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Linda兴奋地直接将她引进总裁办公室坐定，她疑惑地问：“不需要先填写应聘表格吗？”

Linda摇头回应：“那个不重要，等您见过Boss之后再填不迟的。”她偷偷瞄了瞄门外，低声提醒道：“待会儿，无论您见到什么人，听到什么话，都别显得特别惊讶。我们公司上下相处很随意的，没有那么多规矩跟拘束。Boss虽然脾气古怪，但人还是蛮好的。以后相处久了您就知道了。”

秋灵感谢地朝她笑笑：“谢谢提醒。你怎么这么确信你们Boss就一定看得上我？”

Linda正欲细说，便感到头皮一阵发紧，雷达哔哔作响，这是Boss即将现身的信号。她赶紧站起来，转身朝门口看去，秋灵也跟着紧张地站了起来，一起看向门口。

门外一前一后同时进来两个帅哥，前面那个笑容可掬，穿着紫色的西装，配上那头璀璨的头发，像是从秀场里走出来的花花公子。后面那个一身休闲装扮，双手插兜，不苟言笑，像是他的贴身保镖。

秋灵理所当然地就将前面那人认成了龚子歌，主动跟他打招呼：“龚总，您好！”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她，表情各异。西装男面上有些得意，保镖男脸拉得更长，而Linda则是满脸地尴尬，对秋灵又是摆手，又是使眼色。

保镖男不爽地开口了：“你眼睛抽筋了吗？要是不舒服，就赶紧去医院治治，别在这碍手碍脚的。”

“哦。”Linda不幸成了炮灰，赶紧脚底抹油，哧溜一下就跑不见了。

西装男看向秋灵的眼神充满了认同和欣赏，心想：“厉害啊！头回见面就能让龚子歌吃瘪，姐，你是头一个！为你点赞！”

秋灵感觉气氛不对，便不好再主动出声，以不变应万变。

她见到西装男坐到了自己旁边的椅子上，而保镖男则大剌剌地坐进了她对面的大班椅里，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认错人了，难怪把脸拉那么长。

她只好主动认错：“抱歉，原来您才是龚总。很荣幸见到您！谢谢您能给我这个机会！”

“没事，我们俩常常被人误会，不怪你。你好！我是田宇。”不等龚子歌开口，田宇已经热情地向秋灵伸出了手。

秋灵只好侧身跟他浅握一下，便很快松开了。

这种非常有分寸的社交礼仪，让龚子歌很受用，渐渐收起了脸上的不愉快。他这才慢慢悠悠地开了金口：“秋小姐对我们公司印象如何？”

秋灵如实回答：“挺有活力，装修风格也充满了现代气息，团队很年轻。”

“我们这里员工的平均年龄不足25岁，管理层也不到30岁，以你的年纪，在我们这称得上是长辈了，不知你能不能跟得上这些年轻人的思想和工作节奏？”

“龚总，这个问题对我来说不是困扰。对工作的热情来自于内心的热爱，跟年龄没有关系。虽然我实际年龄比在座各位都大，但这并不妨碍我与大家交流，甚至打成一片。”

“啪、啪、啪”，田宇在一旁拍手称赞：“说得好！”龚子歌向他投去警告与恼怒的眼神，他也毫不在意。

“说得好像你挺热爱这个行业似的。据我所知，你以前的工作经历跟我们这个行业八竿子打不着吧？凭什么认为自己就能喜欢上这份工作？”龚子歌坚持要在鸡蛋里挑骨头。

“干一行爱一行啊。没有做过并不代表就不喜欢。我对如今的行业情况也进行了一些调研，对业务模式跟市场前景也有一些自己的理解认知。如果龚总您有时间的话，不妨给我一点时间，分享一下自己的想法。”

龚子歌随意地摊开手，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秋灵便将这几日做的功课拿了出来，从行业发展趋势到市场竞争格局，从盈利模式到市场乱象，条理清晰，娓娓道来，最后还不忘给自己留条后路：“当然，这些大部分都来自别人的分享，我个人的愚见有限，毕竟没有深入行业，掌握第一手资料，难免纸上谈兵，班门弄斧。不过，我个人还是十分看好行业前景，觉得大有可为。”

田宇流着哈喇子，撑着大脑瓜，一脸崇拜地看着秋灵，对她的好感度噌噌噌地往上升，这位姐不仅人漂亮、气质好，头脑还不一般，绝对是个人才啊！难怪子歌紧抓着她不放，原来是挖到宝了。可恶，这臭小子，眼光果然毒辣，不佩服不行！

