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林晟格外乖巧,生怕惊着缪泠,说话也不敢大声,还总是找机会多鼓励几句。
缪泠吃一碗饭,他都能变着法儿夸:“真棒嘿,全部吃完了。”
一屋子人精,没有一个人有本事接话圆场……
培忻得了一匹格外漂亮的小棕马兴冲冲献宝,缪泠高兴地试骑一下。林晟也要找个理由夸赞一句:“真棒,看马儿多乖,马儿也喜欢缪泠。”
小棕马温顺,见谁都乖……
不乖的话,培忻也不会牵来给缪泠玩儿。
培忻有点儿恨铁不成钢:“将军能不能顾着点儿正事?”
林晟不以为意:“是正事呢!”
眼珠子黏在缪泠身上,大剌剌地说:“泠泠就是正事本身。”
培忻叹气,提醒道:“世子的坐骑在营救三公子时负伤去世,至今再没找到合意的。”
林晟听了满脸懊恼,他是知道有这么回事儿的,怎么就没想到为她做点儿什么呢?
“你怎么这么细心?”林晟有点儿不是滋味。
“末将对将军忠心耿耿!”培忻气得想骂娘。
林晟笑开,说:“随便吧!你献殷勤也没有用,她就喜欢我这样粗笨的。”
培忻翻个白眼,谁敢跟你抢啊?莫名其妙!
林晟和郭客至混合的这支队伍里战马不多,都拴在军营一侧。林晟决定带缪泠去看一看,看上哪匹就牵走。他觉得自己这安排可厉害,培忻才多大本事,而他能打开马厩任君挑选!
军队里主将的战马都是隔开单独养,缪泠的白兔也是如此。她平常去照料白兔,最多只是面对一两只马匹而已,从来没见过这么乌泱泱一群牲畜。
臭气熏天,到处都是呼哧呼哧的牲畜喘气声儿。
马儿乱走动,还会随地拉屎。
缪泠经过一匹大马时,马儿把屁股一转尾巴一扫,一截排泄物就从□□里明明白白地被挤出来……
“啊!”缪泠惊叫一声往林晟怀里跳。
“真棒!”林晟说成顺口溜了,脱口而出。
所有人齐刷刷看着二公子,好奇他这次还能怎么夸?
林晟面不改色道:“真棒!知道来我身边最安全。”
缪泠嗔道:“林晟,你正常一点儿!”
马倌觉得二公子多少有点儿哄骗世子,充满“正义”地说:“世子,好马都让将军们挑走了,在中军大帐边上单独养。精贵着呢,草料都是另外备的,世子上那儿挑。”
缪泠果然往外走,林晟这会儿倒是又坚持原则,跟在后头讲道理:“将军们的战马都跟媳妇儿似的,宝贝着呢!他们真有大用,不是我小气,给你也是浪费不是?”
郭客至和徐亨远远地看着那俩人一前一后走,气氛似乎不太愉快。
“又闹什么呢,这俩?”徐亨疑惑道。
“闹什么?”郭客至转头问护卫。
护卫也不知,这俩人一天能闹八百回,谁说得清啊?
路过的士兵回答:“好像说要娶媳妇儿。”
“谁娶媳妇儿?”
“二公子吧!”
总不能是世子娶媳妇儿。
徐亨惊讶地问:“娶谁?”
士兵:“好像是哪位将军的女儿。”
郭客至摇头,一脸不认同:“娶就娶呗,也不是马上娶,非要现在说!一会儿又把人气走了。”
转头对士兵道:“去请陈将军和常将军过来一趟,把装备采购的的事儿敲定。”
护腕、靴子他们买不起,况且原来的装备也够用,但是弓箭必须拿下,省吃俭用也要拿下。缪家军的弓箭不但质量更轻,而且箭头格外锋利。不知怎么粹的铁,已知密度更高,训练中发现韧性和冲击性也更好。正因为如此,打造得更细更轻也不会削弱威力。
这两天试用下来,发现导热性也更好。箭头带火咔咔一顿猛攻,能破甲,能煎肉……
郭客至坐定就开始表态:“我们不是先登军,跟二公子没有直接关系。”
怕林晟恼着缪泠,买卖谈不成。
常辛却误会了,说道:“没有二公子这一层关系,我们也不收郭将军银钱的。弓箭真是没调试好,价格也没定。小姐还没发话,将来不一定卖的。承蒙将军不弃,便装备几支小队,回头跟我们说一说哪里需要改进即可。”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囤货居奇、坐地起价,先给你尝点儿甜头再收割。
好吃吧?只此一家!
然后,想卖什么价就怎么卖。
郭客至老练道:“不若先签一份合约,将来若是售卖,请先紧着我们这边供给。”
这种合约没什么效力,只有在被撕毁的时候最有用。郭客至不能好端端地去抢世子的兵器坊,但若世子毁约在先,那就能安排另一种说法。
常辛虽然稚嫩,倒是没被绕进去。小姐不往外卖,是因为没有报备少府监,算民间私造兵器。这时候签的合约,将来可都是罪证!
