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过雨，今天的空气格外清新。
尤其是路边的灌木丛，泥土还带着微湿的水汽，各种不认识的草叶子鲜绿地挺立着，一眼扫过去，能看到几朵娇小又漂亮的野花。
姜梨很喜欢下过雨之后草地的味道，她觉得不同的草地味道十分不一样，偶尔闻到喜欢的都恨不得搬个凳子坐在旁边闻一天。
韩影曾经觉得她这个爱好很奇怪，怎么会有人喜欢湿漉漉的泥巴呢？
最早他倒是没有说过什么不好，还买过几瓶据说是模拟雨后花园味道的香水给姜梨，姜梨谢了他的好意，但香水味道和真正的雨天草地天差地别，她试过香之后就搁置了。
韩影对此颇有微词，觉得她喜欢雨天的草地却不喷自己买的香水的行为难以理解。
姜梨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总归韩影给她买香水也是一片好心，不忍心说得太直白，干脆便不再提此事。
姜梨想着，蹲下身摸了摸湿漉漉的草叶子。
“我很喜欢这个味道。”她突然开口道。
段铭看了一眼她手里轻轻抚摸过的叶子：“喜欢这种花吗？”
“不是，是下过雨的草地……”姜梨说着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道，“是不是有点奇怪？”
“没有啊，这个味道确实很好闻。”段铭说着用力吸了两口气，“我也喜欢下雨天，让人心里很静。”
“如果你喜欢我们可以每次下雨天都来这里。”他笑着歪了歪脑袋。
姜梨一怔，旋即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我只是随口一提，随便讲一讲而已。”
“既然喜欢，哪里随便了？”段铭一扬眉毛，“姐姐要胆子大一点，你这样总时时刻刻在意别人的看法和感受，善良又心软，是会被别人骗的。”
比如他。
姜梨像是觉得有趣一样看着他，半晌才失笑地应了声好。
两个人在草地旁边聊了好一会儿，才迎着微湿的空气继续向前走。
这次的目的地是小村子不远处的菜市场，这里乱糟糟的，被自动划分成了小块，每个摊位菜蔬整齐地摆放在铺了蛇皮袋子的地上，摊主们彼此闲聊着。也有人直接开着深蓝色的三轮汽车，拉了一整车西瓜，坐在西瓜堆里等着顾客前来，偶尔扯着嗓子喊一句：“八毛，便宜了，八毛了啊——”
姜梨依旧戴着口罩遮脸，蹲在卖茄子的小摊前挑选着。
“姑娘，你只管放心挑，我们家的茄子都是刚从地里摘的，整个菜市场都找不出比我们家更新鲜的了。”摊主是个皮肤黝黑的农妇，短头发，笑起来脸上皱纹更深了，露出一口牙，很热情地帮姜梨挑。
“一斤多不到二斤……给三块吧。”农妇很爽快地称完打包好递过来，段铭很麻利地接了过来。
“这里的菜好便宜……”姜梨又看了一眼袋子里新鲜的茄子，“我第一天来的时候还以为他们认出我来了所以便宜卖我……”
段铭倒是接受度良好，他小时候跟妈妈一起生活在小镇上，每次都去菜市场买菜，便宜又新鲜，以至于他后来被段正清接到段家后，看到保姆每日的采买清单上，一把香菜的价钱能在别处买一筐时，总有种段正清被耍了的滑稽感。
段铭转了个话题，话音里的好奇拿捏得正好：“姐姐说以为他们认出了你所以便宜……姐姐是不是很有名啊？”
姜梨动作一顿。
大意了，忘记段铭失忆了还不知道她的职业这件事。
她不动声色地在脑内转了一回，含混道：“没有……只是以前拍过一两次电影……”
“哇，真的吗？！”段铭脸上的表情十分真诚，完全看不出来一丝一毫演的成分，好像真是个第一天才知道姜梨演过戏的人，“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看吗？姐姐居然是大明星诶！我想看你在电视上的样子！”
姜梨清了清嗓子，才道：“……等改天吧——哎我们去那边买个西瓜吧？你喜欢吃西瓜吗？”
每次看到自己演的戏都觉得格外羞耻的姜梨落荒而逃，直奔一辆载满西瓜的车而去。
身后的段铭低头一笑，也跟了上去。
姜梨选了一个很大的西瓜，像个行家一样，矮身附耳在西瓜上，十分认真且严肃地弯起手指敲了敲，认真听了会儿，然后换了一个，又敲了敲，又听了会儿。
“没想到姐姐对挑西瓜也很在行嘛……”段铭一挑眉，跟着把耳朵凑到了西瓜上，“我也听听。”
一颗大西瓜，就算再大，两个人同时凑上去听也实在拥挤。
姜梨看着近在突然凑近的一张脸。
段铭的眉毛很浓，眼睛很圆，眼尾微微下垂，是很容易会生出无辜感的狗狗眼，睫毛很长，垂下眼睫时像遮下来一把小扇子。
那把扇子扇了两下，突然扬起，露出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我听不出来。”
