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女主走还是不走？
这是个问题。
玖玖陆内心茫然。
她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遇上女主跑路这种小概率事件，实在是太冤了。
前辈们都未必有万全之策，何况她呢？
伍肆尔见玖玖陆满面愁容，出声为自己这位稚嫩的后辈理清思路：“你这位女主的人设是理想和现实的结合体。按照原剧情，‘现实’会主导她的人设，而现在，因为某些契机，她的‘理想’占据了上风。”
她轻轻搅动着自己杯子里的咖啡，目睹表层的雪白泡沫从诞生到破碎，慢条斯理道：“如果是我，我会亲手打碎她那些不着边际的妄想，让她从此成为一个乖顺合格的女主。”
察觉到玖玖陆诧异的目光，伍肆尔动作一顿，随即莞尔一笑：“别紧张，工作嘛，总需要点有效率的解决方法。”
玖玖陆轻轻点头，而后错开伍肆尔的视线，缓缓喝了口气泡水。或许是气过于充足，玖玖陆感觉自己的舌尖发麻。
玖玖陆盯着玻璃杯里不断上升的气泡，一点点将自己不成熟的设想从唇舌间挤出来：“既然女主不配合，我能不能代替女主的身份去走剧情？”
伍肆尔身体前倾，挑眉道：“你这倒是个很有建设性的方法。你是打算夺舍？”
玖玖陆连连摇头：“夺舍无异于抹杀她的存在。我想，最好是能拥有一个新身体。”
“这样无论女主逃还是不逃，我都不用担心。”玖玖陆抬头打量对面人的神色，弱弱询问，“这种方法可行吗？”
真是个心性纯真的年轻人。
伍肆尔暗叹一声，提醒道：“可行。但成本高，效率低。”
她看着眼前的玖玖陆，细眉浅凝愁，杏眼半盛忧，除了美貌和善心有余外，一穷二白。
主系统的物价有多坑，伍肆尔是亲身体验过的。
她语重心长道：“新建一串数据加入任务世界，可是需要很多权限值的。”
果真如伍肆尔预料，对面的玖玖陆听罢面露窘迫。
伍肆尔笑笑，看破不说破。
对于玖玖陆这种后辈，她私心里总愿意提携一把：“正巧我手边还有一份兼职，需要的话我推给你。”
玖玖陆喜出望外，眼神发亮道：“需要，我需要的！”
意识到自己失态，玖玖陆轻声咳嗽缓解尴尬，转念一想，又愧疚道：“那我是不是抢了你的机会。”
伍肆尔一时失笑，发出灵魂质问：“就凭我的业绩，还差一份兼职？”
玖玖陆：……
也是。
但是听起来好伤人心。
-
韩明珍没晕太久，醒时眼下的红肿都尚未消散。
春知晓被传唤来时，太后正坐在韩明珍的床头。
看见春知晓，太后用下巴朝她点了下，而后扫向床尾的方向。
春知晓会意，老老实实坐过去，一言不发地装鹌鹑。
不多时，屋外传来纷繁的脚步声。
如此兴师动众，整个法它寺，除了皇帝，别无二人了。
春知晓眼睁睁看着韩明珍将半杯茶水扣在帕子上，同时眼泪扑簌而下。
皇帝进屋时，太后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好好的，怎么又哭了？”
春知晓甚至能听出皇帝脚步顿了一下。
“这是怎么了？”皇帝快步走进来，像是毫无察觉般问道。
太后从韩明珍手里扯出帕子，心痛道：“你瞧瞧，半张帕子都让你哭湿了。”
春知晓瞥了一眼，白色的帕子，水痕果然分外明显。
韩明珍倚在太后肩上，带着哭腔道：“臣妹想皇姐了，当年未能见到皇姐最后一面，往后也未必有机会再回来了。臣妹思来想去，唯有如今能去皇姐墓前祭拜她了。”
皇帝对韩明珍的眼泪视若无睹，他皱眉道：“这会耽误你回喀延得的行程。”
韩明珍抽噎着，不耽误吐字清晰：“臣妹已给夫君去信一封，夫君会理解的。”
皇帝一噎，喀延得首领一个外人都能理解，自己要是还不理解可就太不是人了。
他斟酌片刻后，缓缓吐出一个字：“准。”
“谢皇兄恩典。”
韩明珍拭干眼角的泪花，猝不及防和春知晓对上了眼。
春知晓头皮发麻，不动声色地又往床尾挪了几寸。
“晓儿，你离小姨近些坐。”韩明珍颇为慈爱地朝她招手。
春知晓：……
她认命地靠过去。
“你也许多年不曾见你母亲了，也和吾一起去祭拜吧。”
话音未落，不知是太后还是韩明珍，将她的后腰狠狠一拧，顿时春知晓痛得直掉泪。
韩明珍又捏起帕子压眼角道：“你这孩子，你这一哭惹得小姨眼泪又憋不住了。”
皇帝沉默地看着她们三人。
太后和韩明珍心理素质相当强悍，饶是皇帝一直盯着她们看，也不耽误她们又是递帕子，又是擦眼泪。
春知晓实在没有如此好的演技，眼见着自己的眼泪即将干涸，她生怕韩明珍和太后再给自己后腰来一下，只好把头埋在韩明珍怀中假哭。
许久之后，皇帝像是才发现韩明珍在哭似的，大梦初醒般道：“好了皇妹，不要伤心坏了身子。朕和太后不便出京，你和安华替我们祭拜皇姐吧。”
