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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信武侯是大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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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荷没让缪泠继续睡,一是没沐浴,二是钱时桦的人还在等着。

“三娘,醒醒!”清荷轻轻地摇晃。

“林晟!”缪泠勾着脖子撒娇,还说冷。

清荷好笑地捏着她鼻子:“幸好人走远了,不然肯定误会,看你怎么办!”

缪泠被闷得醒来,睁开眼时还有点儿迷糊,左右翻找一下。

“二公子也不能藏枕头底下啊!”清荷取笑道。

清荷常睡外间,缪泠夜里偷偷哭她都知道。缪泠见瞒不住,后来也就不避着了。她疯狂思念林晟,但又有点儿羞于承认,觉得这样爱一个人挺没出息。所以她很努力经营琼州,让人生多点儿有意义的事。

缪泠说:“我真感觉林晟回来了。”

清荷笑道:“这次是真的,三娘在等着开宴时睡着了,大王抱你回屋。”

“怎么可以?”

“缪侍郎点头的。”

缪泠鼓着腮帮子生气,想着刚刚院子里都有哪些人,他们都看见了?

没时间让她沉溺于情情爱爱,清荷端来一杯茶水让她喝着清醒一些,说道:“钱时桦见着陛下了,各项证据都送到陛下面前,但陛下没有任何表示。她这回是真的没办法,不能看着丈夫枉死,便求到三娘这儿。钱掌柜固然有罪,但郑司徒未免太无法无天!”

“看不懂。”缪泠摇摇头,“谁人不知彭家与陛下的关系?郑司徒有必要把事情做绝吗?”

“反正就是做了。”清荷说。

“她希望我做什么?”缪泠问。

“呃……申冤。”清荷也觉得荒唐,“对了,还有一个证人送来这里寻求保护,怕被郑司徒迫害。”

“什么证人?”

“也是一位古董商人,郑司徒的藏宝其实是流到他手里。他不敢去找郑司徒,觉得彭掌柜背景硬,所以撺掇得彭掌柜出头。他能证明彭掌柜没有偷盗,是被设局陷害。”

这边事情还没说完,护卫说樱州来人求见。

樱州?又有什么事?这大半夜!

缪泠简单拾掇一下便去见客,那人缪泠不认识,挺江湖气,带着一封艾启的亲笔信。

缪泠拿着信不着急打开,问:“还有什么话吗?”

“没有的,我就是个送信的。”

缪泠笑道:“怎么这么狼狈?是怕官兵差役进不了京城吗?”

那人拱手道:“世子看了信就明白。”

缪泠叹气:“看来果真如此,我怎么这么会猜呢!”

她嘀嘀咕咕地打开信件,好笑地把信拿开一臂远,艾启的措词真是极度激愤。

旧贵族们是老实了,土地说咋搞就咋搞,但新贵们更闹腾,更加肆无忌惮。

这个让艾启气急败坏的新贵就是玲妃的舅舅。

特别没文化,所以特别横,已经在家乡自封国舅……

艾启气呼呼地说:「最广义的国舅,也拓展不到妃子的舅舅。」

“我就不写信了,两句话,劳你转达。”缪泠轻松地说道,“一是会让玲妃约束她的亲属,二是过段时间朝廷会派人下去,但凡恶意阻挠新政的一并处决。”

“是处决哦!”她强调一遍,“不要着急,闹得越凶,处决时越顺利。”

江湖客硬邦邦地问:“处决的事儿,世子说了算吗?”

他看缪泠挺年轻,说话娇滴滴,还有点儿有气无力,便不太信任。

“请过旨的。”缪泠笑道,“这段时间之所以不抓,是因为过几天大赦天下又得放。等大事过去,再慢慢处理。”

江湖客认真地问:“这些话也要转达吗?”

缪泠笑着摇头:“艾启晓得的。”

缪泠留他住宿,江湖客说:“不必,赶着回去复命。”

匆匆地来,匆匆地去,清荷给他一块出城的牌子,他也说不需要。

“怎么,樱州的事情这么麻烦么?”清荷看着一头雾水,“朝廷支持,内史令指导,不应该啊!”

