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受不了了，姜来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沐昀泽的钳制，冲向厕所，扒着马桶就开始狂吐。

沐昀泽慢慢走近，看着狂吐的姜来，轻轻拍着他的背：“我就这么让你厌烦么？看到我就想吐。还是说，你还想着那个男人，那个早就把你抛弃的男人！”

姜来把吃进去的东西全吐出来了，最后实在是没什么东西可吐，一阵阵泛着酸水。沐昀泽去接了杯温水递给姜来，用温水涮了涮嘴巴，又喝了一大口，姜来才感觉好一点，没那么恶心想吐了。

他放下马桶盖子，按下了冲水键，扶着马桶站起来，蹲久了，腿还有点麻，站起来的时候，脑袋发晕。

沐昀泽本来生硬得可怕的脸在姜来站起身的那一瞬间，发生了奇怪的变化，不再生硬，想别开视线，却又像是铁遇到了磁铁，被吸得无法移开视线。

或许是今夜的红酒太醉人，又或是风雨太大，吹得人思绪变慢，姜来半天才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得视线顺着沐昀泽的视线一寸寸下移，才发现——他原本围在腰间的浴袍，他起身的时候没注意到，被沐昀泽踩掉了……

沐昀泽的视线一直定在自己身上，所有的悲伤痛苦在那一刻全都被姜来抛掷脑后，他的耳朵肉眼可见地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红色，赶紧双手捂住关键部位，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应该去捡地上的浴巾。等他手忙脚乱地把浴巾重新围好，沐昀泽的视线才离开，掩饰性地咳嗽了一下，拿着姜来喝过的杯子走了。

姜来在原地凌乱……

没事，小时候还帮沐昀泽洗澡呢，但是，好像都是看他的果体，这……算了算了，看了他那么多次，被看一回，也不吃亏，不吃亏，他还是赚了的……

在心里多次自我建设，姜来才慢吞吞走出去，看到沐昀泽的一瞬间，他还没尴尬，沐昀泽倒是把脸别过去了。

姜来内心的os：尴尬的不应该是自己么？这人在不好意思什么。

尴尬下来也有好处，那就是——原本跟炸毛的沐昀泽变安静了，收起来尖利的牙齿，变乖了。

姜来知道，今天晚上的沐昀泽暂时不会发什么疯了，轻咳一声；“那个，有没有衣服，借我一件。”

沐昀泽没有扭捏，也没有发疯，干脆地说：“有，你等着，你再吃点东西，不然半夜饿了。”

要是没有刚才那些事，这画面就是一副温馨的家庭图卷，只是，姜来不明白为什么沐昀泽非要执着于让他吃东西。

沐昀泽进了卧室，很快就拿了一件淡红色体恤出来，一把丢给姜来，“给你。”

姜来抓下脑袋上的T恤，无语地确认道：“没有裤子？”

沐昀泽理所当然地说：“你就只问我要衣服，没要裤子。”

姜来不想和他争执，怕他又发疯，三下五除二就把T恤套上了，很长，很大，衣服的长度都快到姜来的大腿中部了。他想好了，待会儿把洗衣机里面的衣服捞出来，用吹风吹一吹，今晚将就一下。

沐昀泽又嘟囔补充一句：“再说了，我的裤子大，你也穿不下。”

不会说话，可以别说。

“有没有吹风？”

“你干嘛？”

“吹裤子，干了好穿。”

“这都十二点快一点了，这栋楼的大妈大爷都睡了，这栋楼的隔音也不好，待会儿他们要来闹。再说了，你不是喜欢裸睡么，几年不见，这个习惯改了？”

老房子隔音效果确实不好，这点姜来还是有感触的，因为他住的一直是老房子，经常听到一些脸红心跳的声音，姜来放弃了这个想法，就一晚上，忍一忍就过去了。

“你还吃不吃？”

“不吃了。”勉强吃了一点，姜来实在是吃不下。

沐昀泽听姜来说不吃了，马上把姜来的碗薅过来，几口就把他的剩饭剩菜刨进嘴里，又对姜来说：“你去睡觉。”

姜来看了一下书房，里面没有床，这个房子唯一的床在卧室里，难道要和他睡一张床？

似乎是看穿了姜来的顾虑，沐昀泽边收拾碗筷边说：“我知道你不想和我挤，你去睡卧室，我今晚睡沙发。”

姜来没有拒绝，进了卧室，他是真的累了。

几分钟后，沐昀泽收拾好碗筷，也进了卧室，看到他进来的一瞬间，姜来立马精神大振，全身都在警戒。沐昀泽笑了笑，解释道：“你没必要这么紧张，我来拿枕头。”

也不管姜来有没有答应，他拿了枕头就出去了，轻轻拉上门。

沐昀泽出去不到两分钟，又敲门问：“你睡没有？”

姜来不回答。

“那我进来了。”

姜来立马出声：“怎么了？”

“我来拿被子，刚忘记了。”

