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梨眼睫颤抖，张了张嘴一时竟然没有说出话来。
还是被认出来了。
她愣神的那半秒里，段铭已经走到她身前，半挡住对面女生的视线。他的声音听上去温和礼貌，但内里也仍带着隐隐的提防和拒之千里：“这位小姐，你可能认错人了，你有什么事吗？”
对面的女生被他这一问打得搓手不及，本就是积攒了半天才鼓起的勇气消散了大半，有些怯懦地后退了半步：“不，不好意思，我是……我是姜梨的粉丝，只是看您有些像，才走上来的，实在对，对不起……”
姜梨隔着段铭宽厚的肩膀看着那个明显脸上带着尴尬和歉意的女生，心里不忍。
喜欢她的粉丝做错了什么呢？她何至于如惊弓之鸟般将对方拒之千里，伤人心呢？
姜梨拍了拍段铭的肩膀，示意他没关系，自己越过他向前走了两步，走到了女生的面前，摘下口罩，温柔地笑着同女生讲：“你好，我是姜梨，你没有认错。抱歉，因为是私人行程，所以我的……”她回头看了一眼段铭，补充道，“我朋友有些紧张，刚刚的事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会的不会的！”女生急忙摆手，脸上浮起一丝红晕，“是我该说对不起才对，明明你是私下行程我还上来打扰……”
“没有啦，我也是偶然路过这里，没想到还能见到喜欢我的粉丝，对我来说也算是意外之喜，”姜梨笑着看她，“谢谢你的喜欢。”
女生眨着眼睛一错不错地望着她，“姜姜，我喜欢你都好久了，我一直在看你的作品，你每一部作品都演得很好，要相信自己，不要理会那些网上的人说的闲话，你的努力和进步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谢谢。”姜梨望着她，心里也暖暖的。
“还有……那个韩影……”女生迟疑了半晌才开口，但似乎是觉得自己问的太多有些冒犯很快又放弃了，“算了，我相信你的选择，谈不谈恋爱和谁谈恋爱我们都会支持你的，只要你照顾好自己，多爱自己一些，不要被有心之人利用就好了……”
姜梨温柔地望着她，从包里掏出一包纸巾递过去：“谢谢……谢谢你们的喜欢，真的。”
女生接过纸巾才意识到自己因为见到喜欢的偶像太过激动而流下了泪水，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努力笑着：“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我平时不这样的……”
“没事的，”姜梨始终温温柔柔地看着她，提议道，“你……想要合影吗？”
女生擦泪的动作一顿，不太敢相信地抬起头：“真……真的可以吗？”
“当然啦。”姜梨笑笑，主动站到女生身边，女生把手机拿出来，调成自拍模式，举起来。
但她情绪太过激动，手还在微微颤抖，连拍了两张都是糊的，女生有些不好意思地收起了手机，打算就算拍完了。
姜梨却抬头看向段铭：“陈铭，可以帮我们拍一下照片吗？”
“当然。”段铭走过来接过了女生的手机，拍了两张后递给女生：“你看这样可以吗？”
“可以的可以的，太感谢您了！”女生连忙道谢。
*
直到上车后，姜梨心里见到粉丝的感动还没有完全散去，她想起自己上车前女生在背后大喊“你要每天都幸福快乐啊！”，当时连她自己都有种想落泪的感觉。
被爱，是何其幸福的一件事情。
“陈铭，我觉得我好幸运，才能拥有这样纯粹的喜欢。”姜梨突然喃喃道。
段铭抱着断断坐在副驾驶，心底也是一片柔软。
“会有更多人喜欢你的，姐姐。”他郑重道，“因为你值得那些纯粹的喜欢。”
*
“段董，这是需要您签字的文件，都在这里了。”秘书抱着一大摞文件走了进来，放在了段正清的办公桌上。
“哦，好，知道了……”段正清应了一声，看着那一叠过厚的文件，皱起了眉，随手翻了一下，喊住了正要出去的秘书，“你等一下。”
秘书闻言停下了脚步，走回办公桌前：“是文件有什么问题吗，段董？”
段正清皱着眉一边翻一边从那一叠里连着抽出好几张放在一边，一叠翻下去竟然抽了大半出来，他把剩下的随手整了下，抬头看过去：“这些文件……段铭的级别签字就足够了，为什么拿过来给我？他人没来吗？去哪里了？”
秘书眨了眨眼，脸上也浮现出一丝迷茫：“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小段总的动向……文件是陈总监叫人刚刚拿给我的，只说小段总不在，这些文件很急，劳烦您签字……”