“是艾启笨蛋搞不定!”缪泠大声嘲笑,“大概是这种好事吸引了一批江湖豪杰帮他,这些人都是急脾气,一看‘国舅’撒泼,艾启束手无策,便觉得新政无望,特别灰心。艾启安抚不了,就把人送到我这儿来。”

清荷恍然大悟:“所以三娘不写信,因为那两句话就是说给他听的。”

缪泠快乐地点头,嚷着:“走,我们去嘲笑老爹,城墙被人翻来翻去。信件也带上,嘲笑林晟。我收到信了,他不知道吧!”

清荷好笑地拉住她:“你管管钱时桦。”

哦,这还有一件事。

钱时桦的事情就没这么简单,已经在陛下面前过了眼的,轮不到缪泠插手,除非陛下让她处理。但让她保护一个证人没问题,郑司徒最好真有胆来侯府闹事!

缪泠见着证人,说大话:“你要是害怕,就待府里;若是不怕,京城之内随便走走。”

证人好似被吓得不轻,见着缪泠还有点儿发抖,但是勇敢地争取:“我想请张进张将军贴身保护。”

缪泠看了一眼不理他,清荷笑道:“张将军不在京城。”

“啊,不是一直在世子身边吗?”

好问题,回答不了。

“见过陛下吗?”缪泠问。

“没,写了证词的,彭夫人说呈给陛下。”他慌张地来扯缪泠的衣袖,“陛下会向着彭家,对不对?他们是亲……亲戚啊!只是因为处置司徒没那么简单,毕竟是三公之一,所以徐徐图之,对不对?我……我没站错队吧?”

缪泠说:“你是证人,只管说你知道的,何来站队一说?你做伪证了吗?”

“没、没!”

缪泠很认真地观察他,看不透,这种人得交给罗蒙。

“钱时桦现在做什么?”缪泠问道。

“保家产。”清荷说。

“还好生了一个儿子。”证人说。

缪泠看他一眼,确定不喜欢他了,说道:“你若不放心,送你去彭夫人的表哥那儿,好不好?”

证人初时点点头,后来意识到不对:“表哥?那不就是……”

“大王。”缪泠公布答案。

“可是,太子……”证人摇摇头,说,“算了,太子支持郑司徒的。我还是不去吧,没得事情再升级了。”

把证人送走之后,缪泠骂骂咧咧:“太子有病!支持郑司徒做什么?想着帮理不帮亲?想借机拉拢人?”

清荷好笑地捂着缪泠的嘴:“别骂了,越骂偏见越深。太子不见得支持他,就是被架到那位置上,没办法的事儿。陛下带大军出征,他为了城内太平,自然不能着急处置郑司徒。”

“换了我就敢!”缪泠气道,“哪来那么多没办法的事,郑司徒能翻天吗?”

“翻不了天!”清荷笑道,“太子不想仓州乱,否则显得自己不会治理。而且我观乌城的人对京官天然礼让三分,还是不够自信吧!”

可能也跟自信没关系,一如侯府敬着皇室。林朗确定登基,缪泠就把他的缺点全忽略,优点放大无限倍。林焕确立为太子,清荷便试着站在他的角度考虑,理解他,也希望缪泠不要敌视他。

初一的夜晚,灯火辉煌仍显得宁静。

等缪泠这边忙完,侯府的宴会正好散场,缪泠想避开人群,林晟也想避开人群,俩人就在一个特别偏僻的廊下相遇。不是走到近前才发现对方,远远地就互相看见了,已经确知对方身份,再避开就有点儿刻意。

“又在忙什么?”林晟主动打招呼。

他好像找到了跟缪泠的相处之道,越来越自在。

缪泠回一句废话:“嗯,在忙的。”

林晟好笑地凑近盯着她瞧:“怎么,傻了?”

缪泠不爽地撇着嘴,他怎么变得如此大方?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

“缪侍郎说过几天侯府就搬回来。”

林晟说话时盯着她,看笑话似的。家人都来京城,看她还怎么回仓州!

缪泠觉得生气,但也没法儿发作。他确实咄咄逼人,但人家是大王,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林晟闹够了才跟她解释:“没逼你们家回来,过两天宫里也会派人回来,大致收拾一下,摆设弄一弄。乔迁新居也要提前布置一番不是?”

