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双目光闪动,笑道:“有些女人看着好,实际却未必,葛兄此时既然不便,小弟就先帮你验验货。”
他说着,走到温书青身边,伸手去扶这位白衣美人,行动间依旧留意着身后的葛飞龙。
然而他虽然做的周到,却忘了人若遇到了意外的事情,必然会有意外的反应。
盗花蜂终于看清了白衣人的脸——的确是美人——却并非是娇美,而是俊美!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这是个男人。
他霎时怔住了。
葛飞龙等的就是这一刹那!他虽没了铁橄榄,但方才边讲话,边从地上摸索了块趁手的石子,只要找好了准头,也能叫盗花蜂脑袋开花。
他腕子一抖,石子激射而出——
盗花蜂身子似乎颤了一下,却没挪动,眼见就要脑袋开花。
啪!
这声音清脆短促,绝不是石子打在人骨上的动静,却是不知哪里又飞出一颗石子,正击在葛飞龙那颗石子上,双双震落。
这响动不小,就在盗花蜂脑后响起,但他竟连头也不回,还是一动不动。
地上的白衣人缓缓坐起。
葛飞龙瞪大双眼。
温书青掸了掸身上的土,道:“可惜了这件衣服。”
这下子葛飞龙看得清楚,他身上何曾有什么伤口?
月色下,温书青掌心摊开,其中赫然是一枚钨铁打造的铁橄榄。
“你!——既然如此,方才为何不直接动手?”
温书青叹道:“本以为方才赶来的是你林中埋伏的帮凶,没想到竟是你的对头。”说话间,他借着月光细细查看这枚铁橄榄,问道:“听说你就是以此物打死了‘双刀神将’梁勇?”
葛飞龙瞪着这个白衣人,弄不清他究竟是人是鬼。是人,怎么可能在那个距离下接住他的暗器?
温书青也不必他回答,接着说道:“一月前,六扇门的郭威郭捕头追踪你至三百里外的雀儿山,你击伤一个幼童,趁郭威救人之际暗下毒手,是也不是?”
葛飞龙此时已略镇定一些,嘎声道:“绿林人杀朝廷鹰犬乃是天经地义,我不杀他,死的就是我!”
温书青淡淡道:“那孩子呢?”
葛飞龙大声道:“他已七岁了,见过我的样子……”
温书青点点头:“所以你把他也杀了。” 说话间,他握拢掌中的铁橄榄,缓缓揉动,那钨钢制成的铁疙瘩竟化作碎屑,自他指间纷扬而下。
葛飞龙瞠目,汗下如浆,颤声道:“大菩提手……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温书青笑了,一双寒星般的眸子凝视葛飞龙,道:“你还颇有见识,想来是名门子弟,不知师承何处?”
葛飞龙咬着牙关,默不作声。他沉默片刻,突然道:“兄台,我看你并不是吃官饭的人,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必对我苦苦相逼?”他见温书青不答话,接着道:“若你今日肯放我一马,我愿以黄金百两相酬!”
温书青笑而不语。
葛飞龙咬紧牙关,再又加码:“黄金五百两——另有明珠三十粒,玉璧一双!”
温书青看着他狗急跳墙的样子,终于叹息着摇摇头,道:“你要还的债太多,我就不在后面排着了。”说罢,没等葛飞龙反应过来,便闪身到他近前,连击他十二处大穴。
葛飞龙只觉一刹间剧痛贯通全身,然而没等他叫出声,这疼痛便飞快地消散,一股暖流流过周身经脉。
他眼前一黑,身体瘫软在地,但意识尚且清醒。
温书青回头看了眼被他点住的盗花蜂,知道这也是个采花的淫贼,他受人之托,须得先将葛飞龙处理妥当,再来给这人安排去处。
盗花蜂的下场好说,或是交由官府,或是交给受害者的家人。
但这葛飞龙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葛飞龙清醒地感受到有人像拎死狗一般将自己提起,血液刹那冲向他的大脑。
这难受的姿势维持了很久,不过倒不令人感到颠簸——可他心中的恐惧又加深了一层,什么样的人拎着一个成年男人,走了这么远,还能走得如此平稳?
