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好像喝多了，可能麻烦你去一趟了……对，辛苦你……不方便吗？”姜梨打给了韩影的助理小李。

电话响起的时候，小李正在家里躺着打游戏，本能地就要划掉，可划到一半发现备注是姜梨时，一个激灵就爬了起来。

她是目睹了姜梨和韩影从结婚到离婚的全过程的。

说实在的，虽然她只是韩影的助理，但对这位前老板娘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畏惧的。

韩影和姜梨属于不同的公司，但因为结婚的原因，双方的工作人员都有来往，韩影属于那种很会做人的人，工作室无论大小员工，他都记得名字和长相，见面总能聊上一会儿，甚至知道员工家里条件，每逢有人家里有长辈去世或近亲结婚，都会嘱咐经纪人按礼节捎一些礼金或者礼物过去。

别说在圈内，绝大多数有名的，甚至无名的艺人，都把助理当成下人，颐指气使，工资发得微薄，事情还多，就是放在圈外的许多公司，这样有人情味的老板也是不常见的。

碰上这样的老板，不能不说是一种幸事。

小李对于韩影一向是十分敬重的，她一直觉得，只要韩影不嫌弃，这份工作她可以干到退休。

不，只要韩影不嫌弃，她还能干得动，她可以接着给韩影的孩子做助理！

但人是有两面性的。

韩影对谁都很好，合作过的，没合作的，圈内的，圈外的，有名的，无名的，甚至是有过冲突的，都可以温和地笑着聊上几句，几乎没有急眼的时候。

而相比起来，姜梨的性格要冷淡许多，她不太爱社交，对待人和事有一种不自觉表现出来的疏离和冷淡，虽然她对待工作人员也同样和善，但这种和善与韩影那种润物细无声的柔和相比，就显得有些刻意了。

加上姜梨星二代出身，又是年少成名，包括小李在内，韩影工作室的所有人都觉得她应该是个个性高傲的人。

所以当韩影和姜梨结婚时，大家道喜之余也有些忧心——

好不容易碰上一个好老板，如果老板娘不好相处怎么办？

但其实姜梨根本不过问韩影工作上的事，也从来没有使唤过韩影工作室的人，只有几次向小李询问过韩影在哪，电话打完也客客气气地道谢。

完全不是他们想象里难招架的样子。

可心早就偏了，又怎会做出公正的举动呢？

工作室的人们私下还是会为韩影打抱不平，觉得他在婚姻里付出更多，但姜梨就像捂不热的冰块，都没有来探过班，也从来不会给韩影送饭……韩影听到了，也只笑笑，却不制止。

于是这种议论越来越多。

*

作为助理，作为女生，小李其实和众人看到的都不一样。

她亲眼见证了韩影最初为了提高知名度，找人放出了自己和姜梨私下约会的照片，后来又买了营销号在网上炒两个人的绯闻，等到韩影一步一步走上来，凭借新剧火了止后，反而开始避讳两个人的绯闻，一幅避嫌避到绝不在公共场合打照面的程度。

小李心里有不适，但更多的，是迷茫。

她找了自己的男朋友倾诉：“我老板，对就是人很好的那个大老板，他对我们所有人都很好，但好像唯独对他老婆不好……也不是说不好，只是有些奇怪，无名时借人家炒作，有名后急着撇清，但要说他不爱他老婆，好像也不是这样的……”

“很奇怪，他的爱是真的，他的利用也是真的。”

男朋友听了笑她想太多，他对那位韩老板印象一向很好——长得帅，演技好，人品好，给助理开奖金毫不吝啬，每逢过年过节，甚至连他这个助理男朋友的父母都会送礼物。

这是个少有的好人，他心里评价如此。

至于女朋友讲的事情，他心里并不太在意：“你看，你老板一没出轨，二没违法，三没变心，至于炒作啊避嫌啊，那是人家两口子的事，你一个助理瞎操什么心，人家一个被窝睡出来的，能不知道这些吗？没准这就是两口子一起为你老板规划的路线。”

小李觉得他没听懂自己的困惑：“不是，我是觉得他……”

她迟疑，觉得自己好像也不知道该问什么。

“好了我的宝贝……”男朋友最后为这个问题做了总结，“你老板这些手段放在娱乐圈太常见了，根本不算什么，何况他红了之后也没有抛弃他老婆，再说了，他不红你们的工资能跟着水涨船高吗？”

