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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第 9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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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玉楼等人在密议,另一头,黄山派营地炸锅了。

赵毅等人走了半宿,因是先往南去,后又改道,绕了个大弯,天色见亮时,才摸到营地边上。

他们还没来得高兴,远远地,就望见门前被人围住,气势汹汹正在叫嚣,而本家弟子们也都聚集在营门口,各拿兵刃,剑拔弩张的对峙着。

赵毅眼尖,一下子注意到明夜峰、马玉兰的身影,心里咯噔一声——他们不是应该在南边堵住顾渊吗!

还加了个姜岭昆。

赵毅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脱口而出:“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明夜峰本没怎么注意这些人,闻言,一双鹰目盯住他,反问:“我们为何不能在这里?”

马玉兰也听出些滋味,视线在他们脸上一过,柳眉一挑:“呦,这不是来通风报信的小哥?”

背了赵毅一路的弟子,刚直直腰,正和马玉兰打了个照面,激灵一下,下意识要躲。

“你躲什么?”她笑眯眯的,眼波流转,看了过去:“你就是黄山五虎之首,‘逍遥剑’赵毅?”

“别怕,”她的笑很美,很有味道,“能有顾渊的消息,我们都得感谢你的报信。”

“我……这……”

赵毅不敢回头,后背发潮,额角也见了汗,余光一扫,瞪大了眼睛——

“呦!”易南津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侧,横臂搭在他肩头,很亲切,很熟络地凑到耳边,道:“老赵,这跟你方才说的,可不大一样啊。”

赵毅不敢乱动,冷汗涔涔而下——易南津的动作看似随意,却拢住了他上身,稍有妄动,胸椎附近的大穴,恐怕都要遭殃。

怎么办?

姜岭昆喝了一声:“姓赵的,就是你跟那个顾渊沆瀣一气,陷害老夫?!”

赵毅闻言一愣,初时没反应过来——他本也不认得姜岭昆,但这话头可是个契机!

随着姜岭昆话一出口,明显感觉得到,易南津愣了一瞬,赵毅抓住机会,佯做受辱激动,身子一挣往前迈步,正好挣脱了那手臂的束缚,口中怒道:“你说话得有证据,少要血口喷人——”

突然往前猛蹿,同时拔剑!

姜岭昆大惊,全神戒备,正要出手,却见他回身横扫,往那个刺猬头的年轻人拦腰斩去!

嗖的一道银光,易南津低呼一声:“好家伙!”将腹一吸,剑锋险险擦过腰带,险些给他来个大开膛。

赵毅本想攻其不备,见没得手,心中暗骂,不敢恋战,火速后退,一下子站到姜岭昆身边,剑锋怒指易南津:“诸位前辈,这两个小子也是跟顾渊一道的,被我骗来此处,决不可放过了!”

他话说完,忽觉气氛有些微妙。

明夜峰轻飘飘一眼扫过他,冷眼打量那二人。

姜岭昆则斜睨着他,视线中带着一点儿微妙的嘲讽。

赵毅有些莫名其妙,却听马玉兰含蓄地道:“赵公子还真是兵不血刃,专门攻心啊。”

几个黄山弟子脸上发烧,尴尬的别过视线,心道:师哥,打不过人家,给骗过来,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何必说这么大声的。

赵毅脸上也觉不光彩,但又打不过人家,不这样,怎么办?他忍着这口气,继续大声道:“明前辈,这二人跟那个顾渊关系匪浅,若擒住了他们,那小子必然自己上门!”

易南津小声嘀咕:“他能来?我怎么有点儿不信呢?”

蒋天昭:“废话,我们又不认得他。”

姜岭昆这时插口道:“姓赵的,这两个兔崽子跑不了,但你先给老夫解释清楚——为何要设计陷害洪武会!”

赵毅没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正觉得他难缠,还未开口,明夜峰却等不及了,阴沉沉问道:“这二人,当真是顾渊的同党?”经过昨晚一事,他对这位黄山首席的智力,不是很能信任。

赵毅恨不能跳起来替他冲上去,但没敢,只能大声道:“不错!他两个亲口承认的!”

明夜峰视线不离蒋天昭——他看得出,这二人中,此人是更难对付的一个。

这人只是随意往哪一站,全身上下,都找不出一丝空门破绽。

明夜峰眼不错珠的观察对手,这边听赵毅叫阵道:“沃全甲、尤冰——”

明夜峰一愣,皱眉道:“你说什么?”

