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手机后，陈宿躺在床上，一会叹息一会又捂着嘴闷声暗笑。
他就说嘛，明明他也就是回家做了个手术，怎么回来之后这姑娘就一会叫他渣男，一会又对他爱答不理的，原来是看到林溪了。
不过还好，阴差阳错的也算是解释清楚了。
只是，也不知道这姑娘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就看上他了的。
正想着，身边手机突兀的震了两下，陈宿伸手捞过来打开。
周西夏：【你怎么走那么早，没胃口？】
陈宿回她：【有点。】
周西夏：【那我这里有自热小火锅，你要吃吗？】
陈宿捏着手机，下意识打了个“不要”，刚准备发送，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思考片刻：【要不你换种问法试试？】
这边周西夏盯着屏幕上的消息，半天没揣摩明白，对着她发的最后一条消息默默念了一遍，这才发觉哪里不太对劲。
Summer ：【锵锵，我这里有超级无敌好吃的自热小火锅，我拿两盒给你放在五楼楼梯口的水箱上，你记得下来拿！】
Summer：【等待被夸.jpg】
好半天，陈宿那边过来一条：【真不错！】
——
十一月彻底结束，迎来新月，天气也愈加寒冷。
周四早上到公交站等车上班，周西夏被风吹的牙齿直打颤，小脸全部遮挡在帽子里都还觉得被风打的生疼。
陈宿站在一旁笑她能不能多吃点，身上就没哪一块脂肪是给她操心的。
周西夏双手插兜气呼呼地看了他一眼，把自己抱得更紧，往角落的广告牌那里站了站。
陈宿扣上帽子紧跟着过去，然后不动声色地挡在她面前。
周西夏抬头看他，他今天穿一件黑色的防风面料羽绒服，衬得人高高大大的，就这么往她面前一站，挡住很大一部分风。
周西夏兀自勾了勾嘴角，身体微倾，用额头在他后背处很轻的碰了一下：“谢了。”
“应该的。”陈宿声音很轻，几乎是刚被风吹到耳边就散了，他转身，冻的同样瑟瑟发抖，但还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的没个正形，拖着调子说，“毕竟，得照顾小朋友嘛！”
小、朋、友？
他什么意思，是夸她还是损她？
周西夏默了两秒，自动选择了前者，她抿着嘴缩了缩脖子，瞬间觉得这冷戾的空气都甜了起来。
而且陈宿刚才是不是还揉了揉她的头发，莫名觉得温柔又是怎么一回事。
周西夏脚尖动了动，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其他什么的，总觉陈宿待她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像以前他揉她的头发，她虽然也会害羞又心动，但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但是刚才，就感觉一切都刚刚好。
无论是气氛，还是情感。
刚巧这个时候，公交车到站，周西夏回神，刚准备抬脸，一只冻得没有什么血色的手便抓住了她的胳膊。
陈宿拉住周西夏的胳膊，侧着身子往车门那边走，随意的感觉周西夏就是他的一个随身物件，自然而然便带上了。
车上仍旧很多人，周西夏抓着前面的座椅靠背，看着窗外陆陆续续上来的人思绪逐渐开始神游。
下一秒，车辆启动，因为惯性，周西夏惊呼一声，然后整个身体便不受控制的往后边栽。
电光火石之间，周西夏甚至还抽空想了一下，如果她没抓住，待会很大概率会踩到后面的陈宿。
于是周西夏脚掌死死抓住车厢底部，没想还是踩着陈宿的脚背摔进了他的怀里。
腰上传来一道强有劲的力道，紧接着后背撞进结实的胸膛，周西夏心跳猛地漏了两排，然后反应过来，急忙抓住前排的车椅靠背直起身来。