虽然朝廷摇摇欲坠,对于私造兵器早就无能为力。但信武侯府不反尚,便没有必要“犯罪”。
缪泠在外时获封世子,自己招幕僚、征亲兵、配置武器,这些都能在场面上圆得过去。给林晟和郭客至一些装备,就当兄弟部队之间的交流,若是售卖就变成另一种性质了。
缪泠不缺钱,没必要。
何况卖出去的武器很难约束用途,若是有人用这批武器攻入京城,算不算缪泠一起造反?
常辛看一眼陈颖,见老大颓然不动能镇场子,自己便放肆起来:“小姐年幼是不假,郭将军可别因此把信武侯府都小看了。咱们和和气气的,将来有机会还互相照应。”
一个脏字都没有,但话已经说得很难听。
翻译一下就是:哄小孩呢?滚!
郭客至没法儿生气,跟缪泠较真都算为老不尊,何况面对的是常辛这个无名小卒。
场面顿时冷下来,双方都不想结仇,但也不必示弱讨好。确认郭客至没有后招,陈颖才缓缓开口说一些别的,假装刚刚的剑拔弩张不存在。
“小姐午后去徐家村招兵,郭将军这边可有安排?”陈颖问道。
给钱嵩招女兵,将来登记在郭客至军队的,他理应参与一下。虽然大家都明白,这事儿大概跟郭客至没什么关系。50女兵练得好也不一定派上战场,若是练不好就纯粹当作钱嵩的玩伴。
今日阳光格外凶猛,天气似乎有短期回热现象。
清荷说:“秋老虎天气要仔细中暑的,今日不去了吧!”
她还举一个惨痛的例子:“当年太傅孙大人流放菀州,才走到这里就中暑而亡,赦免的诏书都赶不及送到。”
孙大人是梁帝的老师,梁帝出巡时由他监理国事。张星篡位之后,是孙大人带领百官表态效忠新帝才让朝局稳定下来。
没人知道孙大人是为大局考虑,还是早就跟张星沆瀣一气。因为张星回京之后就把孙大人流放,然后很不巧地死在半路上。
兵部尚书钱大人下大狱,太傅孙大人被流放,文武官员的领头羊都没有好下场。缪泠那时才终于看明白,太爷爷和百灵先生为什么携手激流勇退。
钱、孙两位大人青壮富有精力,又有家族庞大势力支持,如此尚且无可奈何。不说力挽狂澜,最后连自保都做不到,何况两位老人家?
缪泠感到有些迷茫,问林晟:“大尚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人口没有锐减,储粮充沛,经济、文化、军事都没有落后,天灾年年有,如今也不是格外严重。怎么突然就乱起来,完全好不了呢?”
牙疼的几天缪泠都没有好好吃饭,如今脸上的肿消了,还是没什么胃口。林晟不放心,便过来监督着。
“专心吃饭!”林晟催促道,“胡思乱想什么呢?官场沉疴能是一顿饭工夫就理清楚的?”
缪泠听着不高兴,更加没胃口,筷子都快拿不住。
林晟立刻反思、自省,柔声道:“没凶你,就是这几天瘦了。来军营之后瘦的,不知情的还以为我苛待你。”
他虽然有点儿凶相,但是声音好听,刻意展示温柔的时候也能演出文质彬彬的样子。
“噗!”常辛忍俊不禁,调侃道,“咋训的啊?毛都呼噜顺了。”
林晟现在的样子真跟摇尾讨好的大狗似的。
缪泠本来不想理林晟,但看他被常辛取笑,心里便有点儿想要维护。维护的方式就是往他身上靠,表现得亲密一些。小姐在意的人,别乱说。
林晟却误会了,问道:“要喂吗?”
他还真的拿起筷子,夹点儿肉,夹点儿菜,再夹鸡蛋……调整一下俩人坐姿,真打算喂饭。
“林晟,我不是小孩儿。”她小小声地说,不是生气,也不是撒娇。
“好。”他把碗筷还回去,另外拿一双筷子侯着,“想吃什么,我给你夹。”
常辛:“桌子也不大。”
小姐够得着。
林晟终于正眼看他:“二十军棍还是少了。”
这人欠揍。
常辛怪道:“看吧,还是想让我记恩情。免了军棍是想收买我吧,没用!”
周非很想在饭桌上放松一些,可实在做不到!常辛怎么能这么跟二公子说话?周非觉得自己跟常辛熟稔,又比他年长一些,社会经历更丰富,有必要提点两句以免他“找死”。
饭后周非把兄弟拉到一旁说悄悄话,苦口婆心道:“世子脾气好,对部下格外宽容一些,你也不能当真吊儿郎当。”
常辛不懂,疑惑道:“哪里吊儿郎当?小姐交代的事情,我有哪一件没认真去办?”