这简直不是人能做到的!他心中翻着花骂温书青,恨不能咬下他一块肉来。
他却不知道,骂的太早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一夜过去了,他终于被人放下。
他感受得到自己身下微微下陷的宣软触感,裸露的皮肤能感受到身下的织物细腻贴肤,像是绸缎。
任何一个身体疲乏的人,都会爱上这一刻的感受。
葛飞龙几乎是抑制不住地发出了一声呻.吟。
他想要保持警惕,就像方才他被人拎着的那一路,在脑子里想了几十个可能发生的情况,没有一刻松懈过,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在那样被折磨的状态下,保持一个警觉的状态并不难。
可现在,在这一刹那,他的脑子有了一瞬间的空白——突如其来的舒适感比痛苦更能瓦解人的意志。
而且他发现,自己竟然能发出声音了,随着眼前的黑暗逐渐淡去,周遭景物慢慢显现轮廓。
昏暗的烛光中,精致的粉黄纱幔首先映入眼帘。他身下躺的应该是双人大床,床顶雕刻着复杂的图案,不过他视力刚恢复,一时看看不清楚。
他艰难地扭头检视四周,发现这间屋子虽然不大,但桌椅装饰,无一不是精美异常。
这里除了他,并没有其他人,那小子不在屋里。
门就在一丈之外。
葛飞龙试着行气,他发觉身上的气力已经恢复了一些,万幸手脚并没被人绑住,只要他能冲破被封阻的穴道——
门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葛飞龙下意识闭目,装作昏迷未醒。
那脚步声沉着有力,来人的下盘功夫很硬。
那扇观赏价值超过实用价值的门并没能阻止来人的脚步,只是被轻轻一推,便开了。
门本来也没锁,房主似乎并不担心这房里的人会逃了。
脚步声停在那张檀木小桌前。葛飞龙睁一目,渺一目,偏头去觑那进来的人。
那人背对着他,然而还没见到对方的脸,他先被对方的块头儿骇了一跳——这大汉至少身高九尺,膀大腰圆,那本就不大的檀木桌子被他挡得严严实实,好似一只没毛的狗熊闯进了卧室。
他似乎从那燃着红烛的桌上倒了杯酒喝。
葛飞龙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他也很渴。
那大汉的动作定了一瞬,葛飞龙立刻闭目。他听着脚步声靠近自己,一个粗嘎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嘿,那娘们没骗我,这次的货色还真不错。”说着话,探手在葛飞龙脸上一揉,又掐了一把。
这一下子叫葛飞龙几乎灵魂出窍!
一个恐怖至极的想法不受控制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极力控制自己内心升起的那个猜测。
如果真是那样,还不如昨日死在温书青手里!
然而世间的事情,往往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就像那些被他糟蹋的女孩,哪一个不曾祈求上苍的怜悯?
一股汗臭夹杂着腥气从身侧传来,似乎那个大汉已经多日不洗澡了。
在那双蒲扇般的大手探向他的腰带时,葛飞龙终于没办法再骗自己了——这王八蛋想睡他!
这时候再装作昏迷,一会儿就只好等着屁股开花了。
葛飞龙骤然睁开双眼,怒瞪那大汉。
“呦,醒了?醒了好。要不跟死人似的,有什么意思!”这人全没有停手的意思,反而觉得趣味更浓。
葛飞龙满肚子的脏话在嗓子眼蹿了三蹿,到底压了下去。他深吸一口气,道:“在下葛……”
一块抹布堵住了他的嘴。
“老子花了一吊钱买你一个时辰,没功夫陪你聊天儿,办完事儿就走。”说着手脚极快地退了衣裤,扑了上去。
一吊钱!
并蒂莲本是世间罕有的莲花珍品,但这一处莲池中,所生莲花竟十之八九都是并蒂。
一座精致的八角凉亭落在莲池中央,紫衣美人斜倚栏杆,手持一柄玉烟枪,凝眸看着一株静放的莲花,缓缓吐出一口烟雾来。
“自你出关,至今已有七年了。”
温书青为她斟了杯酒递上,“不错。”
紫衣美人一笑,道:“这世间少有男人愿意来我这地界,也就是你,不在意那些。”
温书青看着这面如芙蓉、风情万种的女子,似乎与七年前并无不同,但细看去,也能发现她眼角已添了两道细纹。他心中微有些苦涩,面上却微微一笑,道:“人常以‘物是人非’为悲念,我倒希望你能与七年前有所不同……”
紫衣美人轻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你自己呢?莫非还在追查那件事?”
温书青笑了笑,沉默片刻后,轻声道:“老天教我至今还不死,就是因为还有这件事未了吧。”
紫衣美人注视着他,目中似有怜惜,半晌轻叹一声:“你又是何苦……那本不是你的错。”
温书青默然不语,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月近中天,然而却不圆满。
明月,明月,胡笳一声愁绝。
他再次探手向酒壶,一只纤细素白的手阻住了他。
“你的伤势如何了?”
温书青只好收回了手,道:“已无大碍了。借雪山的寒气运功疗伤,很有效用。”
她还是盯着温书青,接着问道:“那毒呢?”
温书青压下了喉中的痒意,垂眸笑道:“也不碍事了。”
她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你调查的那事,可有新的线索?”
温书青转着手中的酒杯,看杯中清澈碧绿的液体,摇了摇头。
紫衣美人叹了一声,也不再追问,换了个话题,道:“关外风气想是与此地大不相同,你这些年可有遇到...意气相投之人?”她觑着温书青的神情,轻声道:“我听说那姓楚的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