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日,法庭上,徐言要求传召控方证人盘问。
上来的人是林南彦。
“林警官,我想请问你在案发当天看到了什么。”
“我们接到报案,赶到现场的时候,死者身中多刀,倒在血泊中。”林南彦道。
“现场有几滩血泊?”徐言问。
“两滩。”
“但只有一滩的血迹中混有我当事人的DNA。”徐言道:“根据法医报告,根据血迹的凝固时间来看,两滩血迹形成的时间是不同的,很有可能令死者第一次受伤,和杀死死者的并不是同一个人,林警官,你同意我的推断吗?”
“不同意。”林南彦道,“你说的血液凝固时间会受到环境影响,并不能作准,况且,你试图用后来的第三者转移视线,但事实上,作为凶器的刀上只有死者和被告的指纹,这一点足以说明,拿刀袭击死者的只有他一个人。”
“林警官。”徐言道,“刀上有被告的指纹,只能说明被告碰过刀。我想提出一点,那就是死者身上的刀伤,死者的致命原因是插进心脏的那一刀,而根据法医对伤口的报告,几处刀伤时间是有先后的,从第一刀到最后一刀,起码间隔了一个小时以上。林警官是否能确定,在这段期间,我的当事人一直呆在死者身边呢?”
林南彦沉着脸,现场没有目击证人,监控器也坏了,他们无法准确得知,靳子谦离开的时候,江浩月是否已经断了气,“不能。”
徐言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法官阁下,我问完了。”
到了结案陈词的时候,控方做完陈词之后,轮到徐言了。
徐言望了靳子谦一眼,朝着他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法官,“法官阁下,各位陪审员,谋杀是一项非常严重的罪名,我的当事人只因为二十年前的一时善念,救了一个可怕的魔鬼。死者对我的当事人心存爱慕,并一厢情愿的纠缠不放,甚至拿刀胁迫我的当事人,虽然死者受伤时,我的当事人由于过于恐慌选择逃离现场,但在法律上,见死不救并不能成为一条罪。”
“我的当事人开始的确隐瞒了这段过往,但请大家考虑一下他的身份和社会地位,这并不是蓄意欺瞒,而是迫不得已。”
“一年前,我的当事人再次重遇了这个魔鬼,他再次用卑劣的手段威胁我的当事人,我的当事人在长期受到精神压迫和影响下,感到自身受到了严重威胁,所以才向死者刺了一刀。”
“在这里,我要着重强调,那一刀绝不是蓄意谋杀,而是自卫。同时,根据警方证词和法医调查报告,刀伤和现场血迹都是存在时间差的,没人能够证明,是我的当事人先离开,还是死者先断气。”
“酒店的监控器坏了,房卡也不止我当事人可以拿到,从第一刀到死者断气足足有一个小时,没人知道在这一小时内发生了什么,也没人能确定我的当事人在那段时间一直呆在死者的身边,很有可能在我的当事人离开之后,有第三者进入了酒店房间,杀害了死者。”
“因此,基于疑点利益归于被告的原则,请判我的当事人无罪。”
控辩双方全都做完了陈词,轮到陪审团做决定了。
法官望向陪审团,“陪审团是否已经达成一致裁决?”
陪审团代表站了起来,“是,我们已经达成一致裁决。”
接着便将结果呈了上去。
这一刻,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徐言紧张地攥起了拳头。
“经陪审团裁决,以五比二的票数通过,被告靳子谦谋杀以及误杀罪名不成立。”
话音刚落,徐言的心也跟着落了下来。
他欣喜地望向靳子谦,对方脸上也松了一口气。
法官开始宣判,“本席宣判,被告靳子谦谋杀及误杀罪名不成立,当庭释放。”
看着靳子谦出来的那一刻,徐言走上前。
靳子谦伸手抱住了他,徐言微微一怔。
“谢谢。”徐言听到靳子谦在他耳边说。
徐言也回抱住了他,“这声谢谢应该是我说。”
谢谢你相信我,没有放弃我。
是靳子谦对他的信任,支撑着徐言打赢了这场官司。
在他们紧紧相拥时,对面的林南彦望着这一幕,脸色阴沉难看。
山顶别墅,靳家。
靳子谦一进门就感受到大厅内的低气压。
厅内,靳时赫正在和一个老人说话,老人胡子花白,拄着杖,威严地坐在沙发上,正是靳家现任家主靳晚年。
“爸。”靳子谦乖乖地走上前,唤了一声。
“你还知道回来?”靳晚年抬起手杖,一棍子打在了靳子谦的腿上,打得靳子谦跪了下来,“平日里你在外面怎么乱搞我不管你,现在你居然在外面弄出人命,还闹上法庭,害得我们靳家丢尽了脸!”