“那你要回自己家住了。”缪泠语气有点儿娇,幸灾乐祸的样子,像小情人拌嘴。

其实不怪林晟纠缠,她的态度就是来来回回,自己也控制不住。譬如刚刚梦里跟林晟你侬我侬,现实里再见到他就很难板起脸。

“不回宫里,我定了王府,就离这不远。”林晟扳着她的肩头一起朝王府的方向看。

啥也看不见,只有满天星辰。

“吉星高照。”林晟笑道,“初一见吉星,今年五谷丰登。”

没有必然联系,没有这说法。

“若是无话,我便回去了。”缪泠道别。

林晟鬼使神差地扒拉她一下,没有明确的意图,就是不想分开。

“不要动手动脚。”她凶巴巴地警告。

他笑了笑,没当回事,好像是看着小猫哈气。

“路上黑,我送你吧!”

“我自己家。”

“是啊,当然。”林晟和善地说道。

“你……”缪泠气得转头不理他,自顾自往前走。

林晟紧紧跟着,还去逗她:“是谁说自己不爱生气的?”

缪泠:“你不要无理取闹!”

林晟没什么话可聊,又绕回最初的话题:“今夜忙什么呢?”

没等到回答他也不在意,继续说道:“这段时间京城确实食物单调,每天都是那几样,今夜难得开宴你又不来。不过各色吃食都给你留着些,明日若是有胃口便多吃点。”

他说:“不必过分忧心,万事都有其规律。譬如打渔,分出休渔期和开渔期让它自由生长就好。”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缪泠忍不住打断:“你想说什么?”

林晟无奈地笑一笑,他要说的,都说着呢,看来是没听进去。

林晟换一个话题:“过几天回来的人多,京城要乱一阵的,你的身边别离了人。若是人手不够,你看先登军里谁合用,我派一支小队过来。赛绩好不好?你从前就与他相熟的,他也衷心爱护。”

缪泠没有立刻回应,想起从前问林晟要裴检,他死活不答应,说裴检喜欢在战场。

“怎么不说话呢?那就这么定了。”林晟说。

“不用的。”缪泠细声婉拒,“赛绩想要的是凌国回归,你好好用人,别耽误人家。”

林晟溢出一声笑,说好,知道的,细听教诲,语气特别不正经。

走到缪泠的小院时,九儿正在拱形门前徘徊,她热情地迎向缪泠:“宴席上不见你,以为病了呢,原来是跟大王在一起。”

“大王出席的。”缪泠说。

“对哦!”九儿后知后觉,缓缓说明,“明日我要搬走了,今夜我们秉烛夜谈吧!”

缪泠惊讶:“你搬去哪里?”

这段时间她尽忙着五湖四海不平事,反而没怎么关注京城内的变化。

“我为老师修缮了钱府。”林晟回答。

钱俊是九儿的姐夫,照顾她合情合理,如今确实是这户人家最适合她。

缪泠有些困意,脑袋昏昏沉沉,拉着九儿往院内走,走了两步想起来没跟林晟道别,慢吞吞地转身寻他。

“怎么了?”林晟温柔地问。

“谢谢大王送我回来。”她说。

他轻轻笑一声,示意清荷把人带回去。

突然觉得缪泠真傻了也挺好,傻了也可爱。

过了几天京中人家陆陆续续派人回来打理旧宅,家具物什也慢慢运回来。

城门每日忙忙碌碌,车水马龙的。

缪泠打趣着赖大运:“可是厉害呢,这么多人和东西一夜之间全带走。”

赖大运笑道:“走的时候可利索,回来跟窜稀似的。”

清荷立刻扯他一下:“不要乱说话,教坏三娘。”

这些年在外头许多事顾不得,如今回到侯府就要讲究起来,小狗在缪泠面前都不能高声吠,污言秽语的一句也不能有。

赖大运懂得,不好意思地抱拳致歉。他跟缪泠的成长环境不一样,从前陈国公府里没这些讲究,因为陈国公一心「招贤纳士」,义子就认了十几个,国公府内跟土匪窝没两样。

所以陈国公能第一个攻入京城,但也注定不长久。

“希望这是最后一次皇城易主。”缪泠由衷说道。

侯府女眷只有母亲和大伯母回来,表姐去樱州了,那边变化大还是个标杆,她说要去观察一下大尚的将来。老爹公务繁忙,便由缪泠去城外迎接。

缪泠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侯府竟然有这么多人!护卫已经被她带走大半,如今这一趟回来竟然还有一千多人,连人带行李的队伍蜿蜿蜒蜒到天尽头。

信武侯坐在马车里,缪泠迎到跟前时他也没下马,隔着窗子问道:“你们父女都好?”