“确实挺蠢的。”龚子歌将她这番高见贬得一文不值，继续毒舌：“拾人牙慧最要不得。这些大家都知道的东西并不能帮助企业发展。我们这个行业是一个前所未有，无迹可寻的行业，若是按照别人指手画脚去做，注定只会失败。我劝你啊，少看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误人子弟的所谓专家说，千万不要被那些歪理邪说给洗脑了。我们要干的事业，没有权威，只能靠自己去摸索。我要的是能不断突破自我，挑战自我，向世俗规则说不的有冒险精神和创新意识的人。”

他停下来，故意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她，然后轻蔑地说：“你觉得自己是这样的人吗？”

“不是！”秋灵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冲口而出，随后补充道：“我所受的教育里，规矩非常重要。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任何一个组织都必须有一套行之有效的规矩。大到世界、国家，小到家庭，个人。每个人都活在别人或自己的规矩之中。我承认，突破和挑战非常有必要，也很重要，但这都是有边界的，不是毫无底线和束缚的。我也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很有冒险精神的人，我更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事，这样对我而言会更有安全感。或许，我不是贵司需要的人。很抱歉占用您宝贵的时间。再见！”

“等等。”龚子歌及时制止正欲起身离开的秋灵，而一旁的田宇更是急得差点没去扒拉她，同时还不忘给龚子歌使眼色：兄弟，差不多得了，别把人真惹急了。

龚子歌作势咳了一下，语气有所缓和：“你先别急着走。我并没有刻意针对你的意思，只是在跟你探讨。”

“对对对，探讨，探讨。”田宇只会鹦鹉学舌。

“你或许是在原来的行业里待得太久了，已经形成了惯性思维。其实每个行业都有它的特点。像我们这个行业，每时每刻都处在快速变化中，今天还赚钱的东西，明天可能就无人问津、一文不值了。这跟传统行业完全不一样。所以，我们永远都不能停下来，要为明天、后天、将来做准备。如果你是个追求安逸的人，不希望面对这么多的变化，那么这份工作便不适合你。但你若是愿意走出自己的舒适区，让自己承受更多的变化与挑战，那么你也将收获到超乎你想象的回报，包括财富和成就感。这就是我们这个行业的魅力。我这么说的话，不知秋小姐能不能接受？”

田宇对龚子歌这番话非常满意，暗中给他竖起大拇指。

秋灵想了想，才说：“请给我三天时间，让我好好考虑考虑吧！”

“好，三天就三天。希望三天后能在公司再次见到你！你放心，公司提供给你的薪资福利绝对不会让你失望。”龚子歌终于放过她，跟她握手道别，还亲自把她送上了电梯。

（二）

田宇跟了一路，从未见过龚子歌如此狗腿过，忍不住调侃他：“行啊，兄弟，能屈能伸啊！为了拉拢美女，都转性了，公司里其他人恐怕还没见过自家Boss如此平易近人过吧？”

龚子歌不在意他的风言风语，一本正经地说：“你不觉得咱们公司的人最近都太散漫了吗？这都半天过去了，人也没见着几个。是不是该整顿整顿了？”

田宇不愧跟他穿同一条裤子多年，马上领会：“哦，原来如此。对对对，该该该。希望这位美丽的秋小姐不要让我们失望哦。”

秋灵嘴上说着考虑，其实心里已将这家公司拉进了黑名单。大老板狂妄自大，二老板不学无术，诺大的办公室里见不到几个人影，一副快要倒闭的萧条景象。她可是刚从一个火坑里跳出来，再差也得往更大的火坑里去跳啊。可不能再被那种不着边际的新创企业蹉跎岁月了，再过几年可就真找不着工作了。

于是从龚子歌的公司出来之后，她便将这事抛掷脑后，开始重新投递简历，寻找机会。这回她瞄准的都是上市公司、国企之类更靠谱的平台，起码不会担心公司不知哪天就倒闭了吧。

不过歌申的Linda小姐姐却不肯放过她，每天早中晚都会发来微信问候，从“起床了吗？”到“您吃了没？”再到“姐姐早点休息，千万不要熬夜哦！”，再到跟她分享各种心灵鸡汤，什么“真正的高手，不会只盯着一时的你死我活，而是着眼于不断变化的大局。”，还有“并不是每一场胜利都那么重要，也并不是所有的胜利者都只有通过对抗的方式来取得。”，再有“用别人能力的能力才是最高的能力，用别人智慧的智慧才是最高的智慧。”