“对不起,爸。”靳子谦忍着痛,低眸道。
“父亲,我已经找了媒体和杂志社的负责人,封锁了这件案子的所有消息,很快就不会有人再谈论了。”靳时赫道。
靳晚年对靳时赫的处理手段和效率很满意,用手杖指着靳子谦,“闯了祸还要你哥哥帮忙收拾烂摊子,下贱出身就是下贱出身,你什么时候能像你哥哥学学?”
靳子谦抿唇不语。
“从明天开始,你不用去公司了。”靳晚年冷冷道,“我解除了你在公司的所有职务,你给我好好呆着反省。”
靳晚年接着朝靳时赫道:“我要出国一段时间,你照常打理公司,记住看好你弟弟,别让他再惹事。”
“我知道了。”靳时赫点头道。
靳晚年满意地点了点头,管家走过来,称车已经备好了,接着,靳晚年看都没有再看靳子谦一眼,便拄着手杖离开了。
仆人上前想扶靳子谦,却被靳子谦拦住了。
靳子谦强撑着站起来,想去碰靳时赫,“哥——”
却不想,靳时赫避开了,没有理会靳子谦,径自走上了楼。
靳子谦看了一眼楼梯上的背影,咬了咬牙,也跟了上去。
到了书房里,靳时赫脱下外套,看着走进来的靳子谦,冷淡地命令道:“出去。”
靳子谦并没有听他的话,抓住了靳时赫的胳膊,道:“哥,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靳时赫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那双漆黑冰冷的眼眸令靳子谦下意识地放开了手。
“我真的没有杀人。”靳子谦想要辩解。
“够了,我不想听。”靳时赫不耐烦道。
“你不相信我?”靳子谦问。
“重要吗?”
靳子谦看着他这毫不在乎的模样,忍不住道:“既然你不相信我,为什么帮我?你干脆由着我去坐牢好了。”
听了这话,靳时赫嗤笑一声,“你做过些什么我一点知道的兴趣也没有。”他的目光注视着靳子谦,凉凉道:“但你要记住一点,人是谁杀的都可以,但这个人不能是你,靳家二少爷靳子谦。”
靳时赫在乎的并不是他这个弟弟,而是他作为靳家二少爷靳子谦的身份。
靳家的声望、地位绝不能因为靳子谦而蒙上污点。
“好好记住你的身份。”靳时赫朝着他,冷冷地警告道,“我不想这种事再发生第二次。”
靳子谦脸色苍白,心沉了下来。
超市里,徐言拿着冷冻的三文鱼和牛肉比较,“南彦,今晚你想吃烟熏三文鱼,还是炖牛肉?”
“牛肉。”
“可我觉得三文鱼很新鲜。”徐言有些挑不下手,“不如我们全买了吧,吃不完就冻进冰箱里。”
“随你的便。”林南彦没好气道。
徐言注意到林南彦的语气不好,不禁道:“怎么了?你还在为那件案子生气?案子都已经结束了。”
“我没有生气。”林南彦明显说着反话。
“南彦,我打赢了官司,一心想找你庆祝,餐厅都订好了,但你心情不好,我已经迁就你不庆祝,改成在家做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林南彦恼道:“你帮靳子谦那种人渣打赢了官司,逃脱了法律制裁,难道还要我恭喜你吗?”
“你不要这么蛮不讲理好不好,法庭已经判了他无罪。”徐言道,“再说,你根本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杀人。”
“不是他杀的还有谁,我看你是被他给迷晕了头。”林南彦怒道:“你要是想庆祝,应该去找他,不是找我,你们在一起抱个够吧!”
徐言听了林南彦的阴阳怪气,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气消了大半,挑眉戏谑道:“原来你在吃醋啊。”
“我没有!”林南彦嘴硬地否认。
徐言笑着凑到他跟前,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道:“傻瓜,虽然他挺不错,但完全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心里只有你一个,绝不会移情别恋的。”
林南彦听了这话,耳朵微红,心里顿感甜蜜,“谁担心了。”他看向徐言,“不过,案子都已经结束,你以后都别再去见那家伙了。”
徐言面露笑容,“你还不承认对靳子谦有偏见?”
“不是偏见。”林南彦道:“是一种直觉,我总觉得他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警察要是像你这样全凭直觉抓犯人,那我们可有得忙了。”徐言笑道:“你上次不都已经查到靳子谦说的全都是真的,他被江浩月那种疯子缠上已经够可怜的了,再说,像江浩月那种人本来就是死有应得。”
“不管江浩月是什么人,他犯过法应该由法律制裁,有病应该送去精神病院,而不是这样死得不明不白。”林南彦不赞同道。
“好吧。”徐言了解恋人喜欢追根究底,抓捕罪犯的决心,便道:“但江浩月那种极端暴虐的性格,生前肯定有很多仇家,要我说,你与其在靳子谦这里揪着不放,不如去查一查江浩月过去的仇家,也许会有新线索。”
林南彦点了点头,“我也打算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