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晓的母亲竟然被放了出来。
赵晓雅没有瞒着：“这是前两年的事，她刚放出来没多久就嫁人了，现在有了儿子。”
政策有所缓和，以前戴帽子进去劳改的人，表现好的都被放了出来。
晓晓的亲妈表现挺好，被提前放了出来。
放出来后，没找过晓晓，直接嫁人了。
赵晓雅既高兴又难过，高兴没人和她抢孩子，难过晓晓有这样的亲娘。
她没敢告诉晓晓，怕那孩子伤心。
“晓晓知道吗？”沈黎问。
那孩子有权知道。
现在说出来对谁都好。
要是将来被有心人捅出，就是赵晓雅包藏祸心，为了抢晓晓，故意隐瞒她亲妈的消息。
赵晓雅摇头：“我不敢让他知道。”
沈黎想了想：“这件事还是我来说吧，不过现在不能说，今儿大家都高兴，不能说这些扫兴的话。”
赵晓雅端着盘子出去：“我知道。”
她们不知道，门口有个身影，她们的谈话被那身影全部听了去。
饭桌上，沈黎再次拿出果酒，让大家尽情喝。
程元谨出声提醒：“适量喝点就行了，别喝醉了，想喝带回去一些，回自己家继续喝去。”
程景初问：“这是为什么？”
程元谨就把那日请客吃饭的事说。
几人听了大笑不已。
在场的女性都喜欢喝沈黎酿的酒，说她们少喝些，一会带回去一坛。
“你们多搬一些，这些东西不好带，我不打算全搬走。 ”沈黎道，“给刘姐和王大嫂留一些，其余你们分分，家里的地我给了王大嫂，学校后面有果林，你们也不缺果子，要是缺了，直接去地里摘，王大嫂不是小气的人。 ”
她每年都会酿一些酒，这些年积攒了几百坛，种出来的果子也会分给部队一些。
“嫂子，您别说了，您这么一说，我心里特别不舒服，我希望您留下。 ”赵琦看程元谨一眼，见他没发火，继续道，“要不让我哥自己走，你带着孩子们留下，我们还能帮你看孩子。 ”
程元谨清咳一声，吓得赵奇顿时不说话了。
沈黎瞪一眼他，让他不要继续吓人。
程元谨觉得自己冤枉，指着赵琦：“你看看她说的是人话吗，她想拆散咱们这个家，你还处处维护她，她这样都是被你惯的。打一顿就好了。”
沈黎：“你还来劲了，行了，没人能把咱俩拆散，只要我心里有你，谁能拆散咱们。”
听到这句话，程元谨高兴，招呼程明远喝酒：“我们要回去了，你们什么时候回去？ ”
赵楠了解程元谨的脾气，小声道：“二哥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我嫂子不说话。 ”
程景初看她一眼：“你别说了，回头他真收拾你们。”
赵茜接话：“我们才不怕我嫂子会收拾我哥，我哥就怕我嫂子。”
几个孩子也说，程元谨谁都不怕，就怕沈黎。
程元谨听见了，直接瞪过来。
沈黎解释：“你们懂什么呀，那不叫怕，那叫夫妻相处之道，他哪里是怕我呀，他是让着我，不和我计较。”
程思嵘举手赞同：“我爸爸也说过这样的话。”
一句话引的屋里所有人笑出声。
送走了客人，沈黎收拾好桌椅板凳，和程元谨一起刷了碗，回屋问程元谨：“回去后咱们住哪里？”
“ 军区有家属院，房子已经分下来了，是一栋两层小楼，比这边宽敞，也有院子，到时候你想种花种菜种树都行。”程元谨扯开被子躺进被窝。
沈黎也跟着躺进去：“通共那么点地方，种什么都不尽兴。 ”
要是可以，她想住四合院，有家有院，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那才叫舒坦。
程元谨明白她的意思：“你要不想住小楼，咱们可以住四合院。我妈有几个四合院，到时候你选一个，老头那边也给了院子，应该不大，就不去了。”
老头是谁，沈黎自然知道，是赵司令。
她瞥眼看向程元谨：“你就这样称呼你爹。”
“ 喊他老头就不错了，还想我喊什么？，他们当年离婚，我跟着我妈。 ”程元谨不以为然，“到时候你会碰见他，不想喊就不喊，随你高兴，不用顾忌他的感受。”
程元谨这么说，沈黎不能这么做：“他是长辈，你是儿子，他不和你计较，我是儿媳妇做的不对，他肯定会说。 ”
