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涉结束，谢伊没有再留在凤凰社的必要，同韦斯莱一家告别便准备先行离开，顺带拒绝了韦斯莱夫人邀请一同享用午餐的邀请。

韦斯莱夫人看上去十分失望，还特地多送了几个肉饼让带回家尝尝。

虽然结果不尽人意，唐克斯依然担起东道主的责任来送了一程。

路过门厅里，布莱克夫人又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对两个“家族逆女”和“逆女女朋友”出口成章。

“请问——”谢伊必须在唐克斯耳边扯着嗓子喊，才能压过布莱克夫人的尖叫，“我能让布莱克夫人安静点吗？！”

“随便！随你怎么做！让她停下来就行！”唐克斯面色狰狞地咬着牙大吼。

得到同意，谢伊迅速挥出魔杖，一行简短的魔文在控制下浮到画像上，在印下去的那一刻尖叫声戛然而止。

“尊敬的布莱克夫人，祖父曾说您十分讲求风度，并且重视家族荣誉？”谢伊敲了敲太阳穴，对张牙舞爪但发不出声音的布莱克夫人说道，“目前看来，也不尽然？”

“都告诉过您，我会生气了。”她笑眯眯地看着那个快要从画里冲出来的愤怒女士，“魔文的效果应该会持续到……明年九月，毕竟我不确定赫敏暑假会不会再来，还要拜托您多安静一段时间。”

唐克斯十分震惊地趴在赫敏耳边问：“你们不是说她很稳重吗？”可惜，由于暂时性耳鸣，她的声音不算很小。

还处于沉思中的格兰杰小姐被耳边的声音惊得回神，等反应过来唐克斯问的什么才干干地摇头，她早几年前就不觉得这人稳重了。

谢伊则好笑地冲唐克斯道谢：“听上去是夸奖，谢谢你们的评价。”

唐克斯尴尬地捂住耳朵装没听见，匆忙地大跨步上前开门。

即便是圣诞节的白天，格里莫广场仍旧一副破旧不堪的模样，一幅不知道挂了多久的家庭保险广告在远处的墙面上摇摇欲坠。

已经将人送出门，唐克斯不准备耽搁赫敏和谢伊分别前的时间，想着道别后便转身回屋。

可谢伊叫住了她。

“请问可以稍等吗？”谢伊看着房门向唐克斯问道，带着赫敏走下石阶。

唐克斯疑惑地捂着耳朵看了眼房门，忽然福至心灵地把门给关上，跟着上前两步：“当然，哦，有什么不能在房里说的吗？”她充满希望地问。

这样迅速的情绪转换看得谢伊一愣，差点要不好意思让唐克斯失望了：“嗯……是小天狼星·布莱克，”她犹豫地说，“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他看上去状态不是很好。”

唐克斯惊讶地张大嘴：“你还会关心小天狼星？”说完又连忙摇头，干咳两声，“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唉算了——你明白就行——小天狼星只是被关了太久，等金斯莱找到机会消掉那张通缉令，早晚能让他出去——要是他和我一样是个易容马格斯就好了……呃，金斯莱的事能说吗？”她忽然醒悟般地住嘴。

赫敏十分无言地拍了拍额头，不忍直视地别过头。

谢伊用手背挡住嘴，轻咳道：“没关系，邓布利多教授有和我们协商过。”

随后她摇摇头，神情略显认真地提醒道：“小天狼星·布莱克的问题可能比你们想象中的要严重……刚才他的反应很像是急于做成些什么，在我拒绝过后又显得过于失落，邓布利多也有提起他不愿被锁在房子里。

事实上，刚才在屋里，他给我的感觉很熟悉……差劲的心理状态。

就当是我多嘴吧……不过，如果有人能多陪陪他，或许会好些。”

话音刚落，唐克斯的眼睛瞪的几乎像转角处的路灯一样大：“——我以为你很讨厌他——可——可是——你不是——”

“讨厌？是有点，不过也就那样，当时不都解决了吗？还是说我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谢伊不在乎地摊摊手，“一件事归一件事罢了。”