车厢内嘈杂，几乎没人注意到他们这里发生了这个小插曲。
周西夏捂着胸口，平静好一会，这才转过身去看陈宿。
见她转过身来，陈宿眉毛略微挑了一下，除此之外表情几乎没有任何的变化，云淡风轻的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周西夏手指蜷了蜷，总觉得陈宿今天怪怪的，因为按照常理来说，这个时候陈宿应当是要说点什么来调侃她的，怎么今天一句话都没有了。
“还记得上次这样的时候你搂的是我脖子。”周西夏想了好久，看着陈宿的眼睛还是问了出来，“这次怎么不搂我脖子了？”
陈宿一愣，像是完全没想到她会注意到这一点，看了下她脖子上的围巾，耸了耸鼻子，一本正经道：“冬天人的脖子比较脆弱，我怕你出什么意外，我赔不起。”
周西夏：“……”
回到单位坐下，又是脚不着地的一天。
宣传口子后天下午就要检查，陈宿这边忙的找不着北，一直到下班就没歇过。
过了七点半，他们四个收拾好东西准备就这么先行回去，刚站起身来，办公室门被敲响了，来的是他们主任，手里还拿着一个档案盒。
“晚上得加个班了，检查组临时通知明天下午来检查。”主任把档案盒放在周西夏的面前，又说，“小周你先别急着走，留下来帮帮陈宿。”
换做以前，周西夏自然是不情不愿的，但是如果是陈宿的话——为爱加班也不是不可以。
周西夏点头答应了，但万万没想到今天的加班不同于往常的加班。
眼看着到了凌晨两点，周西夏对照检查明细一看，发现竟然还差十一个月的意识形态研判记录。
周西夏苦巴巴地哼唧了一声，塌下身子，重新拿起笔趴在桌子上开始写。
办公室头顶的灯滋滋过着电流，耳边偶尔传来两声陈宿翻阅材料的纸张声，周西夏打个哈欠，眼皮开始上下打架。
陈宿这边对着电脑看的眼睛疼，正想叫上周西夏去大厅吃点东西换换脑子，一偏头，发现人好似睡着了。
顶着一头毛茸茸的头发扎在胳膊弯里，看起来乖乖巧巧的。
“粥宝儿？”陈宿叫了她一声。
“……”
没人答应，陈宿就站起身来放大音量又叫了一声：“粥宝儿？”
周西夏“啊”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迟钝地转过头。
她眼皮耷拉着，精神萎靡到不行，恹恹地：“怎么了？”
陈宿“嘶”了口气，忽然想起来这人平日里作息规律到可怕，抬手将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合上，说：“走，回去了。”
周西夏趴在桌子上看他，迷离着一双眼睛：“可我还没写完。”
“不写了。”陈宿起身去拿身后的衣服，一边往身上套，一边说，“明天早上再说，别熬了。”
“可是主任那边……”周西夏有点犹豫。
“怕什么，有我呢。”陈宿过去拿上她挂在衣架上的衣服，扯着两条胳膊让她过来穿，宽慰她，“出了事我担着。”
单位早已经没了人，周西夏抬眼看了下黢黑的大厅，起身揉了揉眼睛，趿拉着步子走到陈宿身边，伸手钻进陈宿早就扯好的衣服袖子里，顺嘴问了一句：“我们怎么回去？这个时间点应该打不到车吧。”
“嗯。”陈宿看着她把衣服穿好，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开单位的车回去，我带你。”
单位的车？
说实话，周西夏挺怕的，因为之前陈宿就跟她说过他们单位这车早该报废了，而且刹车好像也不怎么管用。
他有一次开车出去还差点因为刹车迟钝把路上的流浪狗给撞了。
坐在副驾驶上，周西夏捏着系好的安全带犹豫好久，转头看向陈宿，强行打起精神同他开玩笑：“陈宿，我才22岁，可还没活够。”
“放心。”陈宿笑着，一手去拉手刹一手无比灵活地打着方向盘，不太正经地说，“车技就算再烂，这辈子也得让我们家粥宝儿谈一段旷日持久的恋爱再走。”
周西夏：“……”
看，他今天，就很怪。
——