“他敢，你是我老婆，我都舍不得说一句，他要敢说你，你看我怎么治他。 ”程元谨瞪眼。
这番话落在沈黎耳中，像什么都不管不顾的楞头青，噗嗤一声，她笑出声：“ 有你这番话，我就知足了。”
“ 你知足了，我还没满足呢。”程元谨把人拉到怀里，肆无忌惮亲起来。
今夜又是不眠之夜。
三月初五，沈黎一家还是收拾东西，赵晓雅，程景初，王招娣，刘青黛，赵家姐妹等，都过来帮忙，该打包的东西打包，该收起来的东西全都收起来。
有一些不要紧的东西，沈黎没要，让她们带回去，能用上就用，用不上就送人。
初六，沈黎一家坐上南下的火车，历时两天到了燕京。
下了火车，就看到了赵昀带着程皓等在出站口，远远看见他们，小跑着过来。
赵昀不是第一次见沈黎，熟练接过她手里的行李，语气热络道：“ 弟妹，把东西给我吧，路上累不累，一路还顺遂吧，你们的院子我找人打扫干净了，毕竟是新院子，没有人气，要不你们先去我那里住几天，等一切收拾妥当再住进去？”
他如今是正师长，也分了一座独居的小楼，知道弟弟和弟媳过来，早就让人收拾妥当了。
程元谨看向沈黎，想知道她怎么做。
沈黎道：“ 我们孩子多，就不去叨扰大哥了，改天再去你家拜访。”
赵昀不是扭捏的性子，立刻答应下来，把所有东西提到车上，挨个把孩子安排到车上。
他知道人多，连同他的车，又借了两辆车过来，三辆车勉强能坐下。
程元谨担忧看向他：“公车私用不好吧？ ”
“不白用，我给车加油，再说我向上面打招呼了，领导同意的，不要紧。 ”赵昀自己开一辆。
程元谨抱着一个孩子，领着长子坐在这辆车上。
程元谨听了这话，满意点头：“你有分寸就行。”
赵昀一面开车一面道：“ 弟妹面子大，在部队挂了号的，上面听说我来接你们，二话没说就派车来了。”
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他们没有派保护人员，不过司机个个身手不错，关键时刻能顶用。
程元谨更加放心，问起了赵司令的事：“ 他没说什么吧？”
“ 他能说什么？他又敢说什么，他的三个女儿都是你给安排的，弟妹为了不让她女儿下乡，还把工作让给了赵茜，他有脸说你吗？ ”赵昀虽然跟着父亲，但依然看不上父亲。
程元谨没说话，道：“依着我的性子，我是不想管，阿黎非让管，我也只能管了。 ”
赵昀：“弟妹就是好心。”
程思嵘偷偷瞄程元谨一眼，凑到他耳边小声道：“爸爸，你们是不是在说爷爷？”
大伯和爸爸好像都不喜欢爷爷，他该怎么做，也想爸爸一样，不喜欢老头吗？
程元谨嗯了一声，并没多说，又道：“咱妈也要回来，到时候发生什么事你拦着点儿。”
老头跟秦美兰离婚，秦美兰见老头平反，又主动贴了上来。
听大哥的意思，老头不想和秦美兰结婚了，想和他妈复婚。
程元谨坚决不同意。
赵昀道：“放心吧，我会拦着。”
好马不吃回头草，何况他爸这颗蔫吧草。
“ 这么多年就没人追求咱妈。 ”赵昀问。
程元谨笑着道：“怎么没有，可咱妈眼光高，一般人他看不上，明叔叔在追求咱妈，他的情况你也知道，没结婚那会儿就喜欢咱妈，咱妈结婚他娶了别人，被下放的时候，妻儿与他断了关系。他现在是单身，也平反了，在那边军区教书，和咱妈走得很近，有那方面的意思，也曾经问过我的意思。我是没意见，只要咱妈同意，后半生能够幸福就好。”
赵昀道：“我也是这意思。”
他妈这辈子太辛苦，是该好好享福了。
明叔叔为人不错，又和妈妈在一个系统内工作，两人也有共同语言。
就怕老头不同意。
老头想和妈复婚。
后面的一辆车上，沈黎抱着小儿子领着女儿。
她对女儿说：“以后咱们要在这里生活，你可不能像在辽省那样，看不惯别人就欺负我，女孩就要有女孩的样子。”
程思嵘觉得沈黎啰嗦，有些不高兴道：“妈，我知道了，我不会主动惹事，要是别人惹我，我可不会客气，到时候发生什么事儿，我管不住，你可不能打我。”
沈黎瞥她一眼：“我什么时候打过你？”