唐克斯头发的颜色变来变去，最后稀里糊涂地点点头，留下一句：“你真是个怪人。”然后走回石阶，现在拉门铃不用心惊胆战了——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惊呼了一声，并且又小声说了句“再见”。

房门外总算只留下了两个人，谢伊慢吞吞地和赫敏走在杂乱的草坪上，称得上荒凉的格里莫广场只有几个稀疏的行人。

“你不是笑料——也不是谈资。”赫敏忽然站定，郑重地说。

谢伊被她的力道拉得发懵：“只是别人……”她干巴巴地解释。

“那也不是，”赫敏严肃地瞪着眼睛。

谢伊眨了眨眼，笑着妥协：“好，不是。”

得到满意的回答，赫敏才问起下一个问题“小天狼星——”她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他真的很危险吗？”

“啊，因为那种失落和郁结的氛围……我也感觉到过，我不确定是不是一样，那是一种很悲伤的情绪，有些像碰上摄魂怪，”谢伊这才详细解释道，“我认为单靠自己很难从那种情绪里走出来，如果你们走了——我不确定……可我差点就陷进去了……直到上周。”

赫敏看着她发愣，抿着嘴握紧那只微凉的手：“我应该多陪陪你……暑假的时候，如果早点。”

“没有应该，”谢伊温和地回握着，“是我想单独待一会儿，你发消息给我就已经在陪伴了。”

她低下眼看赫敏手上的手表，转走话题：“只要问我这些吗？韦斯莱夫人还等着你去吃饭呢。”

忽然，赫敏的手抖了抖，沉默着做深呼吸，好像接下来的问题需要她鼓起很大的勇气。

沉重的气流在鼻腔中流转，冬季冰冷的气息也没办法压下心里的恐慌。

“……那些话，”赫敏的语气里满是不安和慌乱，“你其实不是在对小天狼星和唐克斯说，对吗？”她坚持着抬起眼看向那双温和的眼睛。

谢伊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没说是，也没说否。

没得到回应，但赫敏知道谢伊是在等待她继续说下去，可真实的答案太令人恐惧，她甚至看不清答案背后的目的还有什么。

“……邓布利多教授本就知道你不会加入凤凰社，他没必要再让小天狼星和唐克斯做无用功，”赫敏努力保持脑海的清醒，一步步从头思索，“可唐克斯和小天狼星还是来找你……

如果只是关于要不要加入凤凰社，你根本没必要解释你自己的那些想法……只需要告诉他们条件……而且那天有说过和邓布利多教授在参战之外有合作。

那你为什么没有商议合作的事情，反而不必要地明确态度。

……你说你来，只是为了和凤凰社接触……以及看看哈利的问题。”

赫敏的声音抖了抖，握住谢伊的手也不止是因为忧心还是惶恐而发凉。

“其实检查哈利的问题才是关键，对吗？

没有你安慰他的那么轻松……罗恩有提起他们用伸缩耳听见——穆迪教授他们担心伏地魔附身在哈利身上……

你站在挂毯前——拿着那只银色盘子是在观察……在观察哈利。

那时候……你的手在发抖、在出汗、你在紧张、在害怕……

无论是唐克斯、小天狼星还是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可能让你紧张……”

赫敏的手忽然不颤了，她急切地上前把人紧紧抱住，嗓音里带着些哭腔：“你是在对伏地魔说话，他刚才附身哈利了是吗？”

略微发抖的肩膀被空出的手臂揽住，谢伊无视不远处行人探寻的目光，轻缓地抚摸着赫敏的头发。

“邓布利多教授让我瞒着你……”谢伊轻声叹息着，“果然还是太难了。”

“别怕，”她收回手，轻轻擦掉赫敏眼角的泪花，“还没那么糟糕，我的判断应该没错，神秘人没能力夺取他的身体。

根据邓布利多教授的推测……神秘人和他的魔力有连接……神秘人把自己一部分能力灌输到了波特的身体里，这导致他会蛇佬腔，或许是因为那道伤疤。

所以他和神秘人靠近时伤疤会痛，能看见神秘人的想法——如果仅此而已，其实不算大事……

但相应的，神秘人也能通过那道特殊的魔力感知到波特看见的东西。

……可我们不确定他什么时候会看，也不确定他是不是比波特更加熟练。”