赵毅犹自咬牙切齿,瞪着通红的眼睛看对面:“此二人,一叫沃全甲,一个叫尤冰——”

明夜峰眉头紧锁,低声念了两遍,脸色变得铁青,目光如刀切向赵毅:“你耍我?”

易南津掏了掏耳朵,懒洋洋道:“知道您全家有病,倒也不必如此张扬。”

全场静默。

黄山几个弟子脸憋得通红,心说大师兄今天是吃疯药了不成?怎么净说着些丢人现眼的话!

其他人可没必要顾忌什么,从第一声笑溢出,引爆了哄堂大笑。

总算是令赵毅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

“我日你奶奶个王八羔子的!”这时刻也顾不得什么名门风貌,一翻腕子,提剑就冲了上去。

羞恼之下,他将所有顾忌都抛之脑后。

易南津笑嘻嘻,从容应对,也不还手,只是左右闪躲,只见银光交织出一片剑网,杀气四溢,剑气纵横,观者频频点头:“逍遥神剑”倒也不全是虚名。

不过——

明夜峰、马玉兰、姜岭昆等人的视线,却都黏着在那个刺猬头身上,为其诡谲的身法自心惊——这是什么门派的功夫?

几个人本想借观战之际,勘破对方的底细,至少,也了解一下对面的武功路数,没想到,越看越是迷惑,越看越是觉得,必须得谨慎行事。

这就导致,没有一个人想上前插手的。

赵毅好像真的疯了。

他大吼着猛攻,从开始的一招一式还能看清,到后来,简直如疯虎下山,见人就扑,见人就咬,甚至,几次险些波及旁人。

不仅是攻势疯狂,他的样子看起来也很不正常——正常人,谁会甩着口水,眼睛瞪得凸出来攻击别人?

蒋天昭看着师弟遛狗一样逗那个赵毅,搓搓指尖,细细的药末簌簌落下,悄无声息。

“大师兄的情况不对!”终于,黄山派有人发现了他的异常。

易南津逗累了,一掌拍退了赵毅,正要抽身,突觉一股寒意自脊背蹿起,来不及细思,将身一拧,堪堪避开身后刺来的暗剑。

“今儿是什么日子,个个都偷袭暗算,姓明的,你要脸不要?”

明夜峰也不答话,手肘回缩伸展,极快速又是连环七剑。

易南津目光一敛,凝神应对,心知这个比方才那疯狗赵毅厉害得多,不好对付。

闪躲空隙,他抽时间望向师兄,眼神颇为哀怨:哥呀,我可是你亲师弟,你就这么看着?

然后他发现自己错了——蒋天昭甚至连看都没看他,或者说,看的不是他。

那是个隐没在人群中,几乎没有存在感的人。

但就因为他太没有存在感,反而给蒋天昭注意到了。

别人都发出大笑的时候,这人是沉默的,当然,也有人天生就不爱笑,可是,这人沉默的样子也很不一般。

他那双眼睛,似乎是深碧的,五官轮廓很是鲜明,即便刻意颔首,也难掩那种拔众的锋锐感。

在蒋天昭眼里,这微妙的感觉很鲜明,就在他望过去的一刹那,那人也似有所感,微一侧头,看了过来。

四目相接,蒋天昭只觉自己跟一头猛兽打了个对眼,那感觉令他脖颈后汗毛竖立,瞳孔骤缩。

二人目光一触即分,都有心惊之感。

他很肯定自己并没见过这个年轻人,可是,为何莫名觉得有些熟悉之感?

蒋天昭漫不经心扫过正跟明夜峰对战的师弟,心头琢磨着:瞳色深碧,且有些异域的长相……

突然想起什么来,眉头倏地一紧:莫非是他?

急扭头看去,想再找那人踪迹,却发现人不见了。

易南津正苦于无法脱身,耳边听大师兄发话:“退下。”

呦,今儿师哥兴致如此好么,竟要亲自出手?

“诶,好嘞!”他巴不得能喘口气,一式黄龙大转身,唰一下闪到了蒋天昭身后,呵呵喘息:“这老小子可有劲头儿了!”

