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西夏迷迷糊糊的，浑身上下抽不出来一丁点力气，她身体不受意志控制，没骨头架子似的朝陈宿抬了抬胳膊。
“抱。”周西夏说。
陈宿正好面对着她，看她表情又无辜又软糯，再加上这么一声“抱”，他人都化了。
他低低笑了一声，将她身上的安全带解开，然后又背过身去抓周西夏的手，叫她：“抱紧。”
周西夏胳膊动了动，两只手掌抓紧箍在陈宿的脖子前面，陈宿轻而缓慢的起身，顺着腾出一只手把她的手腕往下挪了挪，把自己的锁骨露出来。
路上风很大，近乎呼啸，卷着路边的碎雪粒在脚边起舞，然后狠狠砸在脸上。
陈宿低着头，脚下步伐飞快，恨不得三两步就把几百米的路给走完。
周西夏趴在陈宿的肩颈，呼吸温热又绵长，尽数撒在他的耳后。
陈宿有点痒，蹭了两下，碰到她微凉的鼻尖。
周西夏醒了，咂巴了两下嘴巴，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呓语：“陈宿，聊会天吗？”
陈宿回她：“不困了？”
“困的。”周西夏声音瓮声瓮气的，将头凑到陈宿耳侧，说，“但是我这会好想跟你说说话。”
“那——”陈宿喉结滚了滚，犹豫一下，搭在她膝盖窝的胳膊稍微用力把人往上掂了掂，说，“我跟你聊聊谈恋爱这件事情？”
他私心想听听周西夏的一些想法，好叫他决定一些他也不确定的事情。
“谈恋爱？”周西夏重复一遍，清醒后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趴在他的肩上沉默两秒，“怎么突然聊这个话题？”
“不是你想跟我说话的吗？”陈宿淡定道。
周西夏暗自腹诽：那我也没指明要聊这种话题呀，谁家好人大晚上的聊这种玄学问题。
陈宿这边一直等着周西夏回应，等半天不见她反应，微微抖了抖肩膀：“又睡着了？”
“没。”
“没就跟我说说，说说你想谈哪种恋爱？”话音落下，像是怕被她察觉出来什么，陈宿又赶忙补充道，“我先替你把把思想这一关。”
“……”周西夏打了个哈欠，不明白陈宿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兴致缺缺道，“行吧，那我敷衍你两句。”
“行，我好好听着，你讲。”
“我想象中的谈恋爱可能是这样的。”周西夏趴在他的肩头，闭着眼睛慢悠悠地描绘，“就是有一天我男朋友会带着我去见他的朋友，散局的时候他的朋友会拍拍他的肩膀，跟他说‘诶，你女朋友跟你感情真好。’”
“然后再一起回到家里，我的男朋友又会对我说‘我朋友都说咱们感情很好。’”
“反过来也是一样，我觉得我想谈的恋爱是这种慢慢的，细水长流的，外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说着说着，周西夏不禁话多了起来，“不需要很多惊喜和浪漫，平平淡淡的就很好。”
她完全小女生的心思。
陈宿听完，很久很久没有说话。
其实周西夏说的这些真的很容易做到，但是，如果以后发生了万一，这些平淡的点滴就会立马化成一道利刺，狠狠地扎进心尖。
周西夏趴在陈宿的肩头，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多了，这才觉得有些点羞涩，问他：“我没谈过恋爱，说的是不是有点太过于理想主义了？”
“没有。”默了好久，陈宿表示赞同，“正正好，健康的谈恋爱就该是这样。”
“是吗？”周西夏胳膊抱的他更紧了些，低声在他耳边说，“那陈宿你真好。”
“嗯。”黑夜里，陈宿回她，“但是跟你比还差点。”
还有大概七八分钟的路要走，周西夏没再说话，趴在他肩上睡着了。
梦里她浑浑噩噩，浑身发冷，但是手掌却是温暖的，因为好像有一个人一直牵着她。
翌日早上醒来，周西夏窝在被子里没着急起。
她想起来昨天晚上的事情。
昨天陈宿背着她，很亲昵的模样，他们说了很多话，但具体是什么她记不太清了，但是她脑海里总是有这样一道声音。
当时风很大，吹在脸上刀割一样，陈宿偏了偏头，好像是对着她说了一句：“我觉得这样很好。”
周西夏很是费解，因为她实在记不清他当时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但是她期待他是真心且享受的。
下午督导组过来检查工作，陈宿跟着他们主任做接待，周西夏就跟着王易轩去了社区。
他们几个有社区走访的工作，需要定期了解社区矫正人员的生活动态。