她从来没打过孩子，即便几个孩子闹得人头疼，她也从不动手，打孩子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程思嵘放心了：“这就好。 ”
陈思年小朋友搂着沈黎的脖子奶声奶气道：“妈妈，我不惹祸。”
程思嵘瞪他一眼：“马屁精。”
程思年：“妈妈，姐姐好吓人。”
沈黎哭笑不得，轻拍着他的屁股：“行了，你就别拱火了，小心她真揍你。我可不管。谁让你惹她的。”
最后面一辆坐的是徐辉兄妹三人。
三人也在商量，什么时候去看爷爷。
徐辉觉得再等等，刚来就去看爷爷，叔叔婶婶该不高兴了。
车子到了军区大院，赵昀停好车子先下来，走到最后一辆车旁边，打开车门让几个孩子下来，又开始往下拿行李。
程元谨和沈黎抱着孩子下来。
徐晖让小的看着孩子，他帮着提行李。
沈黎见孩子们没事，嘱咐几句，往家里提行李，同时打量着新居所。
这是一栋两层小楼，面积不算大，一层也就百十来平方，竹篱笆的院墙上爬着干枯的藤蔓，西边墙根处有一簇蔷薇，现在不到开花的季节，藤蔓处偶尔窜出一些新芽，淡绿色的新叶令人眼前一亮。
她还未进家门，从旁边的小楼里走出来一对中年男女，五十多岁的年纪，男的身材修长，女的身材窈窕，看到沈黎，笑嘻嘻问：“你们是新来的吧？ ”
沈黎点头：“叔叔阿姨好，我们刚到，正要往家里搬东西。”
两人见沈黎说话温温柔柔，笑着走过来，要给沈黎帮忙。
沈黎不好意思，喊几个孩子过来，让他们跟人打招呼。
老两口看见几个孩子更是热情，沈黎险些招架不住。
程元谨见状，也过来打招呼，看着两人觉得眼熟：“冯叔叔，李阿姨？ ”
他们是老头的老战友，听说前几年被下放到了牛棚，没想到竟然回来了。
男人叫冯大志，女人是他老婆李秀英。
“ 是我们，听说是你要来，没想到是真的，你小子这些年混的不错，都成旅长了，真是了不起呀。”他们见到程元谨，也很惊讶，又看向几个孩子，惊讶不已：“这几个都是你们的？”
看着也不像。
沈黎指着徐辉兄妹三人：“这是亲戚家的孩子。”又指了指程思嵘他们，“那几个才是我们家的，闹腾的很，将来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您多原谅。”
李秀英道：“这有什么，谁家孩子不闹腾，我孙子比他大点儿，也闹腾。”
冯大志附和道：“你阿姨说的对，孩子要是不闹腾，那就不叫孩子了。”
沈黎觉得两人挺好相处。
进了屋简单收拾一番，拿出一坛酒递给李秀英：“阿姨，这是一坛桃花酿，您拿回去尝尝，女人喝了最好。”
李秀英立刻摆手，后退两步：“这可不行，咱们是邻居，相互帮忙是应该的，怎么能要你们的东西。”
这个时候酒都不便宜，还得要票，他们可不能占年轻人的便宜。
沈黎解释：“这是我自己酿的酒，您带回去尝尝，没花钱，更没要票。 ”
说着把酒坛塞到她怀里。
李秀英很不好意思：“要知道你给我们东西，我们就不凑上来了。 ”
冯大志道：“以后的日子还长呢，拿着吧。”
他看沈黎的眼神，越看越满意。
没想到赵司令那老小子有福气，儿子优秀，还娶了个这么漂亮的儿媳妇。
外头那几个孩子都不错，虎头虎脑的，看着就让人喜欢。
最小的两个应该是双胞胎，长得很像，眼睛清澈透亮，偶尔咕噜噜直转，一看就没憋好屁。
程思峥玩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回家来找沈黎告状：“妈妈这里不好玩，没咱们家好玩儿。”
家里附近有山，更远的地方有海。
得空了，他们不是上山就是下海，比这里有意思。
沈黎见他额头上有汗，拿出手绢给他擦：“别跑那么急，你看身上都出汗了，出汗你就喜欢脱衣服，晾了汗该感冒了，回头开药，我给你多放点黄连。”
程思峥的脸皱成一团：“妈，您可别害我，我不脱衣裳还不成吗？”
人家感冒吃两片药，他感冒喝两碗黑乎乎的药汁，苦的要命，捏着鼻子都喝不下去，那次都吐了，最后她妈给她灌下去了。
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想感冒，也听沈黎的话了。