谢伊顿了顿，用侧脸贴上赫敏的头发：“还好，邓布利多教授想到了办法，他准备让西弗勒斯教波特大脑封闭术，只要他好好学习就能自主屏蔽掉这段联系——教授的大脑封闭术很优秀，相信我。”

赫敏抱着的双手缩紧了些，她不知道谢伊说的方法有没有用，可除了相信谢伊和邓布利多的判断以外别无他法。

而且她不可能告诉哈利，他才刚刚打消内心的不安，一旦知道这个消息，刚才的努力都会付诸东流。

更可怕的是——她不知道这些会不会被伏地魔看见。

“那你呢？”赫敏的声音变得有些哑，她尽力压住不安问道，“你为什么要对伏地魔说那些……你在向他表明什么？”

谢伊沉默了，帮赫敏抹眼泪的手放了下去，好一会儿她才长长地叹着气。

“向他表明……表明我是个斯莱特林，和马尔福他们一样，贪生怕死，只想保命……这样或许能让他忽视掉我们。”

说到自己，谢伊的声音不再温和，冷静到显出几分冷漠。

“因为乌姆里奇而失控，是我做过最错误的事。

原本，原本神秘人还在暗处，明面上能对付家族的只有那些家族和魔法部——无论他们想要什么，都必须通过合法的手段，姑姑可以在合法合规的范围里周旋，可以为我们赢得生存空间，也能用手里的资源去交涉。

……可我把刀柄递到他们手上了。

如果是其他家族，可以直接选择抛弃掉犯错的人，但姑姑不会……她想付出更多东西直接保下我。”

赫敏忽然明了般地抬头，回忆着问：“那小天狼星说外面那些人对你的评价——还有你说的谈资和不能借助家族的帮助是——”

谢伊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点点头露出一个平静的笑容：“我怎么能自私到让家族付出祖业？

恰好，我和你们离得太近了，只要一天不远离，他们就会警惕。

……所以我让姑姑和欧尼表示放弃我。”

她无奈地摇摇头，拍拍赫敏的背以做安抚：“当然，姑姑和欧尼不会这样做——况且其他稍微熟悉点的家族也不会信。

所以我们只能折中，在其他家族前将我驱逐出决策圈——这样就和放弃没什么区别了。”

“但是……”谢伊轻轻按着太阳穴，“不是所有人都会相信这种虚与委蛇，有没有权力不都是我们家族内一句话的事吗？”

“服软是必要的，付出代价也是必要的，我们必须交出一些东西才能取信于人……魔文权限就是其中之一。”谢伊的脸色也无法再保持刚才的平和，开始变得黯然。

“可这还不够，交出权限也不过是一张——啊，那个词叫做赎罪券，”她略显勉强地笑笑，“神秘人想要的不会只有这些……魔文不是个简单的东西，他不会傻到把我们送到凤凰社这边，最差的结局就是等到机会彻底清算。

所以我们还需要找机会表态，让他忽略我们，认为我们不值一提，这才能彻底淡出风暴圈。”

说到这，谢伊深深地叹息道：“说是邀请，事实上哈利·波特的眼睛，是邓布利多教授给我的机会。

一个……无需直面神秘人，还能让他听到第一手情报的机会。

所以，我必须来。”

两人周身的空间都被这些信息禁锢住，赫敏感觉自己连呼吸都变得如此艰难。

她开始后悔听到，也开始后悔询问，要是她不小心泄密——要是她说漏了嘴——要是这些事被伏地魔知道——

那样的结局，她连想都不敢想。

“可——”赫敏结结巴巴地开口，向来灵巧的舌头在嘴里打结，“可要是伏地魔没听见呢？！可要是他不信呢？！我会怀疑！他肯定也会怀疑！”

