下,姑娘洗洗驱驱寒气罢?”忍冬在她身后道。

清焰便进屋脱了斗篷,卸下一头的钗环,又将衣裙脱下递给忍冬:“舅母的心意,丢不得,搁回箱笼里罢。”

说罢拿了根檀木簪将乌发绾起,双脚轻轻跺跺,慢慢往净室去了。

忍冬怀里抱着那套沉甸甸的衣裳,上面以金线绣成的彩蝶在摇曳的烛光下流光溢彩,似乎下一瞬便能扑棱着翅膀飞起来似的。

“晦气!”忍冬啐了一口,将衣裳搁回箱笼内,又将案几上的柚子叶拿上,才去了净房。

清焰半阖着眼,整个身子泡在浴桶中,仅露出半截凝脂般的双肩。

忍冬才走近,就见她锁骨处明晃晃一块铜钱大小的淤青,像树梢高处的茉莉花瓣被蜂虫啃噬了一个伤口。

忍冬别过头,将绿油油的柚子叶丢进木桶里。

清焰笑道:“难为你了,大冷天还找来了这东西。”

“辟邪去晦。”忍冬垂着眸,情绪不堪高涨的模样,“锁骨处的伤是太子那厮弄的?”

“大概是他手上的玉板指压的。”清焰按了按锁骨,不愿多回忆。

“姑娘,这事就这么算了吗?不如请老夫人为你做主吧!”忍冬愤愤道。

清焰摇头道:“不行!若被祖母知晓,不管太子将来下场如何,她都会让我嫁过去的。此事除了你我,还有陆秦弓与太子身边的人知晓,陆将军应当不会说出去,太子更不会乱说,所以莫要再提了。”

“可是……”忍冬要想再说,却被清焰打断:“我这不好好的吗?没缺胳膊少腿,就这样罢!”

忍冬只好噤声,只是一张小脸仍旧气鼓鼓的。

清焰怕受寒,泡了一小会便匆匆忙忙裹好衣裳躲回榻上。忍冬从妆匣里拿了面脂递给她,清焰以食指挑了黄豆大小的一粒均匀地涂抹在脸颊与脖子处后,便一头栽倒在被裘中。

“姑娘先别睡,这药膏是大公子送来的,擦点罢。”忍冬说着,拧开小瓷瓶的盖子,用一柄玉勺挑了药膏,俯身细细地抹在清焰的膝盖处,两指来回转圈按摩着。清焰吃痛,嘶地一声,蹙起细细的眉。

“姑娘别躲,得将淤堵化开才好得快。”忍冬板起声音道。

清焰凝睇着忍冬认真严肃的模样,缓缓地开口:“忍冬,我记得,我好像年长你五个月吧?”

忍冬撇了玉山一眼:“姑娘想说什么?”

清焰笑道:“总之你也快十八了,我想将你的身契还你,再为你寻一处好人家……”

“奴婢不走!”忍冬斩钉截铁,“姑娘如今是个什么处境,别人不清楚,奴婢却看在眼里。别白费那功夫了,姑娘将来去哪,奴婢便跟着去哪!”

说摆拧好塞子,气鼓鼓地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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