周西夏来之前在档案库里看了眼她要走访的人员档案，上面记录的罪名是□□加偷盗。
她带着其他两位同事走到单元楼下，正准备按下门铃，兜里的手机响了，电话是陈宿打过来的，问她：“去哪了？”
“温馨家园。”周西夏说，“今天要做年前走访记录。”
“那你等我十分钟。”隔着话筒，陈宿低沉的声音传过来，“我跟你一起去，不安全。”
“王易轩陪着我呢。”周西夏抬了抬眼，知道他为什么不放心，又说，“而且还有社区的社工大哥，你别来了，外面很冷。”
陈宿恍若没有听到：“不管，等我。”
十分钟后，陈宿跑了过来，周西夏还没来得及问上两句，就被他揪着身后的帽子把她的头扣了下去。
“我不冷。”周西夏直起身来，把帽子咻地拽掉，顺了顺自己的头发，露出来漂亮的眉眼，“不要搞我的发型。”
“能的你。”说着，陈宿又将周西的帽子扣上，这次，没给她拿下来的机会，提溜着她的后脖颈就要往单元楼进。
做完走访出来是下午七点，刚巧是下班时间，陈宿请他们几个喝奶茶，又给自己买了杯热美式。
周西夏发现他这人只要出来喝东西，好似千古不变都是咖啡。
察觉到她的好奇，陈宿挑了下眉，打开咖啡的盖子喝了一口，这才说：“咖啡减肥。”
“你还用减肥？”周西夏诧异到不行，从上到下将陈宿打量了一遍，又把视线移向不远处的一个男人身上，对比之后，摇摇头，“男生很瘦就不好看了。”
末了，她还又补了一句：“男生就应该胖胖的，这样冬天抱起来才会很暖和。”
陈宿：“……”
你看她这人。
“我这样的抱起来不也挺暖和的吗。”陈宿带着她往前走，抬了抬脖子，漫不经心地说，“呐，这里，你昨天晚上暖手的地方。”
周西夏一顿：？！！”
苍天呐，她怎么又占他便宜了，她到底是什么女流氓啊。
周西夏扯出来一个笑，把脸埋进去围巾里，心虚的不行。
——
因为这次检查提前了一天，周六日便照常休息。
周日上午，陈宿微信找她：【溧河市今天下午冰雕展，去吗？】
周西夏也知道这个事情，刚才还商量着和李诗雨她们下午一块去，便回他：【好巧，我们也准备去呢。】
陈宿：【们？】
Summer：【诗雨和小迪呀。】
陈宿：【……】
陈宿跟她聊天其实很少会用省略号，周西夏没懂他什么意思，发了两个问号过去。
Summer：【？？】
陈宿回过来：【你们去吧。。。。】
看，他竟然又开始用升级版的省略号了。
周西夏皱着眉头回他：【你不是也想去吗？】
这条消息发出去后，屏幕上方就在“陈宿”和“对方正在输入”开始来回闪现，但却迟迟没有消息进来。
周西夏等了好久，就在她以为陈宿不会回复的时候，他消息才过来一条，简短的：【嗯。想去，和你。】
周西夏愕然，他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吞吞吐吐了。
Summer：【那下午我们一块去好了。】
陈宿：【不，你没懂我。】
周西夏：“哈？”
他今天是被魂穿了吗，怎么说话奇奇怪怪的还打哑谜？
周西夏实在是不适应他这样：【陈宿，你好好说话行吗？我都开始怀疑自己的文化水平了。晕眩/晕眩】
两秒后，陈宿回过来一条语音，周西夏点开。
“我的意思是我想和你去，单纯的，我、和、你。”
他声音低沉有磁性，故意把“我和你”这三个字一字一顿咬的很重。
周西夏面颊浮上绯色，听完，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了一种不可能的可能。
听他的意思，好像希望的是就她和他两个人去，既不带李诗雨，也不带小迪。
周西夏有点不敢相信，又害怕自己误会闹笑话，便点开语音又听了一遍。
还是那个意思。
放下手机，周西夏觉得这两天的不对劲好像都有迹可循了，陈宿他，该不会……
周西夏有点心跳加速，拿起手机又发了条消息过去：【是单独约我的意思吗？】
陈宿：【是，经费有限，只能请你一个人玩。】
周西夏乐了，消息也忘了回，转身就去了小迪他们宿舍。
李诗雨正在跟她看电影，周西夏双手合十站在门口，亦步亦趋地挪着小碎步：“我下午要和陈宿去加班，要不我们下周再去看冰雕？”
“你们两个又加班？”小迪无语，“主任欺负你就算了，怎么陈宿也能忍受的了被他欺负？”
“嘿嘿。”周西夏在她俩面前坐下，讨好道，“行不行嘛，下午你们在宿舍看电影哪里都别去，我们下周再一起过去。”
“行。”李诗雨说，“服了你们。”
回到宿舍，周西夏开心大过于羞愧，刚拿起手机准备问问陈宿时间。
打开便才看到两分钟前，有一条他的未读消息：【行不？】