蒋天昭冷哼一声:“平日里叫你练功,偏爱偷懒,怪不得别人。”

他这边跟易南津说着话,抬臂一迎,只见一道电光急噬而来,他这样一抬手,似要阻一阻的意思,可动作仿佛很缓慢、拖沓,不利索得很,连手都没来得及伸出,好巧不巧的——

剑光笔直刺入了他的袖口,也可以说,他用左边的袖子去迎那把吹毛断刃的利剑。

明夜峰追着易南津,到了蒋天昭跟前,心中暗自戒备——这个人,方才就令他觉得极有威胁感,不可轻敌,因此暗催内劲,灌注剑身,全力一击。

剑身唰地没入袖中,人群中传来“嘶”的数声,判定这条手臂,只怕已给穿成肉串。

但没有剑锋切肉的声音。

剑刺入之后,那只略显宽大的袖子突然狂抖,极剧烈地抖——好像狂风中欲振翅而飞的蝶。

明夜峰一剑送出,直没剑柄,身形顿住,围观的喝了声:“好!”

他却没有得手的喜悦,甚至,脸上乍现惊疑、惶惑的神色,猛发力抽身而退!

有人不解,心道:“为何不继续抢攻?废他一条膀子就够了么?”

别人不晓得缘由,明夜峰身临其境,是有苦难言。

他这一退,总算叫人看出了端倪——

“他的剑!”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手中握着的剑上——不,现在说那是剑也不合适了,毕竟只剩下剑柄,及长不足一寸的残刃。

一阵细碎的轻响传来,众人移目看去,只见一块块晶亮的东西,自宽大的袖口中滑出,散落在男人脚边。

那就是明夜峰宝剑剩余的剑身,已经碎成了二三十块废铁。

有眼尖的看过去,发现那断剑的茬口十分整齐,明明是至刚至硬的东西,断面却像被一刀切开的生面团相似。

仅一个照面,明夜峰脸上已见了汗,目光不由自主,锁定在那只神秘的袖子上。

这时候,蒋天昭一直拢在袖中的双手,终于伸了出来。

在他抖袖探手的一霎,明夜峰全神贯注,防备他手中拿出任何一种兵刃——

是袖中剑,还是护手钩?

峨眉刺,还是铁手套?

莫非是抓了一手暗器?

那袖子一抖,二抖,三抖。

一双手,从里面探了出来。

空手。

空手也不算很令人震惊,空手可以是练拳的,练掌的,甚至练指——但是,这个人,这一刻,怎么能是空手呢?

空手,他拿什么削了我的剑!

他宁可看见蒋天昭拿出一件绝世神兵来,也不想见到一双空手!

不止他,所有看见这双手的人,都愣了一愣。

好奇特的一双手。

很美——且这种美不止于形状的秀丽,肌肤的细腻,骨骼的纤长——更惊人的是,这是一双在发光的手。

一种介于金玉之间的光泽,十分柔和,十分悦目。

像天上的月亮裁下一角,铺砌、覆盖在这人的皮肤。

人的皮肤怎么能有这样的光泽?

明夜峰瞳孔骤缩,看了半晌,又把视线一寸、一寸地,移到蒋天昭的脸上。

这人的面容很俊,神色很冷;脸上两道法令纹长而鲜明,看来不过三十多的年纪,但鬓角处已生出二指多宽的白发,他分明比明夜峰年轻许多,可无论是神情还是周身气派,都比明夜峰更像个长者。

那是一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稳。

他神情如此从容,衬得鼻翼翕动、面现紧张之色的明夜峰,简直有些可笑。

明夜峰也知自己心境不稳,众目睽睽之下,给个晚辈压住了。

他当然不希望这样,可是,很多时候,人是控制不住自己的。

他看着那双手,呼吸愈见急促起来,眼睛微微瞪大,带着十分的不敢置信,低声喃喃:“你……你练成了‘碎玉菩提手’?”

蒋天昭倒是有些出乎意料的,飞羽般的眉梢一挑,“不愧是三百年积淀的武林世家,果然见识不凡。”

明夜峰脸色难看已极,目光闪烁,两腮因牙关紧咬而凸起,半晌,自唇缝里挤出一句来:“这门功夫失传已久,江湖上没听说哪个门派还有传承的……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易南津气得发笑,插口道:“你们方才骂了半天,还不知我俩是谁——”

蒋天昭截断了他:“路人。”

易南津:“……”他十分憋气地瞥了师兄一眼,把嘴边的话嚼吧嚼吧,咽了下去。

马玉兰突然出声:“既是路人,为何还不赶路?”

