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堂正中的舞台灯火通明，舞台周边人群的氛围全然没有跟上这华丽的环境。

即将形成的风暴被那只手用最坚决的方式击散，讥诮和奚落被捏碎了塞回嘴里，又自顾自地咽下去。

卡卡洛夫直瞪瞪地看这匪夷所思的一幕，他的脸逐渐扭曲，两只眼睛快变成两张嘴，张大牙齿把携手走进舞池的两人给咬成碎片。

他猛地跳起来，手指颤抖着指向笑呵呵的邓布利多，“这——这是——”

“这是我同意的，校长。”克鲁姆的声音很沉、很稳，万年不变的阴沉表情竟然有一丝笑意，“个人决定。”

麦格教授的脸拉得很长，几乎要和斯内普一样了，但他们一言不发，鼻子呼呼得吹出气流。邓布利多扶起眼镜，眼底闪烁出记忆中那些悠远又深刻的回忆，微笑着伸出两只苍老的手，“偶尔，我们也该在欢乐的场景里来一场伟大的冒险。”

原本主宾席的位置又响起沉闷的掌声，欧内斯特眼神专注又带有说不出的情感，歉疚、自责、迷茫...

古怪姐妹组合拎着乐器，只在最开始有一刻的不知所措，走在潮流前线的国际乐队比这些学生见识丰富得多。他们兴味盎然地相互使眼色，创作欲完全被激发出来，琴和鼓应和着吹奏出一支浪漫、温柔的曲子。

音乐让哈利回过神，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他坚定又迅速地拉住帕瓦蒂走进舞池，虽然害怕自己会跳得很差劲，但他必须——必须立刻去和她们跳这支开场舞。

率先进入舞池的芙蓉不知道低声嘀咕了一句什么，她撩起纯银色的头发，高傲地抬头，操纵戴维斯跳动着。

曲声响起后，谢伊又一言不发了，周边的呢喃和细语没有一句穿过鼓膜。她揽住身前这位姑娘的肩膀，礼节性的微笑又消弭在嘴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赫敏，带动她在舞池中跃步。

谢伊的交际舞跳得很好，这并不让赫敏意外，只可惜她学会的那些舞步几乎派不上用场。这当然没关系，现在她只需要将自己交给对方——然后，全心全意地投入到音乐中。

很快，许多人也进入了舞场，勇士不再是大家注意的中心。宽广的舞池在此刻也显得略微紧迫，舞技稍差的人需得频频躲闪才不会踩到舞伴的脚。

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赫敏的脚步仍如跃动在无人之境一般自在。她发现谢伊的眼神前所未有的专注，仿佛摈弃掉一切杂质，纯粹又幽深——她快陷进去了。

“你是笨蛋吗？”这问句如同挤掉最后一滴汁水的藤蔓般干涩，谢伊的眼睛终于动了，专注变为说不出的茫然，“如果——”

“没有如果。”不知道为什么，那双茫然的眼睛让赫敏有点痛心。她从来没看过谢伊露出这样的神采，就像好不容易抓到一大把糖果，却眼睁睁看着它们化为泡影的孩子，“因为是你，所以没有如果。”在这一刻，她的坚定更甚以往。

“你不要...不要那么相信我，好不好...”

赫敏垂下眼，思索的神情一闪而过，她听见风琴奏出最后一个颤抖的音符，古怪姐妹停止了演奏，礼堂里再次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没去询问这句话背后的原因，赫敏在掌声中用尽全力拥抱住那个挺拔，但在她眼里摇摇欲坠的身躯，“你可以相信我，你可以永远相信我。”

这时古怪姐妹又开始演奏一首新曲子了，节奏比刚才快得多。

谢伊的回抱比声音更加无力，弗雷德和安吉利娜奔放的舞步冲着她们撞来，赫敏迅速将她带离舞池。

“我需要想想...”谢伊坐在桌子旁，眼底的茫然还没有消失，又多出牵动心跳的挣扎，“让我想想...”

“格兰杰小姐，请问可以给谢伊点时间吗？”欧内斯特从主宾席穿越过来，发生的一切仿佛都在他的预料之中，“用不了太久。”

“好。”赫敏又用力地抱了一下，在谢伊耳边轻声说道：“我等你。”

说完，她起身朝罗恩和帕德玛坐的桌子旁走去，哈利和帕瓦蒂刚跳完第一支舞正在那打开一罐黄油啤酒。

坐在桌边时她仍注视着对面的桌子，“她很难过。”

“但她很喜欢你，”说话的人竟然是帕瓦蒂，见到刚才引起风波的主角，她现在也不急着拉哈利再去跳舞了，“应该没人想到，她会反过来邀请你。”

“我知道，”赫敏有点惊讶地看了眼自己的室友，没想到她除了占卜用的星图以外还能看出其他东西。

诧异的眼神让帕瓦蒂瘪嘴，她很不满意地说：“别拿这种眼神看我，这种情感问题简单得要命。”