小李只能放下了这个困惑。

但她心里某个地方始终有些不知名的担忧，这种担忧在她看到姜梨那条离婚短信后突然就清晰了——她奇怪地发现，她对姜梨的选择毫不意外。

韩影有错吗？有，但不多。

韩影爱姜梨吗？爱，但不多。

这些放到平常人身上都会忽略过去的问题，姜梨不会忽略。

她本来就是个较真的人。

*

小李对于自己醒悟却仍然留在韩影身边的行为有些隐隐的自责——但理智和现实告诉她，老板的婚姻并不该成为她选择工作的条件。

这种自责让她看到姜梨电话时便有些坐立难安。

“姜老师……韩哥在胡老师家是吗？好的好的……没有，没什么不方便的，对……”

姜梨清淡的声音在那边响起：“你一个小姑娘这个时间自己去或许不太安全，这样吧，你叫你们的司机，或者打电话叫个车去接他就好。”

“好的好的……”

“多谢。”

小李握着已经挂断的电话，又叹了一口气。

*

姜梨挂了电话之后，转头就看见在自己脚边蹲着的段铭，睁着一双眼睛，目光烁烁地抬头看着她。

虽然这么想不太礼貌，但是段铭这样子真的很像……等着和主人一起玩耍的小狗……

“你……不去睡觉吗？”姜梨问。

“还好，困过了，倒不是那么想睡了，”段铭笑笑，“姐姐，视频剪好了，你要看下嘛？”

姜梨刚经历过和韩影及胡石英的一场电话，有些疲累，干脆道：“算了，直接发吧。”反正只是配个旁白，她检查得太仔细倒显得像在质疑段铭……这次就当是鼓励他吧。

段铭点点头，但还没走，仍旧扬着一张笑脸看着姜梨。

姜梨看了他一眼，不确定道：“有事？是有什么事想问我吗？”

“姐姐，你想吃点……夜宵吗？”段铭少见地有些犹豫地开了口。

姜梨恍然大悟：“你是不是饿了？也是，我晚上不知不觉睡着了你也没吃晚饭，你想吃什么……”

段铭连忙打断：“不是，我不是要你去做吃的，是我……我做了一点宵夜，可能味道一般……你想不想尝尝……”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姜梨却升起了好奇：“你做了宵夜？好啊，我很乐意，是什么？”

段铭从屋子里捧出两只空碗来，很小心地放在院子里的台阶上。

姜梨：？

姜梨看他：“……皇帝的新宵夜？”

“不是……”段铭哭笑不得，“姐姐，你仔细看看。”

姜梨半信半疑凑近了，才发现是两碗冰粉——纯冰粉，在昏暗的小院里看上去像是空空如也。

“不好意思，是我看错了……”姜梨讪讪道，抬手就要接过，“谢谢……”虽然没有放红糖和小料，但……至少不会长胖？

对比自己小若干岁的还失忆了的段铭抱有无限包容的姜梨这样想。

“不是，姐姐等一下，我还没做好呢。”段铭好笑地握住姜梨的手，从她手里拿过那碗冰粉。

男生的手很热，握上来时姜梨不自觉地缩了一下，但段铭似乎浑然未觉，拿过碗放下后起身又回了屋。

再出来时段铭手上捧了好几个碗，堆堆叠叠的，也不知道他怎么拿出来，欲言又止感觉下一秒就要打碎了——姜梨赶紧跟着接过来。

是冰粉配的小料。

段铭笑一笑，将小碗一一在地上排开，用勺子盛了配料上去。

山楂碎，西瓜丁，芒果丁，火龙果丁，葡萄干，小汤圆，色彩缤纷点缀在透明的冰粉上。

舀一勺红糖浆，浇在冰粉上，红褐色的糖浆沿着冰粉间的缝隙慢慢渗下去。

“比较匆忙，所以只买了现成的冰粉粉，其实正宗的话应该用假酸浆种子来做的……”段铭匆匆解释完，赶紧将其中一碗明显料要更多些的捧给姜梨，“姐姐，尝一尝吗？”

姜梨从前也吃过冰粉，她对这东西说不上多喜爱，今夜却不知是月色醉人，还是夜间头脑昏沉作祟，竟觉得这一碗冰粉格外美味。

红糖香甜醇厚，山楂碎还带着微微的韧劲，水果丁口感丰富，果香混在一起融合得很好，丝毫不显突兀。

两个人坐在黑暗里慢慢吃完了。

“你怎么想起做这个的？”姜梨好奇。

段铭吞下最后一口，笑笑：“毕竟是夏天嘛，感觉不吃冰粉少了些什么，这东西做起来也很简单……”

主要是想让她也尝一尝他儿时的味道。

不料姜梨却眼睛一亮：“我知道了，你从前肯定是生在吃冰粉的地区的！我们可以从这个地方找……先找你习惯的饮食，然后慢慢缩小范围就可以找到你的家了！”

段铭：……

好吧，他点点头，在夜色里兀自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