易南津为他们的不讲理感到震惊:“喂,你以为我们愿意来的?方才都听见了,是那臭不要脸的骗我们——”

蒋天昭举起一只手,示意他闭嘴。“我们正要接着赶路,诸位,告辞。”言罢,转身便走。

“我……你……欸师哥!”易南津闹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只有赶紧跟上。

明夜峰紧了紧握剑柄的手,嘴角绷直如钢丝,一双眼虽然盛满了不忿,可寸步未移,眼看着那两人离开了。

马玉兰瞟了他一眼,掩口而笑:“明家主果然是英雄人物,好识时务。”

明夜峰额上青筋一横,未回头,冷冷道:“你有功夫说风凉话,怎么不亲自尝尝碎玉菩提手的滋味?”

马玉兰秀眉匀称的腕子,好似一截白洁的莲藕,款款一摆,叹道:“明家主,你忒没良心了,我好心捧你的场,你却叫我去招惹那要命的冤家。”

姜岭昆忍不住道:“马帮主,你知那二人的身份?”

马玉兰琥珀色的眸子一转,视线在姜、明二人之间游移,有些神秘地一笑:“您当真没看出来?”

姜岭昆长吸了一口气,苦笑着摇头。

明夜峰却是冷哼一声。

马玉兰横他一眼,笑容一敛,清凌凌地道:“哼什么?明家主,你哑巴了?莫非你方才不止断了剑,连声门也给人家戳断了不成?”

明夜峰大怒,:“刁妇!你有完没完?!”

马玉兰也不惧他,见他急眼了,反懒懒一笑:“呦,这就生气了?你还是留着些气力吧——方才在那人面前说了温书青许多恶言,小心着点儿,别叫人夜半取了性命。”

姜岭昆疑道:“温书青?方才那两人跟他有关系?”

明夜峰阴沉地道:“姓温的既然跟顾渊纠缠不清,就是武林中的败类,我儿的死,他也逃不了干系!”说着,撩眼皮凝了马玉兰一眼:“不似某些人,亲妹子死在别人手中,却连一声质问也不敢!”

马玉兰冷笑:“干系不干系的,你有证据么?仇人在哪?老娘又不是疯狗,逮着个人就咬,要怎么报仇,还用你来放这横屁?!”

明夜峰脸皮涨得通红,大口喘气,奈何口条不敏,还挺端架子,哪里骂得过她?气得提剑欲斩,却扫见那短得可怜简直可笑的一点剑刃,胸口那气,噗嗤一下,又瘪下去了。

姜岭昆忍不住喝了一声:“那人究竟是谁!”

马玉兰横了明夜峰一眼,讥诮一笑,道:“碎玉菩提手……四十年前,江湖上曾有一人,十日内连挑五宗十三派,不动刀兵,凭‘三绝一巧’问鼎江湖,时至今日仍无人能敌,你说那人是谁?”

姜岭昆悚然:“啊!”

明夜峰平了平心气,勉强道:“不错,那人就是——”

姜岭昆:“三合上人竟然亲至!”

马玉兰:“……”

明夜峰:“……”

这两人目光一错,竟难得生出一抹惺惺相惜之意。

“‘三绝一巧’的确是武圣绝学,但是,姜会主试想,武圣年逾百岁,近年时有传言他已仙逝,即便还活着,又怎么能会是这么一副年轻模样?”马玉兰有气无力地道。

“那可说不好,”姜岭昆竟然很认真的反驳道:“他老人家武功已臻化境,据说是半步神仙,有什么驻颜秘术,那也不足为奇。”

明夜峰忍不住了,“依我看,那人该是三合上人的首徒,‘小达摩’蒋天昭。”

马玉兰难得对他的观点表示赞同,点了点头,道:“不错,我认得一个剑客,十二年前闯缥缈峰,据他所言,是一个‘额间带剑’的青年,将他击败,撵下山去了。”

“想必就是指他额间那条竖纹。”

姜岭昆这才明白过来,喃喃道:“若是此人,难怪方才一招就断了明家主的剑……”

明夜峰重重咳了一声,转回身,看向被控制住的赵毅:“你又是怎么跟他俩遇上的?”

……

易南津满头雾水,追上去问:“不是,大哥,咱跑什么?”

蒋天昭只有两个字:“追人。”

“谁?”

“顾渊。”

“他来了?!”