缪泠调皮地说:“就是想太爷爷了,日也想夜也想。”

不全是假话,她是真想太爷爷回来「棒打鸳鸯」!老爹太喜欢林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

信武侯轻轻一笑:“去见你母亲吧!”

缪泠先去大伯母跟前问候一声,大伯母就把车停在路边同她说话,问城里百姓如何安置,如今城门外和街道上可有流民?

缪泠几乎快忘记这一茬,也不记得门口那些侯府旧住户后来去了哪里。她什么都不知道,便只能实话实说,剩下的由大伯母自己分析。

大伯母说:“一路走来看到京城周边都遭了灾的,想必他们还在的吧,也是回不去。听你说的如今应该还没闹起来,我们动作快一些。”

不得不说大伯母有先见之明,果然家里刚安顿下,门口就来一大批找活干的,问侯府是否招工。不止侯府门前如此,基本上所有大户人家门前都聚满人,不给活干不罢休的架势。

府里但凡出去一顶轿子或一辆马车,甭管是谁去哪里,必定被团团围住。有的甚至抓起孩子往车轿里扔,说当牛做马都行。

侯府回来得早还好一些,后来的那些人家一边在门口卸行李,一边受流民滋扰。流民们扛起行李就往宅子里冲,抢着当搬运工,比家丁们勤快多了,搬完问干得好不好,要不要招工。若是不招工就把搬运费结了,不结就赖着不走。

后来大户人家学「乖」了,直接给流民发钱,别碰行李,好东西都被摔坏了!

如今京城治安各方面都是林晟主管,缪泠倒是不担心他应付不了,庄主若是连这都搞不定,也就没资格辅佐大王。但他们速度是真慢,闹了一天一夜,门前还是聚满人,进出都不方便。

“你可有要用人的地方?”大伯母问缪泠,“别人家都有施舍,侯府也得有所表示。白送钱不好,你若正好要用人,就可以挑一挑。”

“要用人的,但是要重用就不合适。”缪泠轻声笑道,“大伯母若是也用不着,就让他们去给太奶奶种树吧!”

“这倒是好。”大伯母很认同,匆匆地去安排。

缪泠很少管侯府内宅之事,看大伯母忙得这样有点儿于心不忍,笑问道:“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大伯母想了想:“还真有,去你太爷爷院子盯着些,尤其是书房别让人随意接近。”

缪泠欢快地应一声便蹦蹦跳跳地走开,去了才发现大伯母已经派人盯着,但可能分量不够,很艰难地拦着所有人绕道。

刚入秋,清晨总是落一场雨,所有人都想赶在天黑前把家什归置好。太爷爷的院子位置最中心,门前来来往往的人最多,手里都搬重物,有时候难免撞到一起。

这种情况缪泠来了也没用,总不能把太爷爷院子外全部拦起来不让人经过。

又一次箱子被撞开,信件洒一些出来。仆人紧张地看向缪泠,她轻轻一笑并未苛责,只是说:“快些收拾。”

信件?

太爷爷跟陛下通信肯定都留着,她突然很想看一看,是在什么情况下造谣她得了什么病?

缪泠指挥着清荷跟护卫:“别光看着了,你们也帮忙,天黑之前都要收拾稳妥才好。”

清荷心领神会,但不敢造次,经过缪泠身边时小声说:“三娘直接去问信武侯要来看就是。”

“要打他个措手不及。”缪泠顽皮道。

清荷还是不敢动手,但把乌城的信件放到显眼处,还装模作样地说:“乌城的信件原是单独放的吧,如今都混在一起了。”

其实重要信件都有额外加锁,是清荷趁乱撬开的。

撬开锁但是不敢拿,放在显眼处让缪泠自己动手。

为了做得逼真些,她还把另一把锁也撬开,是跟百灵先生的通信。

箱子搬进书房之后,缪泠才施施然靠近。她不需要找借口蒙混,特别大方地着手规整信件。信武侯的书房特别大,她抱着箱子转几个弯就避开众人视线,然后悠哉悠哉地开始偷看。

信武侯跟卢国公之间的信件来往从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林晟说不曾答谢当年在码头的救命之恩,其实不是,卢国公直接向太爷爷致谢的,送来很多稀奇珍宝。