周西夏回他：【行，我跟她们说好了，不过我回来得买奶茶给她们赔罪。】
陈宿：【好，钱我出。】
下午俩人打车去潥河市，周西夏和陈宿并排坐在后面，好几次都忍不住偷偷看他。
他怎么回事，干嘛不说话，不是他主动约她出来的吗？
以前也没觉得跟他单独相处不说话的时候尴尬，今天是怎么回事，竟然会觉得有点尴尬？
周西夏捧着手机在屏幕上漫不经心地点着，也不知道点开了哪个软件，忽然弹出来一条广告，并且还自带广告词播报：喷一喷，告别瘙痒异味，喷一喷……
手机里的男声十分具有感染力，周西夏看着屏幕上的脚指头和白色小喷雾，手忙脚乱地摁灭了手机。
车厢里重回安静，周西夏抿着唇又看了眼陈宿。
他微微偏着头，视线在她的手机屏幕上划过，然后好整以暇的看向她。
周西夏瞬间耳根发热，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脑袋一热开始解释：“我没有脚气。”
话音落下，周西夏想要砍死自己。
她在胡言乱语什么。
不就是第一回和陈宿约会吗，至于这么没出息吗？
“我那个…就是…”周西夏欲哭无泪，从来没觉得这么丢人过，“我真的没有脚气。”
“嗯。”陈宿唇角扬起来，委实觉得有趣，“我信。”
虽然听到他这么说，但周西夏心里还是很不舒服，好在没过多久俩人就到了。
冰雕展非常壮观，周西夏很是兴奋，拿出手机拍了很多照片。
她这人很容易满足，从头到尾脸上都挂着笑，陈宿在一旁看她好久，忽然说：“你要不要跟我拍一张？”
“啊？”周西夏喜出望外，眨巴着眼睛，“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陈宿拿起她的手机找了找位置，一手按着她的脑袋比了个“耶”，一手去按快门。
在这之前，他们俩没有一张像样的合照，周西夏小心翼翼的把头靠在陈宿的胳膊上，整个人既紧张又兴奋。
陈宿感觉到她的头贴过来，偏了下身体，配合她，说：“看镜头。”
“哦。”周西夏这才回过神，展眉笑了起来。
之后周西夏又拍了很多照片，陈宿还去给她借了一个滑雪圈，让她也从冰滑梯上溜一圈。
周西夏挺不好意思的，因为都是小朋友在玩，她过去就显得十分突兀。
陈宿看得出来这人是真的想玩，二话不说抓住周西夏的胳膊把人拖过去，滑雪圈往冰上一扔，然后就把人按了进去，说：“想玩就玩，怕什么丢人。”
周西夏：“……”
“我下去接你。”陈宿见她不说话，指了指不远处，说，“你瞄准了，往我身边滑啊。”
“好。”周西夏点头。
从滑梯上下来，整个过程又快又刺激，周西夏闭眼咬牙走了一套流程，然后，准确撞到了别人的怀里……
周西夏：“……”
陈宿：“……”
就离谱。
周西夏撞到的是一个看起来跟她年龄相仿的男生，人长得白白净净的，虽然眼镜都被她撞飞了，但还是把她扶起来问她，温温柔柔地问她：“你没事吧姐姐？”
姐姐？
周西夏抿着嘴看他，这辈子的心愿彻底达成了，竟然有人叫她姐姐了！！！
周西夏控制不住的想笑，她摇了摇头：“我没事，你有没有受伤啊？”
“我也没有。”男生笑的温和，皮肤牛奶一样的白净，在冬日里很是扎眼，他把眼镜戴上，拿出手机，礼貌道，“对了，可以加个微信吗姐姐？”
周西夏笑：“当然可以啊！”
“可以什么可以！”陈宿黑着一张脸过来，按住她的手腕就把她手机塞进了兜里，他抬眼看着面前的男生，眼神凌厉，语气非常不善，问，“你要多少医疗费，我转你。”
男生：“……”
谁要医疗费啊，他就单纯的想加一个漂亮姐姐微信。
“你是他男朋友？”男生问他。
陈宿愣了一下，说：“不是。”
“那就好。”接着，男生掏出手机打开微信递到了周西夏面前，甜甜笑着，“姐姐，我们加个微信吧。”
周西夏这会儿也逐渐从被人叫姐姐的兴奋情绪里回过了神，她看了眼陈宿，他板着一张脸，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只是，他为什么要生气呢。
她也就只是加一个人的微信而已啊。
总不能是在吃醋吧？
周西夏有点匪夷所思，但看他表情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所以，她想大胆地去试探一下。
她觉得，什么狗屁的暗恋，喜欢是不可能藏住的，她今天必须冒死一试。
爱情，是对勇敢者的馈赠。
“不了吧。”周西夏脸红心跳地说，“我男朋友不让，他会吃醋。”
然后她抬手，指了指陈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