姜梨猛地起了身。
她摸了下鼻子，很随意地一挥手，指着那个被她听过的西瓜：“不用听了，这个西瓜很好，老板，麻烦称一下。”
“真的？”段铭扬着眉毛问她。
姜梨其实根本不会挑西瓜，她以前几乎不会自己出去买水果，大部分时间是助理，经纪人买，她自己最多只买过切开和切块装盒的西瓜，几成熟一目了然。
她这会儿听声挑西瓜也是看多了电视，自己好奇试试，但根本没听出来个一二三。
姜梨胡乱点点头。
段铭也不再问，转头看向摊主：“老板，我们要这个了，麻烦称一下。”
摊主是个瘦高的汉子，戴个土黄色的草帽，穿着白色背心，目睹了两个人挑瓜听瓜的全过程，把两人看中的那个拿过去自己听了听，露出了一幅稍显一言难尽的表情。
“妹子，我这人做生意实在，这瓜一般，我给你重新挑个吧。”摊主说着从旁边另挑了一个出来，敲了敲，满意道，“这个好，你听听，是不是比你刚才挑的好？”
姜梨附耳听了会儿，感觉声音差不多。
抬头，老板还一脸求肯定地看她：“是吧？”
姜梨：“……是……”
段铭很自觉主动地承担了拎袋子抱西瓜的工作。
姜梨担心太重要分担，被段铭拒绝，一脸委屈地问姜梨是不是还是把他当外人，连重活都不让他干。
姜梨无奈：“你年纪还小，我听说提太重的会影响长个子。”
段铭挑了挑眉，冲姜梨一抬下巴：“姐姐，我的个子就是不再长也够了吧？”
姜梨抬头看着比自己高大半个头的段铭，她一米七，段铭至少在一米八五以上了。
好吧，现在的小孩身高长得真够可以的。
两个人把菜市场转了一圈，要买的东西买了个七七八八，姜梨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还要买什么吗？”段铭抱着手里的菜蔬，好整以暇地回头看过去——看见了一个挂满了衣裳的棚子。
是的，菜市场也有卖衣服的摊位。
段铭直觉不好，正要找借口赶紧走时，姜梨转头看着他，眼睛里亮亮的：“陈铭，我给你买两件衣服吧？”
段铭被这样看着，张了张嘴，但再说不出半个不字。
生平最不爱逛街买衣服的段铭，小时候总被他的亲妈陈雅雅强制带去商场现试现买。
夏天倒还好些，衣服轻薄，冬天买冬装时就格外难熬，光是试穿脱两件，就能累出一头汗，而他因为生得标致总被路过想给孩子买衣服的阿姨们喊住：“哎，这小孩跟我家孩子生得高矮胖瘦相差不多，能帮我试下这衣服不，我看下尺寸合不合适。”
陈雅雅素来热心，这样的理由一概应下，于是段铭除了要试自己的，还要试路人的，逛一次街比运动会上跑三千米还累。
后来到了段家，陈雅雅还是热衷于买衣服给他穿，但段铭也开始忙碌起来，加上他有心推辞，于是大部分时间是陈雅雅照他的尺码买回去，他自己拣着喜欢的穿。
但现在——
“这个好看！小帅哥生得靓，穿红色最好看了！”卖衣服的大姐热情地展示着一件大红色运动套装，衣服胸口一左一右写着“男”“神”二字。
姜梨一幅很感兴趣的表情看过来：“试试吗？感觉很衬你？”
段铭：……
段铭有些无奈地看着姜梨：“姐姐……”
姜梨"扑"地一声笑出来：“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大姐，不用推荐了，让他自己选吧。”
卖衣服的大姐略显遗憾地放下了手里的衣服，但很快又从衣服堆里拽出件荧光绿的同款运动衫来，胸口写的是“女神”二字，目光烁烁地看过来：“妹子，你这身材好，穿这个也好看，试试呗！”
姜梨：……
段铭在一边看热闹不嫌事大：“就是，姐姐你也试试呗，穿上肯定好看——你要是愿意穿那我也愿意。”
姜梨扶了扶额：“陈铭——”
卖衣裳的大姐一看有戏，立刻来了精神，用力冲着姜梨扯着衣服展示其结实耐磨性：“妹子，我不骗你，这衣裳质量可好了，你看，这布料多厚实，咱在家总得有个干活穿的，这衣服就正好啊，你不管事扫地擦玻璃，做饭收拾家，还是种地收庄稼，这衣裳都够用，耐脏！好洗！耐磨！我跟你说买了绝对不后悔，这样吧，我原价一套外套带裤子九十八，现在看你有缘两套跟你要一百八，怎么样？”
段铭一副很内行的样子上前摸了摸，摇摇头道：“大姐，谁家买一百多的衣裳回去干活穿啊，你不如说个诚心的价。”
大姐把腰一叉，气势很足道：“那你说，你愿意出多少。”
姜梨根本不想买这衣服，又不好意思直言拒绝，于是报了个她觉得对方会翻脸的价钱：“两套一百块，多了不要。”
“行吧拿走吧你也太会砍价了妹子……”大姐一口应下两下把衣服包好递了过来，“手机还是现金？”
姜梨：……
玩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