秋灵快让她整不会了，不知怎么回应，但又不得不佩服小丫头精力旺盛，韧性十足，她做HR实在是太屈才了，改做销售的话必定是一把好手。

这边投递的简历石沉大海，连个水花都没有，那边不断地在向她抛来橄榄枝。即便她一开始心若磐石，无动于衷，现在也开始有些动摇了。再加上家人朋友每次给她打电话时，第一句必定是：“工作的事情怎么样了？”，快要把她逼疯了。她心里特别矛盾，左右摇摆不定，直到在跟龚子歌约定答复的前一个晚上，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来电：

“喂，是秋小姐吗？你好！我是田宇。不知你还有没有印象？”

“田总，您好！”秋灵被那天一身夺目的紫给炫得七荤八素的，哪能忘得掉？

“是这样，我从Linda那要到你的电话，冒昧叨扰了。不知你现在是否方便讲电话？”

“田总，您别客气，请直说。”

“哦，秋小姐真爽快，我很喜欢，不，不，是欣赏，欣赏。是这样，有这么个情况啊，我想跟你私下交流一下，这事我可是瞒着子歌的。你可千万别让他知道，我给你打过电话。”

“田总，有什么话，您请说，我听着呢。”

“欸，好好好。是这样，子歌的情况呢我想跟你简单说一下。他吧，这人看似拽得跟个二百五似的，但内心其实极度自卑，因为家庭的原因，从小就特别叛逆。但他这人特别好，特别好，特别好！虽然是个富二代，但从不靠家里，从上大学的时候起就自立了，包括现在的公司也是他个人白手起家的，跟他家里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他是个特有骨气，特有志气的人，绝对绝对是一个值得追随的老板。现在公司发展遇到了瓶颈，他心里其实挺着急的，但对外从不表露出来，现在公司内外的事情全靠他一人操持，我呢，对业务和管理一窍不通，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他现在特别特别需要一个能够帮他的助手，帮他把公司内部的事情管起来，这样，他才能放开手脚去跟别人干，不，不 ，是竞争，竞争。对不起啊，秋小姐，我可能说话习惯了比较粗鲁，你别见怪啊。你不知道啊，子歌对你是一见倾心啊，哦，你别误会，不是那个爱情的心，是爱才的心。从好几个月之前不知从哪弄到你的简历，硬是逼着Linda联系你，千方百计想把你请过来，跟中了邪一样。我觉着，这或许也是一种缘分啊！秋小姐，你非常优秀，但你的优秀也需要平台来施展。虽然歌申现在的名气、规模都不大，但我相信，只要有子歌在，他一定能把歌申做起来。这个平台现在缺的就是你这样有想法、有经验的优秀人才啊！秋小姐，希望你不要再犹豫了，也不要再去看别的机会了，来我们歌申吧！这里真的很需要你，子歌也很需要你！”

“田总，谢谢你们这么看得起我。我并没有您说的那么好。不过我个人很好奇，为什么田总就一定坚信龚总有能力把歌申发展壮大起来呢？您对他的自信究竟来自于哪里？”

“这人倔啊，认死理，不成功便成仁！为了在他家人面前争口气，他累死累活都要把企业做起来，向别人证明自己不比任何人差！就凭这个决心毅力，他成功不是早晚的事吗？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做企业不能靠一个人单打独斗，得有团队，靠团队的力量才能赢。所以，我们这一年也是不遗余力、不惜代价地从市场上去找人，但子歌这人吧，看人眼光向来独到，要合了他眼缘的人才肯用。秋小姐，你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独一个啊。子歌对你青睐有加，另眼相看，必是发现了你身上吸引他的闪光点。我向来信服他的眼光，他认定的事情，准没错。那天见你侃侃而谈，我就知道，这次这臭小子又赢了，绝对没有看走眼。像你这样的人才，去了大公司只会被埋没，只有来了我们这样的地方，才能绽放出独特的光芒啊！”

“田总，原来您是一个谈判高手。不得不说，您的这番话确实让我很心动。现在每天都有新的公司诞生，也会有公司消失，这个世界太变幻了。像我这样没有家世背景，每月还要为贷款发愁的打工族，抗风险能力是很弱的。而且，我现在的年龄，更希望选择一个稳定的平台发展。”

“这个你放心好了，秋小姐。我名下有十几家公司，还不能给你安排个职位吗？这个风险我帮你先排除了。我田宇郑重承诺，若歌申真的经营不下去，一定先帮歌申的员工安排好出路。这次子歌真的是破釜沉舟最后一战了，秋小姐，你一定要过来帮他！”

“田总，您跟龚总的情谊真的很令人感动。既然您这么认可他，相信他的为人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而且话都让您说尽了，我若是再推辞，便真是给脸不要脸了。好吧，我答应您，明天一早就去公司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