“拜托——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事实证明，有的人并不认为这个问题很简单，哈利一头雾水地捏住黄油啤酒的杯子，他还没从刚才的场景里缓过劲。罗恩就更不用说了，眼睛瞪的像鱼缸里翻白肚的鱼。

“哦——哈利，”赫敏这才想起自己的两个伙伴还什么都不知道，她轻笑着看向这位即使不明白状况，但仍旧愿意支持自己的男孩，“简单的说，我们做出了一个小小的计划，为了让我和谢伊跳一支舞——原因嘛，因为我们两情相悦。”

这回答让哈利似懂非懂，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两情相悦还需要做出计划，但既然赫敏没有接受，他也就没有再问。“可是，”他又有些担忧地看向周围，总有人探究地望过来，“会有很多人讨论——不管是克鲁姆的粉丝，还是学校那些，总会有的。”这样的场景哈利几乎每年都会经历一次，他万般不愿让赫敏也承受这种压力。

“所以她邀请我...”赫敏安心地笑笑，正想解释，却发现对面一直坐着沉思的人走向了邓布利多，她有点困惑地止住话头。

好在这里只有两个男孩搞不清楚状况，帕瓦蒂接着解释道：“如果那位休斯小姐直接答应赫敏的邀请，很多人会刻意认为她只是好心，或者说想让克鲁姆丢脸。但是她反过来邀请，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别人最多会说她们不顾学校的颜面，而不是赫敏...你懂的——当然，讨论肯定也不会少，但是总归要好受得多。”帕瓦蒂嫌弃地瞥了眼两个恍然大悟的男孩，钦佩地叹起气，“你真的很勇敢。”

“或许吧，”赫敏追逐着那个身影从邓布利多身边离开，欣慰地发现谢伊重新平静下来，现在她准备去找佛利小姐算旧帐了，“比起勇气，更多的是确信，她总是很让我安心——”

哈利忽然猛地咳嗽起来，他刚喝完一大口黄油啤酒想冷静冷静，没想到又看到了让人震惊的一幕。

“现在你还安心吗？”帕瓦蒂幸灾乐祸地问，转过头发现赫敏早就起身小跑着离开了，“哦，那好吧，你不介意吧，哈利？”她说。

“什么？”哈利说，他还在用毛巾擦嘴。

“噢，没什么。”帕瓦蒂干脆地说，然后和一个过来邀请她的布斯巴顿的男生离开了。

斯莱特林学生们聚集的桌子附近多出不少其他学院和学校的人，她们都有着同样的目的，“有空跳个舞吗？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跳个舞！我品学优良！”

“不跳舞的话——签个名也行！我这有口红！”

“不单签的话，拉上你舞伴一起签也行啊！要不你们再跳一个？”

听见这些奇怪的要求赫敏小跑的步子顿在原地，好像情况和她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谢伊不知所措地向她投来求助的目光，从被火焰杯选中的那天，她就没搞明白这些女女男男在想些什么。现在就更搞不明白了——为什么要围着她让她们再跳支舞？

接到讯号，赫敏一个箭步窜进人群，一把将自己无助的舞伴从里面带出来。她震惊地看见，她们拉上手的时候，有几个人竟然激动得要跳起来，还有几人捂着嘴发出无声的尖叫——现在她也不明白这些人到底在想什么了。

没等赫敏仔细思考，离开人群后谢伊带着她径直离开礼堂，走上楼梯，一层接着一层，一步也不肯放缓。要不是因为格兰芬多休息室在塔楼上，她都快担心自己跟不上步伐了。

赫敏原以为谢伊会带她去天文塔，那是最合理的猜测，但旋转的楼梯已经越过了通往天文塔的长桥，她们还在向上走。

几分钟后，她们在一个奇丑无比的巨大的石头怪兽面前停住了脚步，好像知道谢伊为什么去找邓布利多了，但她还是不明白到校长办公室要做什么。

“滋滋蜜蜂糖。”

只见怪兽突然活了起来，跳到一旁，它身后的墙壁裂成了两半。赫敏感觉谢伊的手捏地更紧了，甚至还有几丝冷汗。她在紧张——这个结论不难得出。

两人快步踏上旋转楼梯，它每往上升一英尺，谢伊的手也就越紧、越抖，本就苍白的嘴唇绷得几乎透明。

在旋转地头都开始发晕时，一道闪闪发亮的栎木门出现在两人眼前。谢伊颤抖的手快要抓不住赫敏了，她深呼吸着，用力在一扇门上敲了敲——它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邓布利多的凤凰、分院帽、墙上的画都安静地沉睡着，全然不在意房间里出现的不速之客。

谢伊颤抖着，又极为果断地拉开一个黑柜子的门。她站在那个散发银光的石盆面前，坚决地拿出魔杖，指向自己的太阳穴，抽出一条细长的银光闪闪的丝带。

这一刻，谢伊的手不再颤抖了，她彻底地平静下来，挥手将那条丝带投进石盆。然后转过身，发出的声音旷远、宁静，“格兰杰小姐，我将告诉你——我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