既是致谢,也有下聘的意思。

那时候卢国公就提出定亲,初时太爷爷以缪泠年纪小回绝。卢国公仍然没有打消念头,太爷爷就说缪从文似有隐疾,智力不再发育,担心缪泠也有问题。

亲事没定,但礼物都收下的。好多年之后缪泠跟随老爹调回京城,太爷爷确实送了很多东西,当时两个堂姐还埋怨太爷爷偏心。

缪泠不知道那些是聘礼,也不记得后来都用去哪里,可能有些坏掉,有些送人,大部分应该都还在,但平常没有特别注意。

血缘真是奇怪的东西,林晟当初也是收集珍宝想送「三小姐」,父子俩致谢的方法一模一样。

此后信武侯与卢国公信件往来不断,但不再聊亲事。信里都是一些闲话,逢年过节的问候必不会少,也经常有诗词唱和。他们很少具体聊一些对朝政的看法,都在诗里,隐隐约约的。

“原来感情这么好呢!”缪泠笑道。

两个老家伙的友情挺好玩,但她现在没工夫欣赏,直接跳过中间几年的信件,看她去了乌城之后,他们如何聊起她。

清荷站在书柜后面把风,紧张地催促着:“看到了吗?看一两封就好!你都拆开,说不定里面有什么记号,就暴露了!”

“都是些不相干的,还没找到关键呢!”缪泠说。

当年没有确定地说她有病。

老半天没找到「造谣」的证据,缪泠的状态仍然挺悠闲。百灵先生的信件被清荷混在一处,翻找时经常入眼,她便有点儿手痒,想看看太爷爷跟百灵先生是哪一种友情。

这俩人之间通信也多,而且明显更有话说,每封信都厚。

“你再坚持一会儿,我要看百灵先生的信。”缪泠知会一声。

“那有什么好看?没准儿俩人吵架所以话多呢!”清荷也注意到信件特别厚。

缪泠没看写信时间,随手拆开一封最厚的,竟然是一封退亲信!俩老头给她定了一门亲,后来定亲对象死掉,整个过程她这个当事人毫不知情。

百灵先生提到申清,太爷爷没答应,说这事儿缓缓再议。

缪泠把卢国公的信翻出来比对,两处议亲差不多是同一时间发生,太爷爷真是好兴致!

缪泠好笑地继续拆信,没想到她的亲事竟然占这么大篇幅,虽然太爷爷确实一向很认真对待小辈们的婚姻嫁娶。

当初大伯父搞不定大伯母,还是太爷爷推波助澜一把。听说他还反对老爹和母亲的婚事,以至于婚后母亲几乎跟娘家断绝往来。

缪泠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继续偷看,粗略翻一番没看到关于自己的内容就跳过。

百灵先生的信件内容比较枯燥,大多数都是分享自己的研究。去年雪灾时,他做了统计模型推算遇难人数,交通恢复一些时就送来给太爷爷看。

那段时间实在太惨,缪泠有些不忍心细看,便粗略翻一翻。翻动中有一行字突然跳入她眼帘:「公言死不足数」。

死不足数?

她以为自己看错,惊慌地心脏砰砰跳,赶紧重新翻找到那一页。

再看一眼,没有错,「公言死不足数」。

她慌了,好像亲见杀人现场。怎么会有人对灾难做出此等评价?这个人还是万人敬仰的信武侯!