蒋天昭不欲废话,脚下加紧——他确认那人是往这个方向走的。

往年,胶辽的冬季不算很冷,近年却不知怎么,似有一股寒流,裹挟着熙熙攘攘的武林人,一同降临在这片土地,给本就不得安生的百姓,更添寒冷困顿。

蒋天昭逆风而行,冰冷的气流扑来,极快的速度令视线中的景物迅速倒退、缩小,模模糊糊,难以辨明轮廓。

破风声陡起。

毫无预警地,天地间骤生一道闪亮裂痕。

不——那是刀光!

蒋天昭鹰隼般的双目猛地一敛,猛冲的脚步骤停、倒锉,身如匹练,一展一缩间,避开一刀。

出刀者似也没想到他竟能全身而退,喝了一声:“好!”揉身抢上前来,翻腕,横刀一推,直斩他腰间——正掐着他翻身必经的线路上,趁着旧力已残,新力未生,要他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这一刀气势虽不如方才,用意却更狠,更毒。

刀锋已迫得他腰间一寒,蒋天昭半空中硬将身体回转,往后一个大仰,同时,右手食、中双指一并,往外横扫。

他要以血肉的手指,去拼一拼刀锋!

这固然不是普通的手指,那悦目的金玉般的光泽,令其看起来仿佛是一件形状特异的兵刃。

而迎上手指的,只不过是一柄普通的混铁刀。

蒋天昭人往后倒去,右指与刀锋相触,一划而过,竟有金属交击之声传出——那人似早也防备着他的双手,及时抽刀,但仍觉手中钢刀“嗡”的一震,不由心中一凛,但并未退走,反而将腕子一压,改为扫地撩阴刀,自下而上,迎着蒋天昭后仰的背心扎去!

蒋天昭骤遇偷袭,连着两次变招,全凭一口真气支撑,那人三次出刀,刀刀狠绝,应变之速,刀法之凛冽,也是他平生仅见。

第三刀,他还躲得过去么?

也许可以。

也许不行。

没人知道结果,因为一把阴阳扇急速、悄无声息的切向刀客后颈,

这时刀尖距蒋天昭后心不到一寸,再多一呼吸的功夫,也许就能给这位小达摩穿个透心凉。

但再多一瞬,削铁如泥的阴阳扇,也必然切入刀客的脖子。

是杀人,还是保命?

大多数时候,这个答案并不难选,除非,杀人者和被杀者之间有什么血海深仇,拼着一死,也不叫对方活下去。

这刀客的确仇家很多,但和蒋天昭却不是那样的关系——甚至,他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

所以他往前一伏,避开了扇叶袭击,同时,那一把刺向人后心的刀,轨迹也随之偏离。

蒋天昭后仰的身体,在几乎不可能停住的角度,十分突兀地定住了,后背几与地面平行,却没有真的落在地上,也未趁势站起,而是趁那人躲避之际,怪蟒翻身,劈手往他腰际一划。

他空着手,似很随意的这么一摆胳膊,指尖却比枪尖还利,“歘”一声,刀客疾退数十步。

二人距离拉开,易南津摇着扇子站在师兄身旁,看看那黑衣人腰间慢慢洇出了血迹,将扇一合,敲了敲手心,嘴角噙一抹笑,眼神却无比锋利,“小子,你惹错了人,今天是有来无回了。”

对面人不答话,视线只盯住蒋天昭,那眼神,仿佛是一只瞄定猎物的狼,幽森而无情,令人不寒而栗。

“你的刀法很好,”蒋天昭的眼神却很奇特——他并未发怒,但很严肃,而且带着七分的审视,三分欣赏:“方才,若不是南津出手,我伤不了你。”

那人马上回道:“我偷袭,你有帮手,扯平了。”

易南津冷笑一声,刚要说话,却见师兄抬手示意他不要插言。

“为什么?”蒋天昭有些探究的看着那人,问道。

对面沉默了一阵。

三个人所站的位置不是大路,是条临近内城的小道,在这人荒马乱的时期,几乎是没人会注意,没人会路过的。

“你又为何跟踪我?”那人没有回答,而是抛出了一个问题。

蒋天昭肃穆的面庞上,眉稍微挑了那么一挑,道:“我跟的人叫顾渊,你是顾渊么?”