冬日的夜晚非常安静，路边的灯恹恹亮着，诺宽的马路牙子上除了他们这辆破旧的东风小康，便再没有其他车辆。
周西夏背靠着座椅，哈欠一个接一个，但偏是要强打着精神不闭眼。
“困就睡。”陈宿抽空瞥了她一眼，笑说，“我开车也没那么的不靠谱。”
“我知道啊。”周西夏右手抓着车门上的小把手，看着窗外怂唧唧的给自己辩解，“只是太安静了，我睡不着而已。”
“哦呦！”陈宿也不拆穿她，放慢了车速，“那说会话？”
“好啊。”周西夏偏头看他，带着疲倦的笑意，开始自言自语，“那说点什么好呢？”
她声音有些慵懒，语气词密集的不像话，陈宿配合着她，说：“随便啊，你想到哪说哪，我都听啊。”
从周西夏的角度看过去，是陈宿骨骼分明的下颌，干净利落的比她的职业规划都清晰。
寻思着他开车也注意不到，周西夏就光明正大的欣赏，看了好一会，忽然右手握拳凑到了他的脸侧，鼓起勇气一板一眼地问他：“陈宿先生，请问您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话音落下，周西夏注意到陈宿面色微怔了一下，不过只是一瞬间，他就换上了一个很轻的笑。
周西夏没琢磨明白，赶紧把手撤了回来。
“我喜欢啊？”陈宿拖着调子，无比催眠，周西夏气儿都快喘不上了，才听他慢悠悠的吐出来一句话，“我喜欢，喜欢我的。”
他语调太过于慵懒，周西夏觉得他大概率是在敷衍，脸侧到一旁不再做声。
半晌，耳边传来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问：“我们粥宝儿喜欢什么样的？”
这个问题，周西夏记得她很早之前就跟陈宿说过，但可能是因为他忘了，也可能是因为他就是单纯的想要再问一遍。
可不管什么原因，周西夏不想再重复一遍，她语调同样懒洋洋的，将他的话原封不动的送了回去：“我也喜欢喜欢我的。”
陈宿：“……”
真够神经的他们两个，大半夜的玩文字游戏。
这会刚巧要过红绿灯，陈宿拉下手刹，转头去看周西夏。
她面容有些疲惫，强打了几分钟的精神这会也是耐不住了，头靠在座椅上，眼神涣散，像是退潮后被迫滞留在岸上的小鱼。
“再坚持一会。”陈宿看她，一时间是又心疼又想笑，“五分钟就到了。”
周西夏不说话，灵魂是灵魂□□是□□，眼珠子都没舍得转一下。
看着眼前的红绿灯变色，陈宿松开手刹踩加油门，只一脚，车熄火了。
陈宿：“……”
他耐着心思又启动了一次，没想到仍旧是一动不动。
“怎么了？”周西夏半天不见车动，撩起眼皮无关紧要的问了句。
陈宿双手搭在方向盘上，身体学着她的样子往后躺，指尖轻轻敲了两下，神情淡然道：“完，咱俩今晚恐怕得折在这儿。”
“啊，那你想办法吧。”周西夏迷迷糊糊的，打了个哈欠匆忙闭上眼睛，用尽所有力气落下最后一句话，“我得睡了。”
说完，便再没有了声音。
陈宿就这么被她撂在了一旁，整个人又气又无奈。
他叫了周西夏两声，见人完全没有反应，这才任认命，下车做了简单的应急处理，锁上车门跑去了对面的警务室。
好在警务室的值班人员之前跟他有过工作上的交集，陈宿跟里面的人简单说了一下他这边的情况，最终他们同意帮他处理，让陈宿直接回去就行。
回到车上，周西夏靠着座位睡的正香，陈宿丝毫不怀疑就算这个时候有人连车带人地抗走她都不一定会醒。
陈宿嘴角弯起一个弧度，俯身过去拍了拍周西夏的小脑袋，看她不情不愿地醒过来，柔声说：“委屈你了宝儿，咱可能得走回去。”
“我睡这里不行吗。”周西夏眼睛甚至都不想完全睁开，全凭感觉在跟他交流，“我好困。”
说完，她就又没了下文。
陈宿寻思着她这人平常作息到底是得多规律，就这环境也能睡得这么快。
他下车，走到周西夏那边打开车门，俯身把她羽绒服上的帽子扣上、抽绳拉紧，这才伸手去拉她，说：“就醒一会，趴我背上再睡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