沈黎笑了：“记得别脱衣服，要是实在热，把扣子解开就行。”
程思峥听话点头：“妈，我知道了。”
然后转身出去，眨眼没了影。
沈黎再次嘱咐道：“看着弟弟些，别让他们脱衣服。”
程思峥远远答应一声。
李秀英两口子见收拾的差不多了，抱着酒坛子离开，回去后送了一些白菜过来：“这是我去年种的，当时种的多，被我埋在了土里，这时候挖出来正好吃，白菜炖粉条，再加上点五花肉，别提多香了，我那孙子能吃两大碗。 ”
“ 谢谢李阿姨。”沈黎真诚道歉。
这个年代的人真朴实。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一阵颇为陌生的声音。
“ 程元谨，你们收拾的怎么样了？需要我帮忙吗？”
程元谨把所有的酒坛都放起来，整了整衣裳出来对沈黎道：“ 是徐雷来了，应该是接三个孩子的。”
徐老爷子身子骨不好，一直想念孙子。
他买了票，就把到站时间告诉了徐雷。
徐雷进来，看到程元谨，大步上前，一把抱住他，使劲拍了拍他的背：“哥们儿，你可算回来了，我们几个都在等你呢。”
他松开程元谨，笑着和沈黎打招呼：“弟妹，千言万语也道不尽我徐家的谢意，改日有空去家里坐坐，让我家老爷子好好谢谢你。”
沈黎笑着道：“行，到时候再说。 ”
徐家早已给了谢礼，是一处四合院，她也没要。
家里有些乱，徐雷建议出去吃，全聚德的烤鸭不错。
程元谨赞同，问沈黎的意思。
“那就去吃烤鸭。”沈黎出去，把几个孩子喊回来，告诉他们要去外面吃饭。
程思峥和程思嵘高兴的手舞足蹈。
徐辉兄妹三人也高兴，看见徐雷，更兴奋，还问起了徐爷爷。
徐雷拍着徐辉的肩膀：“你爷爷很好，就是惦记你们，好小子，几年不见成大小伙了，你要是走在路上，我都不敢认。”
才十六七的年纪，个头有一米八，比他爸当年都高。
沈黎夫妻两个养孩子，当真是用了心。
徐垚也凑过来，拍着自己的肩膀：“我也不矮，再过两年肯定能超过我哥。”
沈黎进屋，拿来两个小的水杯，是程思岁和程思年的，怕外面有风，又给他们戴上帽子。
两个小的不乐意，摘下帽子放沙发上，还说不用戴帽子。
程元谨道：“还是带上吧，到了地方再摘下来，你们要是感冒了，你妈也让你们和苦苦的药。”
俩孩子立刻污了嘴，乖乖把帽子带上。
全聚德离这边不近，开车要十几分钟，徐雷一来就打算出去吃，所以借了两辆车过来。
他们一行人勉强能坐下。
到了全聚德，徐雷问几个孩子：“你们都想吃什么，随便点，今天我请客，让你们随便吃。”
“能喝汽水吗？”程思峥脱口而出，随后看向沈黎，似乎在等沈黎回答。
徐雷不确定，看着沈黎问：“应该可以吧，今天是个好日子，什么都可以吃一点儿？”
程元谨也看向沈黎：“应该能喝点。”
“一人一瓶。”沈黎道，“汽水是甜的，喝多了对牙齿不好，回去后都好好刷牙。”
程思峥几个立刻敬礼，答了一声是。
徐雷打过招呼，上菜很快，孩子多，他要了四只烤鸭。
沈黎给两个孩子带上围兜，他们刚开吃，被外面的声音吓住了。
尤其是两个孩子。
“你个贱人，我让你买只烤鸭，你怎么去了那么久，你是不是欠打。”
“爸爸，她就是欠打，使劲打她，看她听不听话。”
这是一个稚嫩的声音，听声音，才十来岁，怎么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话。
沈黎皱眉，真是晦气，怎么遇到了熊孩子。
徐雷道：“你们吃，我去看看。”
他起身拉门出去，还没说话，看到外面的人，眉头紧皱。
下意识回头，关了门厉声斥责：“教训老婆回家教训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徐家的二少爷，怎么，看不惯我教训你前嫂子，可惜，她现在是我的妻子。”
徐雷微微眯起眼：“我让你带着这个女人滚，你没听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