“……”那人看着他,原本冷峻的视线,起了一种微妙的变化。

变得冷寂。

顾渊本以为,自己是猎人,没成想,人家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这是什么时候结下的仇人?记不得了。也许,只是仇家请来的杀手,不过,没两样。

那么,还要留情么?本想抓活的……

他气势上这种微妙的变化,没有逃过蒋天昭的眼睛。

“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却还没回答我的。”

顾渊点了点头:“不偷袭,我没把握拿下你。”

蒋天昭眼中冷意稍散,“好,是条汉子。”他等他说下去。

“你擅长用毒,我方才看见了——赵毅疯了,是你暗中下手。”

蒋天昭点了点头,也干脆承认:“不错。”而后反应过来:“你需要毒药?”

顾渊顿了顿,迟疑一瞬,像是在犹豫要不要说实话,但还是说了下去:“我需要能解毒的人,至少,要能识。”

易南津和师兄交换了个眼神,移目打量他:“你中毒了?”看着不像啊。

对这个问题,顾渊沉默以对。

他不回答,蒋天昭也不以为意,接着说下去:“所以,你是想活捉我,给人解毒?”

顾渊:“半死不活也行。”

易南津惊悚的发现,大师兄竟然笑了。

“好,你有什么本事,不妨都施展出来,蒋某若技不如人,随你走一趟也无妨。”

“……”顾渊视线偏移些许,看他身侧。

蒋天昭知道他的意思,率先开口道:“南津,不要插手。”

易南津眉头一皱,欲言又止——这小子看来很不好对付,两人一起的话,胜算还大一些。

不过,很久没见大师兄有这样的兴致了……也罢,谅他也不是师兄的对手。

“嘿,师哥,咱给他来个空手夺——黑刃。”

易南津抱臂退在一旁,准备观战。

蒋天昭一手负在身后,一手似随随便便往前一探,周身气质大变。

好似一柄亘古以来便存于天地间的神兵。

顾渊眼底浓绿近黑的瞳孔,逐渐的放大,像是洇开的一团墨绿,呼吸放缓,悠长而平稳,仔细观察,可以发现他正随着呼吸调节自己的动作。

这调节很小,很微妙,只是腕子下压了半分,左肩头稍向后移了寸许,脚尖的方向稍作调整。

三个人的场景,却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因为易南津有点紧张,下意识屏气。

这条小巷很寂静,但这座枯城却并不平静。

有长鸣般的叫声自外传来,经历高墙窄壁的作用,叫人听不出距离的远近,甚至,听不出那是否是人的声音。

一声,又一声,只觉凄厉。

声音渐弱下去。

在第六声嘶鸣响起之时,顾渊一俯身,蹬地前冲,人如一道暗箭划过,而后才听破风声起——

“仓——”的一声响,艰涩得几乎要割破人耳膜。

手与刀锋相触,一触即分。

易南津瞪大眼睛,几乎疑心自己看见了火花,同时心中暗道:“这小子兵刃也很普通,一把混铁钢刀而已,不想却以巧妙角度应对师哥的碎玉菩提手,嗯,有点儿东西。”

这个想法听来很奇怪——血肉之躯跟生铁熟钢相碰,他居然去赞那用兵刃的有勇气。

其实一点也不奇怪。

不论对手用的是精钢宝剑,还是熟铜大棍,即便是混□□钢的实心大锤,蒋天昭一指下去一个窟窿,跟戳豆腐似的。

这双手,对上世间任何一支神兵都不逊色,面对凡铁,更是所向披靡。

而顾渊在两次交手中,刀锋都微妙地避免了跟这双手硬碰硬,看来心里也很有些成算。

易南津有些兴奋起来:这样才有得看么!

小巷不够宽敞,两条人影翻转腾挪,有些施展不开,蒋天昭凝神应对之时,忽瞟见顾渊神情一变,低喝道:“说好了不许帮手,卑鄙!”

蒋天昭一惊,心中想的是:莫非南津见我久攻不下,暗中施援手?糊涂!

他趁间隙往后侧目,想要喝止易南津不要插手。

然而视线往后一探,易南津分明站在百步开外,哪有插手的模样?

“你!”情知上当,蒋天昭急回头一掌送出,却发现那人已经趁这功夫,一下倒纵出数十丈,眼看要消失在小巷尽头了。

蒋天昭给摆了一道,也有些动了真火,易南津发现不对,上前来问:“师哥,还要……?”

蒋天昭眉间竖纹猛然收缩,如同一枚悬针,令他看来有种凛然不可侵犯之威,冷哼一声,道:“追。”

他倒要看看,这姓顾的究竟是什么人性,若真和传言中一般,不仅得阻止老五与其胡混,更该尽早剪除这一祸害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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