定了定神,她才有勇气仔细探究。这话真是太爷爷说的,而且百灵先生也认可,信中还提到今年的南旱北涝,再有西部大地震。

他们一致说,等这些事情都经历,人就死得足够了……

她暴出一身汗,同时又觉得冷。大概是哭出声了,清荷紧张地回头问:“三娘,怎么了?便是从前棒打鸳鸯些,也都过去了,再说也不曾影响我们。”

“不是这样的。”缪泠把信搂在怀里,没办法跟清荷说,甚至怕她看见。

那时候她很努力救灾,呕心沥血,万万没想到太爷爷会是冷漠的一句「死不足数」。

他是不是觉得这个曾孙女可笑,还坏了他的好事!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缪泠在信堆里扒拉,翻得一团乱,找到同一时间跟卢国公的通信,看这边如何讨论雪灾。

结果是一样的。

竟然是一样的。

果然是一样的。

他们甚至早就讨论好扳倒赖大运的时间,让卢国公在各种灾难来临时登基,有临危受命拯救天下的光环,也算得天授。

他们原来计划让赖大运禅让,是缪泠跟林晟一通乱打坏了节奏,加快事情的进展。

“三娘?”清荷担忧地唤她。

“好,知道的,不看了。”缪泠应着。

她把信抚平放回去,又伸手故意揉成一团,就是想让太爷爷知道。

然后呢?

等太爷爷给她一个解释吗?

根本不是对她一个人解释的事儿,而是他们这样的人凭什么称侯称帝?

百灵先生也是一丘之貉。

仆人们没有怀疑缪泠的道理,自顾自忙碌着。

“太爷爷什么时候回来?”缪泠问道。

“过两日陛下回京,在这之前要把宫中各处仔细检查一遍,大概不会早归。三娘若有急事,可去宫中找。”

缪泠冷哼一声:“狗腿!”

清荷听见了,赶忙把缪泠拉走,到了僻静处忍不住数落:“怎么这样?就是信武侯说了什么,不也没妨碍你跟二公子从前的交往?”

缪泠把额头抵着墙壁,气闷得不说话。太爷爷不值得清荷如此维护。

“我想一个人走走。”她想把清荷支开。

“城中乱,府里也乱。”清荷哄道,“我们都退出去,远远地看着,好不好?”

“我要去找林晟。”缪泠烦躁地说。

林晟优点不多,但有着最朴素的正义感,肯定会跟她同仇敌忾。

可是,然后呢?

扳倒皇帝,审判太爷爷吗?

凭什么呢?

不说她和林晟能力不足,但说皇上和太爷爷也没犯罪,雪灾和洪灾又不是他俩制造的。

他们只是见死不救,不愿意天下人好过。

这难道不过分吗?

有能力却不愿意做事,能救人却不救,虽然没有害人也应该被世人唾弃。

缪泠还没想好怎么处理,已经走到王府大门前,两家实在离得很近。从太爷爷的正屋到王府大门的距离,可能比到她的小院的距离更短。

门卫看到她时欢呼了一声,然后不确定地问:“世子来找大王吗?”

她轻轻嗯一声,不明显。

另一个门卫可能怕她否认,风风火火地抢着说:“自然是找大王,世子快请进。”

林晟正在大堂议事,所有人都在。也可能是今天忙完了,所以聚一聚,反正就是所有人都在。

他好幸福的样子,身边热热闹闹,师友环绕左右。不像她「众叛亲离」似的,身边只有清荷,连太爷爷都不能信任了。

林晟迎出门来,其他人也跟着出来,看热闹的心态都写在脸上。

“吃了吗?”林晟问。

“哈?”缪泠愣了一下,这是什么奇怪的打招呼方式。

庄主也觉得不妥,在一旁打岔道:“今日流民又闹腾些,没打扰到侯府吧!慢慢来,一批批安置出去,这一两天就能妥的。”

缪泠点点头,直接问道:“你们还在忙吗?”

她想把林晟借走。

“忙!”徐亨大声地抢着回答,一脸幸灾乐祸。

她不跟徐亨分辩,移步到林晟身边找靠山。林晟好笑地看着她,说:“不忙的,你要找我说话吗?”

她点点头,他又问:“只有我们两个人私下说话吗?”

他好烦!

缪泠脾气上来不肯配合,嘴硬道:“没有,我就走着消消食,顺便来认一认王府的门路。”

她冷静下来想一想,其实也没办法跟林晟讨论,能说什么呢?说我们看错了,两家长辈都不是好人,趁乱把他们抓进大牢?