段正清想了片刻：“那你把陈谦叫过来，我当面问他。”
“陈总监……出差了，”秘书低头道，“去邻省见一个客户，说是下周才能回来。”
段正清挥了挥手让她下去，秘书应了声，赶紧退了下去。
看了眼手里本该拿给段铭的文件，大多日期都是前几天的，甚至还有更早时候的。段正清抬起手捏了捏眉心，给段铭打了个电话出去，提示是空号。
段铭平时不常住在家里，在公司的办公室也离他很远，段正清不是总能见到他，因此到了今天才意识到段铭可能有一段时间都没来了。
段铭不会轻易离开公司，他了解这小子，多半又是和段昉有了什么梁子。
作为父亲，作为领导，段正清平时是不太理会段昉和段铭的小打小闹的，只要不损害公司利益，在他眼里，这些小的争斗合情合理，能迅速地推着两个人前进，也能让他从中看出两个人的性格，不需要再设额外的考验。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愿意看到这两方真的有一方伤害或是吞并了另一方。
段正清没什么表情地拨通了内线电话：“叫段昉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
“找我干嘛？”段昉皱着脸走进段正清的办公室，一屁股坐在他会客用的沙发上，一脸不爽地看着段正清。
他正在办公室打游戏，连输了十二把本来心里就烦，又听到段正清找他，不情不愿地来了。
段正清没说话，隔着办公桌看着沙发上的段昉。
段昉被他看得发毛：“你干嘛这样子看我？”
段昉的眉毛和耳朵像他，眼睛和嘴巴更像他妈妈。
平心而论，段正清生了一张相当不错的脸，很正气很正统的那种帅，气质很好，年轻时也是被许多人追求过的，到现在老了也仍然是个帅大叔，温柔笑着的时候，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和力，让人忍不住相信他，依赖他。这对于一个领导者，一个公司一个集团的一把手是相当有益的。
这方面来讲，段昉是完全没有遗传到一丁点，他天生就带着一种让人无法轻信和放心的感觉，事实上他也做的事也确实没什么让人可以放心倚重的。
段正清的第一选择仍然是把公司交给他，但就段昉现在这个吊儿郎当的架势，段正清是一百个不能放心，他甚至感觉前□□给段昉后脚公司就倒闭了。
但交给段铭……段正清也不太能下得了决心。
一来集团确实是在段昉妈妈娘家的助力下才成长起来的，到现在还有许多大股东是冯歆沁那边的人，交给段铭于情不合，也会产生大的动荡。
二来，段铭的出身也是一方面，虽然他很优秀，但他比段昉强的也只有优秀罢了。
段正清皱着眉，沉着脸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自己做这个表情时和段昉十分相似，几乎如出一辙，一看就是亲父子。
“你到底喊我来有什么事？你就是喊我来听你长吁短叹的？”段昉皱着眉看着他的父亲。
段正清不悦道：“你怎么说话的，你就是这么和你老子说话？什么态度？！”
段昉撇过眼，哼了声：“……到底什么事？公事私事？”
“不是公事。”段正清揉了揉额角，刚要开口就被段昉打断了。
“私事在家什么时候不能说？非要把我喊过来？”段昉蹭地站了起来，作势要走，但眼看着段正清沉沉的目光望过来，气势又弱了三分下去，悻悻地重新坐了下来：“……行，私事，是什么私事可以说了吗？”
段正清看了段昉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
“段铭去哪了？”
段昉动作一顿，立刻扯上几分有些刻意的笑：“他在哪我怎么知道？我是他的保镖？还是秘书？你问我还不如问你的好老婆他在哪呢？”
段正清没有说话。
“没准是最近开了窍找了伴儿？或者人家懒得跟你玩这恶心的继父继子相亲相爱一家人的游戏了，溜了呢？”
段昉一边说着，一边眯着眼睛看段正清，像条吐信子的毒蛇：“当然，大概率没这么糟，往好处想，也许他只是……出门被车撞死了呢？”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段正清怒不可遏，一个茶杯摔了过去，在段昉脚边砸了个粉碎，湿漉漉的茶水溅上了他银灰色的裤管。
段正清大步走过来，气势迫人，一字一顿地问：“你倒底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