周非严肃地说:“没说你不敬小姐,只论你早晨骂郭将军,午饭时又言语冲撞二公子!便是小姐也对这二人恭恭敬敬,偏你耍混!”
常辛一脸轻松,周非却满目担忧:“小姐孤身在外,大家爱护时敬她是信武侯府世子,若不在乎也就什么都不是。如今这世道,皇帝都没人在意了,世子又算得了什么?你莫要给小姐结仇。”
周非觉得该喊“世子”,但常辛等人只喊了几天,又恢复老习惯叫“小姐”,他也就常常跟着这么叫,称呼便乱套。但还是称呼“小姐”更多,莫名其妙觉得“小姐”的叫法更亲密。
常辛愉快地揽着对方肩膀,说道:“你也知道小姐脾气好,所以身边总得有人‘坏’一点儿,不然真给欺负了去。”
换言之,常辛给自己找到一个定位,就是小姐身边的“刁奴”……
周非脸上快速转换着表情,从震惊不可思议到理解,最后哈哈大笑:“小姐身边还缺什么人?也给我安排安排!”
缪泠考察徐家村是一早安排好的,村里人都等着,自然不会因为太阳毒辣就取消行程。清荷也不完全是因为这个原因阻止着,而是因为行程公开,便有人蠢蠢欲动搞刺杀。
不是刺杀小姐,是因为林晟要跟着,二公子的仇家多。
自己人容不下二公子,王诚等对手也想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最能打的二公子,往后好长一段时间可以减少来自乌城方面的压力和威胁。
收到消息的郭客至决定跟去徐家村,暗杀郭将军也是大功一件,关键时刻他可以替二公子吸引伤害。
缪泠今天打扮得格外隆重,身上环佩叮当,衣服的花样也复杂。人马都准备好整装待发,她还在调试口脂的颜色。
“怎么突然打扮起来?”林晟好奇地问,一边细心地补充,“没有催你,本来就是陪你玩。”
“村里老幼都等着看世子,不好看的话要教人失望。”缪泠认真道。
林晟笑着点头同意,转到她面前细细打量,夸赞着:“好看的,肯定不教人失望。”
他轻轻点一下唇珠,说:“趁着还没涂上口脂,亲一下。”
“你不喜欢口脂吗?”缪泠解释道,“现在也是有的,只是颜色比较淡。”
“喜欢。”他低声笑,“怕弄乱了,让你不喜欢。”
清荷转过身背对着,假装不知道他们想干啥。
林晟一下一下点着唇,也不急着亲,好像可以玩很久。他太高了,若不低头就亲不上,缪泠便半站起来主动往上凑。
他竟然躲了,惊出小颤音:“小姐不可胡来,外头大家都等着呢!”
她惊讶地看着,话也不会说,怎么能这么搞笑啊?清荷也忍不住回头看,什么鬼!
然后林晟就亲上了,主打一个出其不意。缪泠想着,他怎么有这么多花样啊!亲就亲吧,还要整点儿花活?但也没有不喜欢,乖乖地仰着小脸任他亲,只是揪着衣服防止他乱摸。
衣服料子精贵,摸两下会皱巴巴得变形。
林晟看出她的拒绝,不爽地拍打一下手背,力道很轻,然后提出另一个补偿方案:“小舌头伸出来。”
她想听话的,但实在做不到,舌尖刚碰到唇内壁就缩回去。抿着唇,极其无辜地看着他。
他把小姐拥抱得更紧一些,唇抵着唇,两指捏着下巴动一动。意思是说,现在可以伸出来了,没人能看到。
缪泠没多犹豫,抬高双手交叉在他后脑勺,上臂展开把俩人的脑袋都圈住。没有别人看见的,他们自己也看不见,黑蒙蒙一片,好像躲起来做坏事。
缪泠饭后漱了口,满嘴茶香。
林晟的动作很温柔,勾着她缓缓纠缠。她觉得舒服,也去学他的样子吸一吸、舔一舔。因为做得认真专注,一时也就忽略了俩人在半密闭空间内更显夸张的喘息声。
最后还是林晟主动停止这场游戏,把小姐推开些,用手背帮她擦一擦唇边亮晶晶的口水。
“今天怎么这么热情?”他笑说。
缪泠没有力气回答,把脑袋埋进他胸腹缓一缓。心脏跳得猛烈,双腿也变得没力气。然而她不是热情,就是想参与。在这件事上林晟迁就她,很有耐心,她很感动。所以想努力一些,不让他等太久。
她想亲近的,觉得这是做情人的义务。就像当女儿得孝顺、当小姐得发薪一样,天经地义。
清荷把调好的口脂放在一边,早就溜了出去。
“不用涂了。”林晟笑说,“比什么口脂都好看。”
他亲出来的红色,格外美丽。缪泠当真没再上色,但把口脂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