“你们继续吧,我坐一会儿就回去。”缪泠说。

林晟狐疑地看向清荷,后者摇摇头,用小动作暗示缪泠心情不好。

林晟了然,便把缪泠引开,说:“我带你逛逛园子。”

缪泠经常口是心非,而且脾气来得快,但相处久了就会发现她很好哄。基本上只要让她感到善意,她就会很乖地配合。

果然缪泠跟着他走的,正常的步伐,没有磨磨蹭蹭,更没有不情愿。

园子里没什么特别,刚做的景都还没成型,花草树木都像削了皮的甘蔗,只有主干没有枝叶。桌椅擦过一遍的,但林晟看了一眼,发现仍然蒙着一层灰,他便把外衣脱下来垫着让缪泠坐。

“发生什么事,慢慢说。”林晟猜测道,“是钱时桦的事儿吗?还是今日信武侯回来数落你呢?因为什么,追杀乌孙军的事儿吗?”

她碰一下林晟的手,不让继续问,坏脾气地说:“杀就杀了。”

太爷爷根本不会在意,本国百姓都不当回事儿,何况他国军队!

被她碰过的手背变得软软的,痒痒的。他想反手握回去,但想起那天早上她把手掌都藏进腋下的幼稚举动便忍住了,又好笑又无奈。

“周非说你让他们听徐勉的,以后确定不带琼州军了,是你自己的意思吗?”

“是,也不是。”缪泠诚实道,“清荷劝我别带兵,我觉得有道理。”

“哦。”他放心了。

既是清荷说的,便没有威逼的成分。

“以后你若要用兵,就跟我说。”

“老爹也带兵的。”

“缪侍郎没有我好说话。”

缪泠轻轻地笑出声,有点儿不舍得看林晟如此「卑微」,但又觉得他这样很可爱。

他的感情热烈,直接,甚至有点儿粗糙,细究有瑕疵,若是不看细节便很能让人满足。像冬日里的大火盆,虽然熏得人难受,但是带来实实在在的温暖。

林晟温柔地说道:“我们在讨论陛下回京那日如何布防,你若有急事,先办你的。若不急,我们先回去?讨论得差不多了,但没有我点头,他们没办法做事。”

“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缪泠解释道,“我心情不好挎着脸,要引来无端猜测。”

仆人正好送热茶过来,林晟殷勤地摆一摆。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她肯拿着,他就觉得满足,缪泠喝了他倒的茶。

他说走但又不起身,长久地痴痴地看着缪泠。

“你去呀!”缪泠催促道。

“你要不先睡会儿?”林晟笑道,“保持着这个状态,不然我怕过会儿你又变了。”

她低下头,鼻子酸酸的,轻声但清晰地说:“对不起!”

他大方地说:“不会,是我不好。”

只要他不主动,不孟浪,其实缪泠脾气都很好,也很照顾他的心情和体面。

真像小猫,时时刻刻勾引得你心动,但不给抱,碰都不能碰。

“我很快回来,你别回家。”林晟微笑着威胁,“否则我去侯府找你,反正不远。”

他不知道,她根本不想回家。

“嗯。”她点点头。

他很仔细地打量,确认没有不情愿。

“不想走了。”他直白地说情话。

缪泠定定地看着他,嘴唇慢慢嘟起来,眼泪吧嗒吧掉落,湿抹布拧出水都没她哭得快。

所有事情都变得不确定,但林晟对她的喜爱是非常确定的。无论他是出于什么心情,不甘也好,不服气也好,反正就是很爱她,非爱她不可。

他用手掌心最厚实柔软的一处按一按她的泪痕,带点儿笑意问道:“要抱一抱吗?”

缪泠盯着他的胸膛,想的。

林晟说:“我把眼睛闭上?”

她拍了一下他的膝盖,怪他乱说话,跟她抢着比委屈吗?

林晟悻悻然站起来,好像很受伤的样子。

“你坐会儿,我快去快回。”演了一会儿发现缪泠没有哄他的意思,便弯腰笑看着她,轻声安抚着,“没事的。”

看来她是真的有心事,都没空欣赏他的表演。

他伸手抓着她衣服边缘摸一摸,还行,不太薄。

他动作幅度小,但也牵动着衣服在她肌肤上滑动。

她眼角瞥了一眼,说:“不冷。”

林晟哦一声,还是没有离开,总觉得不放心,她太反常。

“你去吧,别让他们久等。”缪泠懂事地说,“已经忙一天,早些散了好让人休息。”

“好。”他应着,然后一步三回头地走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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