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已经克服了持久战体力不足的弱点……”一直站在宍户身边却未说话的凤在此刻发出了声音，“但对手是那个迹部桑，这种程度的体力消耗也不是一般比赛可以比拟的。日吉他……”

“……是啊，长太郎。”宍户说，“那家伙看起来已经相当累了。”

我将目光投向日吉，他正弓下身体准备迎接迹部的发球。汗水一颗颗地从他脸上及发梢滴落，即使这样，他的眼神也依然锐利无比。

“差不多该结束了，日吉。”迹部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将球高高抛起——

“出现了，唐怀瑟发球。”随着忍足声音的响起，迹部的发球也攻向了日吉。

咻——

球没有弹起？！

“不行……日吉他接不到。”凤将手攥成了拳头，“如果迹部桑用四个唐怀瑟发球的话……”

“不会的，凤。”忍足打断了他的话，“那个发球对手臂的负担很大，不值得在这种场合连发。那样太拼命了。”

“可是……”

凤话音未落，迹部的第二个发球已经向日吉飞去了。

咻——

球在落地之后依然没有弹起，只以非常小的角度脱离地面，沿着与原来几乎相同的轨道飞出了场外。

“什么……还是唐怀瑟发球？”忍足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诧异，“迹部那家伙，不会真的打算用四发唐怀瑟来解决日吉吧？”

完整地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我不由得用手抠紧了铁丝网。

对手臂负担很大……那么为什么那样做？

“喂……迹部那家伙，又把球向前抛了，”向日的声音也从较远处传来，“又是唐怀瑟发球吗！”

咻——

这回日吉作好了心理准备，也提早出手回击了，只不过仍然没能触碰到距离地面极近、几乎相当于无弹起的球。

“赛点了。”宍户的声音响起来。

“……我不明白，那家伙为什么要连发唐怀瑟。”忍足说，“对手是日吉的话，明明没有非得打垮他的必要。”

“是啊。而且，喂，你看迹部。”向日接上话，“因为这个发球，那家伙自己也气喘吁吁了。”

没错，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因体力消耗而双肩剧烈起伏的迹部。现在是赛点，而站在球网两侧的迹部和日吉都已经处于十分疲劳的状态了。我松开抓住铁丝网的手，极力平复心情，等待迹部的下一个发球。

球从迹部那侧球场出发，以迅猛的势头向日吉飞去，并且在他引拍的一刹那，从地上弹了起来。

——是普通发球？！

日吉没有丝毫迟疑，立刻出手回击过去了。然而这种状况显然早在迹部预料之内——他跑向中场，不慌不忙地将球打回去。

“……迹部那家伙故意不用发球Ace结束比赛，看来是有什么打算。”忍足的声音在这时再度响起，“他分明知道日吉回击不了唐怀瑟发球。”

“日吉他，看起来被惹恼了……”凤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担忧，“也许他觉得受到了轻视也说不定。”

“不，他还保持着理智，步伐也很稳定。”忍足答道，“大概只是孤注一掷罢了。”

孤注一掷……吗？

使尽全力作出攻击的日吉，不知从第几个回合起，开始渐渐处于下风了。这一球漫长无比，几乎持续了一分钟之久——我感觉自己的体力都快要耗尽了。

“——什么，是那个！”宍户的声音忽然响起来，“迹部的……”

“结束了！”迹部在发出胜利宣言的同时一跃而起，“迈向破灭的轮舞曲！！”

“啊，是那个有名的手腕击！”御惠的声音响起的瞬间，回球准确无误地朝着日吉的手腕飞去了。之后一并飞出的，还有他的球拍。

随着迹部发出的二重扣杀落地，比赛到此画上了句号。

然而，现场的气氛并没有多热烈。确实有一部分人在欢呼，但相较之下保持安静的人更多——没有人走上前对任何一方说些什么，这让整幅画面看起来有些怪异。

再不做点什么不行……

这个念头刚从我的脑海涌现，日吉便拾了球拍直起身来，朝迹部的方向望了一眼后，分开人群，带着决意似的快步走出了网球部大门。

“……日吉！”几乎出自本能，我喊出了他的名字。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我投来了，我知道迹部也不例外。然而在这种状况下做不到放任，我咬了咬牙，忽略一切视线向他的方向追去。

日吉的步伐实在太快，等我追上他的时候，他几乎已经走到了更衣室门口。我迈开一步冲过去，抓住他拿在手上的球拍。

“……”他顿了一下，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镜见？”