行，就再信你一回。

沐昀泽进来，磨磨蹭蹭在衣柜里翻找着，最后找了一床大红色的空调被出来丢到床上，把姜来身上盖的被子扯走了，“换一换，你盖这个，新的。我盖旧的，不然认床。”

还好在他扯被子的时候，姜来反应块，迅速把腿合上了，不然又要走光。

沐昀泽出去不久，姜来一直提心吊胆，生怕他又要进来拿东西，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滚了好久，那扇门都没有响起来。

约摸十来分钟后，一道闪电劈亮了屋子，几秒之后，一声炸雷打破了这空间的宁静。

姜来浅浅叹了一下气，拧开床头灯，起床出门，来到客厅。接着闪电的光，他分明看到了客厅上蜷缩着的一大坨，一米八几的个子，蜷缩在小小的沙发上，也是委屈。要是仔细看的话，可以看到拱起来的被子下面，在微微发抖。

姜来走近，推了一下那坨抖动，“喂，睡着没有？回房间睡。”

沐昀泽怕打雷，一到打雷的天就会爬到姜来的床上，哭着求抱抱，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这个毛病有没有改。

姜来的手刚碰到沐昀泽，沐昀泽立马掀开被子，紧紧抱着姜来的腰，把脸埋在姜来的脖颈窝，不断有冰凉的液体滴落到姜来的脖子上。

哎，这么多年，还是没变。

姜来无奈地拍着他的背，现在的沐昀泽很高，他被环抱在怀里，动弹不得，勉强挣脱了一只手拍着沐昀泽光*裸的背。手接触到他皮肤的那一刻，姜来才感觉到不对，他现在浑身上下就套了件沐昀泽的T恤，而沐昀泽自己就裹了一条浴巾，他又抱得很紧……

沐昀泽趴在他身上，好久才缓下来，任由姜来拉着进了卧室。

姜来掀开被子，拍了拍床，“上来吧。”

沐昀泽泪眼婆娑，语气甚是可怜：“真的可以么？”

只是粗糙的外表跟这受伤小白兔的表情实在是不搭配，多大的人了，还怕打雷！

“我数三声，三……二……”一字还没数到，那人就迅速上床，盖好被子。

姜来也重新上床，小心翼翼拉开和沐昀泽的距离，只是这床就只有一米五，无论他多么努力，还是无法忽视身边这个大块头的存在。

就一晚上，忍一忍。

关灯睡觉。

几颗大白牙在夜色中格外明亮。

次日清晨。

姜来先睁开眼，陌生的环境、大红的被子，让他有一瞬间的错乱，这是哪？我是谁？

再一转头，看到了一张毛发浓密的脸，睡得正香，而他一条腿正搭在那人的腰上，从脚上传来的触感，不用掀开被子也知道，面前这人身上的浴巾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

昨夜的重重全都重新回到姜来的脑子里，现在怎么办？

大清早，火气重。

沐昀泽睡觉轻，他一动就会醒，姜来维持着尴尬的姿势，很没安全感。

昨天到今天，像是一场梦一样，一直没有好好看看眼前的这人，现在才有时间去仔细看他。这人睡着了，眉头也是紧紧锁在一起，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忧愁的事情了，连做梦都是不安稳的。

他昨天说的话，语焉不详，就算自己问，他也未必会说，还可能会发疯咬人，只能后面有时间回去看看。

雨后的阳光穿过轻纱打在床上，风清日暖，姜来控制不住，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一张长满胡子的脸，撑着脑袋在看自己，“早，哥哥。”

这一幕，仿佛就是和十年前的无数个早晨一样，没有变化。

不知道为什么，姜来莫名开始心跳加快，梗着脖子勉强说了一句：“早。”

沐昀泽轻轻拍拍姜来的腰，“下来，我给你做饭。”

姜来耳朵染上飞霞，把勾在沐昀泽腰上的腿收起来，别过了头，眼睛不再看沐昀泽。

他说这话的语气神态，仿佛又回到了十年无论前的样子，只是，姜来知道这是假的。

从昨晚到今天，沐昀泽一阵一阵的，一会儿和风细雨，一会儿像活在阴暗处的疯狗，见人就咬。无论哪一面，都不是姜来记忆中的他，姜来记忆中的那个沐昀泽，是会大哭大闹、是会撒泼打滚的娇俏公子哥，白白胖胖，看到他就屁颠屁颠在后面喊哥哥，而不是现在表面祥和、实则癫狂的沐昀泽。

姜来感觉到身后狂热的视线，他没有回头，那道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就移开了。姜来感受到身旁的沐昀泽翻身下床。沐昀泽绕到姜来这边，当着姜来的面，打开衣柜，从里面翻出一条短裤套上。

二十五岁的人，为什么腿毛也这么茂盛，半点看不到小时候光滑白嫩的样子，真的是男大十八变。

套上裤子，沐昀泽就出去了，没有看姜来一眼。

这人，又开始冷漠起来了，扭捏。

他一走，整张床就是姜来的，这床虽然只有一米五，但也比他那破出租屋的单人床好太多了，整个人可以舒展开四肢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