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行李箱里翻找泳衣费不了多少功夫，只要别在这期间做些多余的事情。

“赫敏？谢伊？需要帮忙吗？”等候已久的格兰杰夫人敲门询问。

然而她不会知道，这句简单的问句在房间里引起了多大的慌乱。

愈发肆意的手指触电般的缩回身旁，谢伊和赫敏不约而同地往后退开两步，仓皇失措的动作差点把克鲁克山的窝给掀翻。

猫在床边打着滚发脾气，可两人此刻都没空再跟它道歉了，她们得赶紧收拾东西出门才行。

赫敏慌慌张张地在行李箱里翻找格兰杰夫人所说的泳衣，谢伊抖着魔杖给自己和赫敏补上愈合咒。

要不然晚上就别说什么体验温泉了，不如改成和两位家长讨论人生哲学来得更直接。

赶不及看一眼衣服的样式，赫敏从箱子的夹层里把它们抽出来，抱着衣服就赶去开门。

“我们好了，妈妈——是这些对吗？”赫敏把衣服托在身前。

“啊，没错，在你们回来之前买的，这套是谢伊的，会大些，”格兰杰夫人扫了一眼确认道，“昨晚上担心太晚休息，忘了让你们试一试。不过都是均码，应该不会小。”

转眼，她又操心地问：“房间很热吗？你脸很红，要不要把空调开低些？”

“哦——是，是有点，把衣服换掉就好多了，”赫敏僵着脸回答，“穿毛衣在房间里很闷。”

“吃饭的时候我还担心是不是那些小魔法的原因，”格兰杰夫人仿佛松了一口气，“我和你爸爸不确定那些小玩意会不会有什么影响，虽然它们看上去很棒——”

她忧愁地叹息道：“毕竟我们不太了解，就算有那些节目。我们努力看过一些，可是很难理解那些魔药词汇。”

“那是对巫师们开办的，爸爸去中药店和花店买了一些草药，”格兰杰夫人不好意思地掩了下鼻子，“没有魔法，和他们做出来的完全不一样。”

“还有些东西看上去很危险，可对于巫师来说又很轻易就能解决——比如魁地奇比赛。”

格兰杰夫人再次叹了口气，又飒然一笑：“算了，我们是来度假的——不要让这些事情影响心情，至少你们看上去很健康，也很快乐，这就够了——嗯？谢伊呢？要走了哦。”

谢伊适时从地上蹲起来，坦然笑笑：“刚才不小心踩翻了克鲁克山的窝，正给它道歉呢——不过它好像还在生气。”

“要是不哄好，今晚上很难睡好觉了。”格兰杰夫人这才发现地上那只气鼓鼓的猫，挥着手：“走吧，希望温泉不会太挤，我和爸爸本来想试试泡池，可惜今天全部满员了，圣诞节总是有那么多游客——明天可要早点预约。”

躲开克鲁克山的拳头，最后给它留下一根鸡肉条，谢伊才快速跟上赫敏并接过衣服。

“阿姨叔叔很关心你，”谢伊小声说着，声音里藏了些歉然和忧虑，“可我……还有魔法界……”

“我知道，”轻声的回答打断了后面的话，赫敏放缓步伐，“她们很爱我，所以他们即使担心，即使不了解魔法界，也选择让我来到霍格沃茨，她们希望我平安快乐。”

“可是，我现在就很快乐，”她慢慢向谢伊身旁贴近，牵住谢伊的手往上抬，借着身前的衣服掩盖住，“就像他们爱我一样——”

“我也爱你，爱你们，”她小声而郑重地说着，稍稍抬起头，“所以别说，别推开我。”

谢伊沉默着没说话，手上的力道时候紧时松，她们就这样安静地跟在格兰杰夫妇后面，看着两人在前方眉语目笑。

“我不会。”

走到更衣室门口她才低声回答。

“我绝不会做那种事，我失去过太多了，总不能再有这种自以为对你好的想法。”

“不过，答应我好吗？”谢伊柔声说着，语气却难得带了点强硬与恳求，“小心些，别出意外。”

赫敏很想，很想就这样答应她。就好似只要说出一个肯定的答案，她就从此不会再碰到任何伤害和危险。

可这次轮到她沉默了，她回忆起这些年堪称戏剧性的冒险经历，和那可能在在明天又或许是几年以后会发生的灾难。

最终，她只能在进隔间前说：“我会竭尽全力。”