“……”我突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甚至连自己为何要追过来的理由都找不到——我能做到的只有死死抓住他的球拍，就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再然后，被我抓住的球拍的另一端忽然间松弛下来，等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被一双手束缚住了。

被……抱住了。

力道并不十分大，却不是形式上的拥抱。我能感受到他的心情，并且托此的福，一阵苦涩翻腾着卷了上来。

不行，这样无论如何……

脑中只能出现这一句话的我动弹不得，这感觉简直奇怪到了极点。但，内心深处总有个声音在阻止我挣脱，与此同时，也无比强硬地阻止着我的回应。

……我无法回应。

我沉默地站立在原地，浑身由于这种接触而僵硬得不行。大概是由于过度疲劳，日吉轻微地喘着气，却过了许久也未让声带振动说些什么。

已经什么也不能顾及了。如果这样做能给予他些许支撑，那么需要解释的事就留到以后再解释吧。

“……我早已料到自己会输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日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现在的我，还无法打败迹部桑。”

“……”我仍然一句话也无法说出口。

“下克上之类，说白了也只是自我安慰而已。这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接受而设下的防线罢了。”他平静地继续说道，“但这场比赛，无论如何也必须进行。”

“……我也是。”我攥紧了他的球拍，“无论如何都要来观看。但是……”

日吉没有接话，我也沉默了一会，才继续说下去。

“迹部前辈他，”我咬了咬牙闭上眼，“高中不会离开冰帝。”

我保持着闭眼的状态，在逃避着什么的同时，感觉到自己渐渐被放开了。我像是恢复了一个人站在原地的状态，只不过右手可笑地反抓着一支球拍。

“……我明白了。”日吉的声音传来，“抱歉，刚才做了些莫名其妙的事。”

在他话音落下后，我睁开眼，面前却已经没有他的影子了。直到急切地转过身，我才在转角处看见了他一闪而过的身体。

“日吉……”我反应过来，又喊了一声，“日吉！”

……没有回音。

他没有因我的声音而停下脚步抑或折返。我失措地站立了许久，才意识到手里还抓着他的球拍。

疲劳感一下子漫了上来，我被突如其来的困乏缠绕着，但仅存的理智仍敲着我的脑袋提醒我至少把球拍还到部室。

我拖着脚步走到网球部部室，门敞开着，里面只有两三个部员。将来由说清楚后，我将日吉的球拍放到桌上，转过身来。

这时，从门口走进来的是几乎等同于我疲倦的根源的人。

“迹部部长。”旁边的几个部员连忙冲他点了头。然而迹部并未做出什么回应，他取下肩上用来擦汗的毛巾，径直向这边走过来。

“……刚才，为什么去追日吉？”

他声音响起的瞬间，我的大脑便嗡嗡直响。我坚持住信念抬起脸来望着他：“明明还有部员在场，迹部前辈问出这样的话来合适么？”

“呵，有部员在场？”他冷笑一声，“那么换到其他合适的地方说好了。”

他的话尾还没完全落下，我便又一次被抓住了手臂，这使我不得不再度以狼狈的姿态跟上他的步伐，朝熟悉的方向走去。

迹部在计算机部部室门口停下，用钥匙打开门，我便也只能跟了进去，尽管头脑昏昏沉沉。

“说吧。”他放开我，抱起臂来，“为什么？”

“……为什么？”我抿紧嘴唇。要是我自己能找到理由就好了——可笑的是，此刻的我就像个外人似的，只能面对着刚才自己的行为而完全无法做到读懂它。

真的是十分不甘心。追着日吉的脚步而跑过去的我，大概不知何时已走到了那条道路的终点。然而，未看见我触碰终点线的迹部，却在此刻将我往另一个终点拉扯着。

不行……太过分了。我望着他的面孔，渐渐攥紧了拳头。

“……迹部前辈根本，”我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咬牙切齿地开口，“什么都不明白……！”

无法再作更多解释，我转过身准备离开。就在这时，我的左手腕被夺去了行动自由——还未能做出反应，我就因抓住手腕的一股力量而不得不转回身体，之后的下一个瞬间，便撞到了他的胸前。

如果之前日吉的那次是束缚，那么这回被称为禁锢也不为过。我被那双手紧紧禁锢着无法动弹，同时因气息被突然的动作打乱而失措，只能大口大口地调整呼吸。

“……与那相比怎样？”

听见这样在耳旁极近处响起的声音，我只感觉心脏皱缩成了一团。呼吸节奏错乱外加探得了某种事实，一阵脱力感汹涌而至。

这隐约传来的温度，便是我疲倦的根源。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