韩明珍哭声渐弱，缓缓道：“谢皇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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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高悬时，春知晓才回到自己的寮房。
陆如真正坐在墙头上，山中晚风猎猎，吹得她衣袍招展。
春知晓从风中听见陆如真的呢喃：“我不过身似薄纸筝，独忍高风，鹰隼环伺，浮沉不由己。”
哪里来的中二病。
可此夜玖玖陆不在她身边，春知晓仿若失去了定位现实的锚点。
月色将自己的影子拉得斜长，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辨不清虚实与真假。
春知晓暗唾一声自己也犯中二病了，难得劝人道：“你这是何必呢，京中锦衣玉食你不要，你要什么。”
纵使看不清陆如真的表情，春知晓也能听出对方语气里的憧憬：“我想做个侠客，闯荡江湖，惩恶扬善。”
果然是个中二病。
春知晓一时间无言以对。
陆如真转头朝向她。这次春知晓看清了，对方的脸上是个极为苦涩的笑容。
“我身为陆家的女儿，注定成为联姻的工具，到时候一辈子与夫家绑定，活在丈夫的阴影里。相似的例子我见过太多，我不愿成为其中之一。”
春知晓想，这样的人生与自己何干？她只是个朝不保夕的反派女配啊。
她没接过陆如真的话茬，只是举起自己手中的食盒示意道：“你先下来，我刚刚去厨房给你拿了点吃的。”
见了食盒，陆如真的伤感一扫而空。
她磕磕绊绊地从墙头上爬下来，行动间牵扯到伤口，痛得她龇牙咧嘴。
陆如真接过食盒，“嘿嘿”一笑道：“谢谢郡主，郡主你人真好。”
春知晓淡淡点头道：“我先去睡了，你吃完自己打地铺。”
陆如真笑着应了。
-
前一天的运动量超出负荷，春知晓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时才醒。
屋里只有她一人。
春知晓在意识里呼唤玖玖陆，无人应答。
原先放在桌上的金创药已经不见踪影。
春知晓打开桌上的食盒查看，点心都被吃完了，空碟子倒是码得整齐。
她将食盒抬起，发现下方垫着一封信。
春知晓展开信纸一看，果然是陆如真留的。
信上只有寥寥几字：多谢郡主，我走了，改日定当偿还恩情。
春知晓一脸莫名其妙。
她不过是提供了一瓶伤药，几碟点心，外加半日收留。顺手的事罢了，语气这么郑重，别人还要以为是什么天大的恩情呢。
玖玖陆刚进入任务舱，就看见春知晓手里拿着的信。
她为了寻求补救措施一夜未眠，语气难得愠恼：“宿主，你放女主逃走了。”
春知晓一脸冤枉的表情：“不是我，我可没放……”
话还没说完，她沉默了。
玖玖陆泪水逐渐蓄满眼眶，“啪嗒啪嗒”地往下砸，声音虽然细微，但春知晓听见了。
一声一声，砸得她哑口无言。
玖玖陆想压下自己颤抖的声线，奈何一开口仍旧带着哭腔：“为什么你永远和我唱反调？为什么你永远自作主张？你知不知道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我从没害过你，你何苦要害我？”
“我……我不是…… ”春知晓想解释，却发现自己的一切语言都苍白无力。
玖玖陆回想着伍肆尔的叮嘱。
“申请添加新数据不是一件小事。主系统极有可能会调取这几天你在任务舱里的影音记录，你提前准备好，争取达到申请标准。”
“申请标准？”玖玖陆戳戳伍肆尔的胳膊，小声嘀咕道，“伍姐姐，你再透露一点给我嘛。”
伍肆尔思索许久，最终无可奈何道：“情绪激烈一点，主系统不擅长识别感情的真伪。还有，一定要点出关键词。”
玖玖陆收回思绪，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敲木鱼。
不好意思啊宿主，你演我那么多回，我演你一次也不过分吧！
玖玖陆琢磨着“关键词”，决心放下最后一剂猛药：“和你这样的人共事，我无法正常工作。”
说罢，她摔下耳麦，“气愤”地跳出任务舱。
春知晓感到一阵耳鸣，她扶着桌沿，待耳鸣消失后才缓过劲来。
她试探着唤道：“玖玖陆？”
再无余音。
作者有话要说：玖玖陆&春知晓：今天又是演技满满的一天。
嗷嗷嗷嗷铺垫这么多，终于要写到我最想写的地方了。
玖玖陆换马甲倒计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