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不令人意外，毕竟这个梦魇里只有三个人的年龄是符合高一学生的，赵浩宇、向往、小光。

陈前想着，好鱼是NPC、向往是游客，小光是Boss，三种身份刚好齐全了……

小光从宿舍来到教室门口，犹豫了很久，最终推门走了进去。

两个人也赶紧跟上，趴在后门的窗户边观察。只见小光搬了一个椅子到讲台边，然后踩着椅子站上了讲桌……

就是现在！向往心想阻止Boss的时机到了。于是一个箭步蹿了出去。但他只窜了一步就及时停住了，回头看，正迎上陈前疑惑的目光。

“怎么了？”陈前的声音压得很低，怕被里面的小光听见。

向往仅凭口型也理解了陈前的意思。

向往走回来，重新站到陈前身边，贴近陈前的耳朵，轻声说：“没什么，接着看……”

其实无论小光要做什么，只要能阻止他，就算是解决了题目，梦魇就会消散。向往的工作也就完成了。

他的性格一项干脆利落，不过刚刚窜出去之后心里立刻生出了一点小心思：这份工作又没有KPI考核，早一点下班或者晚一点下班，又有什么关系呢？

陈前看着向往不明所以，不过眼下这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观察小光在做什么。

只见小光站上了讲桌，用手拨动黑板上方的时钟的时针，逆时间旋转。

陈前正想着仔细观察他转动了几圈的时候，眼前的世界突然切换！

眼前又是熟悉的书桌、黑板、教室，自己正坐着早自习，身体的疲惫也一扫而空。

陈前想，这就是向往所说的世界重置了。

那么……陈前赶紧回头看，果然看到了向往，他此时正坐在自己身后的位置，也在看着自己。

两个人四目相对时很有默契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微微点了点头，没有更多交流。之后就开始各自自习。像是谍战片里训练有素的情报人员，接头时干脆利落、不漏痕迹。

不过早自习一结束，两个人就又凑到了一起。

陈前问：“题目应该就是拨动时钟吧……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向往答：“很简单，找到他拨动时钟的原因，然后阻止他。”

“可是……怎么找？”

“这个就要靠你了。”向往的嘴角轻微地弯了弯，似乎有一抹坏笑。

陈前疑惑，“靠我？需要我做什么？”

“简单，接近他、了解他、阻止他。”

陈前感觉到接近这个词好像不是什么好词，也注意到了向往的坏笑，但还是顺着他说：“接近……怎么接近？尬聊？”

“不不不，尬聊不行，得热聊。”看着陈前疑惑的眼神，向往补充道：“梦魇不是现实，它没有现实世界逻辑性那么强，按照这里的设定，你和小光是同学，而具体你们是关系怎么样的同学，其实是有操作空间的。”

陈前的眉头皱了起来：“怎么操作？”

“很简单，你相信你们是好朋友，你们就是好朋友，好朋友之间分享点心中的小秘密，不是很正常么？”

陈前没有被向往迷惑，他从文字的迷雾中精准地总结道：“你是说，靠……骗？”

向往的坏笑简直不加掩饰了，“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骗呢……你要一定说是骗也行，不过你得先骗过自己，自己相信了之后，再真诚地骗……呃，不对，真诚地跟他沟通。”

陈前大概听明白了，消化了一会，机智地反问：“为什么是我？这个事情你也可以做啊？”

向往语气轻松地说：“我是个转校生，不可能刚来就跟他混熟吧？所以……这件事非你莫属。”

*

陈前利用课间的机会，试图跟小光增进一下感情，但是实在没有想到好的办法。

当陈前第三次拿课上有点难度的知识点去请教小光的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讨厌了。但小光还是很热情地给陈前做了讲解。谈话仍然止步于不太熟的同学之间的寒暄。

但陈前也不是毫无收获，通过几节课对小光的观察，他还是得到了一些信息。第一是小光的黑眼圈很明显，应该是没有睡好，不过他晚上12点前还跑到教室来，早上7点已经开始早自习了，黑眼圈也挺合理的。第二是小光学习很认真的，成绩也不错，至少陈前请教的课上问题，他掌握得都挺好的。第三是小光不经意间还是会流露出对第二天月考的担心。

所以小光的伤痛，是月考吗？

因为害怕考试所以想把时间停留在这一天？

但是对于高中生来说，一次月考算不了什么吧？

*

转眼又到了体育课。

下楼准备上课的时候，陈前跟向往说起了自己的这些分析。

向往就坐在陈前后桌，其实这些信息他也观察出来了。等陈前说完之后，他没有顺着陈前的思路继续，而是说：“你这样不行啊？你们聊得太浅了。”