压住声音的问句里透着一缕尖锐，充斥着慌乱和忧虑，赫敏扯着谢伊的领子，急迫的气息全打在对方脸上。

谢伊只是温和地弯了弯眼角，伸手揉上赫敏的背：“所以我会说得那么直白，你说……听了那些话，小天狼星·布莱克他们，还会毫无嫌隙地接纳我们吗？”

“……只是，”说着，她忽然歉然地看着赫敏，“这可能会影响到你……抱歉，我知道她们是好人……抱歉，赫敏……我确实在利用她们。”

赫敏愣怔地看着她，全然不顾那些歉意，张张嘴喃喃道：“你不需要考虑伏地魔信不信你……你只需要他知道，你不可能和凤凰社合作……”

“是的。”谢伊忍不住凑近蹭了蹭聪明的女朋友的脸，“我只需要他知道，我和马尔福他们一样，是个贪生怕死的斯莱特林。

邓布利多教授说他是个很自负的人，还有一些情报告诉我，他正在忙于一件很重要的事。

只要，让他认为能够像拿捏别人一样拿捏家族，然后忽略掉我们……只需要像古灵阁那样。

其他的……就让我赌一把吧。”

“所以——”谢伊轻轻地贴在赫敏耳边，“千万要帮我保密哦。”

赫敏忽然感觉到了如山般的压力砸在身上，既想忘记这些事，又不愿忘记。

知道有可能让谢伊面临死局，可若是不知道——那她难道要一直在凤凰社长辈和谢伊的庇护下吗？

她想要知道一切，这是她自己要求的。

“这是第一课吗？”赫敏吸了吸鼻子，用力在谢伊脖子上咬了一口，“就算不在我面前，你也能做到。”

谢伊吃痛地眨眨眼睛，笑着说：“对，第一课。”

“好啦——”谢伊用力地抱住赫敏，然后向后退开：“韦斯莱夫人的午餐要凉咯。”

赫敏没有顺着话音选择告别，她上前一步轻轻垫脚触上谢伊的唇：“答应我，明天见好吗？”

“当然，”谢伊认真应道，“明天见。”

满揣一肚子心事的万事通小姐，同格里莫广场12号破烂的房门消失得无影无踪，谢伊抬头看了眼天色，心知自己大概赶不上正午的午餐了。

她摸出那张泛黄的老旧照片，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在上面轻点，那位已经陌生但亲切地女人正温柔地朝她微笑。

“我想，我应该和她很像，是吧？”她侧过脸对着远处的空气打招呼，“圣诞快乐，教授。能送我去苏格兰吗？到学校就行。”

斯内普那张幽灵一般的脸诡异地从空气中出现，鼻翼翕动，好像下一秒恶毒的贬低就要从嘴里喷涌而出。

“你大可以把你那点不值一提的信任胡乱丢弃，”斯内普用那种特有的油腔滑调讽刺道，“这样倒是可以自己进到照片里，让人对比你和你母亲的长相。”

“又不是死人才会拍照片，”谢伊无奈地摇头，也没指望那张嘴里能吐什么象牙出来。

她想了想，看着天空：“教授，如果连我竭尽全力想要守护的人都无法信任，那我的一切就没意义了。”

没等斯内普虚眯起眼睛，把之前那只耗子的所作所为摔她脸上，谢伊抢先一步看向他：“所以神秘人，就拜托了……教授。”

斯内普好像被这句话憋了口气回去，黑着脸说：“就凭你那空白到不设防御的脑子，也只能——”

“我会开始学大脑封闭术的，”谢伊极为诚恳地截断他后半句话，“又不是我想知道波特的问题——谁让情报非得往脑袋里钻呢。”

斯内普的脸又黑了一个色号，看着都像脸上只有洞的摄魂怪那样恐怖。

“啊，对了，圣诞礼物，”谢伊轻巧地把巧克力抛过去，“抱歉，今年简单了点——不过味道很不错——所以，可以带我一程吗？”

话音未落，摄魂怪——斯内普转身消失在原地，留下谢伊无奈地耸耸肩。

“那么——认为想想，最近的壁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