谢伊现在十分庆幸这家酒店对得起它高昂的价格，至少更衣室有不少小单间而不是一个坦然的大厅——感谢格兰杰夫人在订酒店时的体贴。

单间不算太大，但足以让腼腆的人不至于赤/身见人——更重要的是能给她留出点儿时间，用来整理烦杂的心境。

把泳衣搁置在隔板上，她懊恼地撑着脸坐上酒店放置的小木椅。

现在可是度假，怎么想也不该提这些恼人的事情。

再说遇到危险这种事，又不是赫敏可以控制的，难道她就愿意陷入那些危险的境地吗？

但她还是提出来了，提出这种明知会让人为难的请求——也许是要求。

为什么？

她暗自在心底朝自己呸了口唾沫，还能因为什么呢？当然是因为赫敏的确可以避开那些危险。

这种想法要是说出来，大概会正直的格兰杰小姐唾弃吧。

但作为一个斯莱特林——好吧，这和斯莱特林没有关系，但她必须承认，把这些私心归咎到学院上而不是纯粹地自责，能让自己感觉和赫敏对比起来没那么灰暗。

她没那么伟大，没那么多多余的善心，狭窄的心脏里只够先装下最在意的人。

其他一切的一起，无论是人还是事，无论是所谓的妄想还是野心——全部都要往后排。

即使那对别人并不公平。

比如某位波特先生，她很乐意在没有不被触及底线时提供一些帮助作为报答，前提是不威胁到底线。

她当然清楚那位先生会厌恶被神秘人盯上的命运，她清楚他同样想要平安，也渴望一个美满幸福的家……

谁会不渴望呢？她当然清楚那种渴望，也比大部分人更加渴望。

但她没办法……她没办法控制自己发散的思维。

只要离那位被神秘人盯上的大难不死的男孩……远一点……

只要远一点，她就能毫无顾忌地把人庇护在自己的余荫下了……

赫敏一年级的时候，如果没有认识那那两个男孩，如果没被那句话惹哭，她就不必碰到巨怪了吧…不用去那个被明令禁止的房间…不用被日记本盯上…不用在那个月圆之夜面临狼人和摄魂怪——

不，如果没有遇到自己或许会更好……不必因为她那些糟糕透顶的过往流泪，不必在学期末因为自己的意外心碎，更不用——不用殚精竭虑地操心随时可能降临的战争……

也不用考虑和阿姨叔叔怎么坦白——这条划掉。

不，不对，就算没有——就算碰不到她们，只要赫敏来到霍格沃茨，她依旧会为这些事操心，会担心小精灵、会反抗乌姆里奇的教学、未来也必然会义无反顾地参加战斗……

这就是万事通小姐、问题多小姐、一本正经小姐、十全十美小姐——

哈，仔细想想全是西弗勒斯、丽塔·斯基特和多洛雷斯·乌姆里奇给的带有讽刺意味的称呼。

但，就是那么的合适——她很喜欢。

醒醒吧，白痴。

谢伊一巴掌拍上自己的脸，清脆的响声肯定都传到隔壁了。

要是就这样为了安危让赫敏考虑放弃朋友？那和自己为了性命放弃家人有什么区别——绝对，绝对不会，也不应该有这种可能。

别梦游一般地去想那些不存在的可能，别去自以为是地，像白痴老哥一样想着把人推到风暴以外。

“别去干涉，别去干涉，家族的教训还不够吗——没人需要你安排未来。”

谢伊慢悠悠地揉着脸呼气：“啧，姑姑会怎么说？”她沉下声调，模仿着乔丽丝的语气，“我努力这么久，不就是为了给你们当后盾的吗？”

说完，她泄劲般地仰靠在椅背上：“可是……我打不过神秘人啊……就不能找点小麻烦吗？”

不管再怎么发牢骚，麻烦就在那不会改变，泳衣也放在那等待更换。

再次感谢格兰杰夫人的体贴，分体式泳衣，像睡衣一般的衬衫短裤，完全没有容许人多想的空间，很适合刚刚冷静下来的心情。

单手抱着换掉的衣服，谢伊推开了木门——哦，大意了。

“咳…”她轻咳道，“忘了刚才的话吧，”接着不自在地捏住鼻翼，抿着嘴，“虽然没那么厉害，但我一直在呢。”

赫敏有些愣神地眨眨眼，偏了偏脑袋好像在猜测她刚才做过什么心理斗争。

看了几秒，赫敏忽然伸出手摸上她的脸，哭笑不得地说：“脸上都有手指印了。”

抚摸的动作很温柔，但没法让浅淡的红痕消下去：“回学校可以教教我无杖施法吗？乌姆里奇教授可不会想教导我这些。”

“为了用愈合如初？”

“为了给你用愈合如初。”

“那我非常乐意，问题多小姐。”

赫敏好笑地在她脸上戳了戳：“我会努力保护好自己，”她收起点笑意，十分认真地说，“同样的，你也要。”

“好，”谢伊答应地很爽快，“现在，我很珍惜这条命的。”

“是珍惜你自己。”显然，赫敏对这个爽快的回答并不满意。

“唔？”谢伊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没什么区别，”她无意在这上面辩论，“所以，为什么你的衣服是裙子？”

赫敏不满地撇撇嘴，就着生硬转换掉的话题说下去：“因为买衣服的人是妈妈，她总不好按自己的眼光给你挑衣服。”

“好犯规。”

“不犯规，也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