陈前也很无奈：“我知道，但是……我不是那种自来熟的个性啊。”他其实有那么点社恐。

向往坏笑道：“试着突破一下自己，反正这里是梦魇，你搞砸了也没人知道。”

陈前无语。但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那你待会儿能不能回避一下啊？”

向往笑着比了个OK的手势。

体育课还是1500米跑。只是这一次向往没有一骑绝尘地冲出去。

“我教你跑步吧。”向往提议。

“啊？”陈前没反应过来，他的的思维正在如何跟小光沟通以及跑步好难受之间反复横跳。

向往说：“昨天的时候我注意到你不太会跑步，我可以教你。”

“跑步不是谁都会么？”

“你这么说也没错，但是有些姿势啊、步伐啊、呼吸啊，你学会了就能轻松不少。怎么样？想学么？”向往神情期待。

“倒是可以……”陈前没有拒绝。他想着稍微学一学也好，只是怕向往的教学太严格，于是补充道：“其实我不太喜欢跑步。”

向往没有接他的话，反而自顾自地说：“我喜欢跑步。”

陈前无语：你喜不喜欢跑步和我有什么关系？

向往接着说：“你也会喜欢上跑步的。”

陈前有点惊讶地看着向往。因为向往说话时的语气平静而笃定，一时之间陈前竟然分不出这句话是给谁洗脑。

陈前没有从向往的表情中获得更多信息，他的表情也和说话的语气一样，平静而笃定。

陈前突然想到了接下来跟小光沟通的方法。骗人先骗自己……原来是这么操作的吗？向往用实际行动给他上了一课。

“从慢跑开始……”

向往给陈前简单讲解了一些跑步的注意事项之后，就带着陈前慢跑了，一边跑一遍帮他调整。

有了专业的指导，陈前跑得顺畅了很多，但是……该累还是会累。

两圈之后，陈前已经累得没法再注意什么呼吸节奏了。呼吸的频率越来越快，喘得越来越重。

“保持呼吸节奏。”

向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的时候，陈前累得都不太想搭理，边跑边断断续续地说：“太……累……”

向往往前快跑几步，然后转过身来倒着跑。这样他就可以面对着陈前了。“你现在这么呼吸会更累，可以跑慢一点，但是跟着我的节奏，呼——吸——呼——吸——”

陈前跟着向往的口令，重新找回正确的呼吸节奏。心中也跟着默念着：三步一呼——三步一吸——

向往看陈前只是短暂地抬头看了一眼自己，之后又开始埋头看着地面了，于是说：“你不能一直想着跑步，你得想点别的，也许就没那么累了。”

“想……什么？”对于陈前来说在呼吸间挤出几个字并不容易。

“你先抬头看我。”

陈前听话得抬头。

“呼——吸——跟着我的口令。”

陈前不再埋头看地，心思自然就从跑步中抽离了一些。

“随便想点什么，或者你把注意力放我身上也行。”

陈前不知道有什么可想的，于是就把注意力放在向往身上，观察着他喊“呼、吸”时的嘴型，观察着他倒着跑的奇怪的姿势。

向往倒着跑时还要时不时回头注意路线，注意操场上的其他人，但即使是这样，也能跟陈前一直保持着合适的距离。而且表情轻松愉快，不像陈前那样累得表情严肃、凝重。

陈前的注意力从地面转移到向往身上之后，果然感觉轻松了一些。注意力在地面时，随时能感觉到自己在前进，配合着自己心中默念的“一步、两步、三步、吸……”的口号，特别能感受到跑步的艰难。注意力在向往身上时，他的距离跟自己一直保持不变，再跟着他的口令去调整自己呼吸与跑步的频率，就会觉得不用管那么多，只要不断重复就可以了……

向往见陈前调整过来了，接着说：“这里是梦魇，你的意志多多少少会影响到这个世界，所以只要你意志坚定，你一定可以的。”

我一定可以的，陈前在心中跟着重复。此时陈前的脑子近乎放空，只是简单响应着外界的信号。

转弯——再转弯——

陈前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跑了多久，转了几次弯，只是机械地跑动、机械地呼吸。少年的身影一直在自己前方不远处，在脑海中逐渐加深着印象。

“最后一百米，我和你一起跑。”

当向往说这句话时，陈前惊喜地发现，他竟然快跑完了！4圈，虽然速度不快，但他竟然跑下来了！

只是向往和他并肩跑这最后的一百米时，陈前忽然注意到了自己的心跳。

“砰！”心脏因为身体的负荷有力地跳动。

“砰！”陈前很难分辨这跳动之中是不是还夹杂着别的什么情愫。

“砰！”陈前迈开步子开始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