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春知晓面容冷淡，陆玖一愣，轻蹙着细眉苦笑道：“郡主这是与我生疏了。”
语罢，她垂眸，白皙的脸庞满是落寞的神情。
秋风狂乱，将她鬓角的碎发吹散。
陆玖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指将碎发别在耳后，不经意间露出她脸颊上一道细长的伤口。
春知晓的目光落在陆玖的脸颊上，眉头紧锁着问道：“怎么受伤了？”
陆玖面露茫然之色：“什么受伤？”
春知晓抬手轻点自己的脸颊示意。
陆玖也伸手抚摸自己的脸颊，困惑道：“我怎么没摸到？”
“反了。”春知晓走近陆玖，执起对方的手碰在伤口上，“是这里。”
从前都是陆玖自来熟地牵她的手，不曾有这种她牵陆玖手的时候。
她能感受到自己掌心中陆玖细腻的肌肤，纤瘦的骨骼，以及轻颤的脉搏。
春知晓不贪恋这短暂的接触，她松开手，抬眼对上陆玖的目光：“陆姑娘，你可感受到了？”
陆玖不知在想什么，痴愣地看着她，半晌才磕磕绊绊道：“嗯，有的有的。”
面前人的耳根逐渐泛红，春知晓浅勾起唇角，悠然问道：“陆姑娘可是在哪磕碰着了？”
陆玖晃晃脑袋回神道：“大概是与同窗切磋武艺时无意划伤的。”
她扬起脸，若无其事地笑道：“郡主还愿意关心我，我受宠若惊。”
“叮！恭喜您增加女主好感度1点。”
系统提示音毫不意外地响起。
春知晓无奈叹气。
苦肉计。
她对陆玖的敬业程度叹为观止。
春知晓上下打量着陆玖，继而问道：“陆姑娘可有伤到别处？”
她实在是摸不准陆玖为了业绩能豁出去到哪一步。
提起这个，陆玖连连摆手，笑得张扬：“那当然没有。族学之中，我的武艺仅在老师之下，别人伤不到我。”
老师？
春知晓想起陆玖方才也称呼何问为老师。
陆玖凑上前：“郡主有所不知，何大人便是教我武艺的老师。”
春知晓挑眉道：“你隔三差五翻墙逃学，我还以为你是不愿学，原来是学艺精进。”
听到“逃学”二字，陆玖耳根一红，低头道：“旁的课枯燥，我的确不学。不过学些拳脚功夫，能强身健体倒是不错。”
春知晓低笑一声，泠泠如清泉。
陆玖觉得自己的心上似乎被羽毛轻轻扫过。
春知晓无奈道：“既然是强身健体，怎么到头来反让自己受伤了。”
陆玖抬起手背搓搓脸颊，语气得意：“今日考核，虽说点到为止，但同窗们多少都有挂彩，我这都算毫发无伤了。”
她仰起脸看向春知晓，眼神中有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盼：“郡主，今日我拔得头筹。”
仿佛是一只小狗摇着尾巴求表扬。
春知晓恍惚刹那，犹疑着道：“那我就恭喜陆姑娘了？”
“郡主若对我家族学感兴趣，大可以亲自体验一番，何必拦着阿玖打听。”
古井无波的声音骤然响起，听起来颇为熟悉。
春知晓见陆玖登时蔫得如霜打的茄子，便猜到来者是谁。
她转身望去，果然瞧见冷眉冷眼的苟凌云站在不远处，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出剑来砍人。
春知晓瞳孔一震，勉强笑道：“凌云姑娘客气了，我只是闲来无事，和陆姑娘随便聊聊罢了。”
开什么玩笑，她穿书就已经够倒霉了，上学是不可能上学的。
苟凌云意有所指地劝道：“郡主不妨来我家尝试一阵子，届时忙起来，便也不会闲来无事了。”
说罢，苟凌云扭头对着陆玖道：“回家了。”
春知晓好脾气地笑笑，让出一条道以便苟凌云带着陆玖离开。
她心说苟凌云这话实在是没理，分明是陆玖心心念念要来找她的，怎么能怪她呢？
逐渐远去的陆玖跟在苟凌云身后，悄悄回头对她做了个口型：“抱歉。”
春知晓轻轻摇头，也用口型回答：“无妨。”
她唇角微微勾起。
总归这是她与陆玖二人的私事，不足为外人道。
-
晚风拂过，吹乱一池秋。
残荷枯在池塘中，寒蝉鸣在枝叶上。
海芙直叹气：“到底是夏天过去了，奴婢再怎么努力挽救，荷花也是要凋谢的。”
春知晓躺在摇椅上，顺口劝道：“花有重开日，好好养着花根，来年总会再开的。”
海芙瞥了眼春知晓，轻轻摇头：“明年的花终归不是今年的了。”
春知晓耸耸肩，不再说什么，只是将一碟糕点推到海芙面前。
海芙眉眼含苦地笑道：“多谢郡主，不过奴婢想回去歇息了。”
春知晓点头应允。
想不通的，那就不强求。
“郡主。”临刃走到她身后唤道。
春知晓伸出脚在地上一蹬，摇椅转了半个弯，她正好对上临刃的目光。
“什么事？”
临刃面色复杂，犹豫着道：“陆姑娘好像在爬墙。”
春知晓难耐地闭了闭眼，揉着眉心缓缓站起：“在哪呢，带我去。”
临刃带着她从角门走出公主府，果然看见陆玖站在墙根下徘徊。
她甚至能听见陆玖小声嘀咕：“大意了大意了，还不如搬个梯子方便呢。”
陆玖一心忙着翻墙，连头上落了片枯叶都没发现。
春知晓走到她身后，抬手将枯叶取下。
陆玖身形一僵，踉跄着跳开，连连讨饶：“凌云姐姐，我错了我错了……”
“是我。”春知晓轻轻叹气，出声打断她，“陆姑娘前几日翻墙还翻得利落，怎么今日如此艰难？”
陆玖扭头见是春知晓，紧绷的身体一松：“是郡主你啊。”
春知晓失笑：“陆姑娘，你站在公主府墙外，碰见我不是很正常么。”
见陆玖还盯着墙头，似乎在琢磨如何翻过去，春知晓满脸无奈。
“陆姑娘。”她伸手指着不远处的角门，“以后你想进公主府，从门里走就好。”
她见陆玖还在发愣，接着补充道：“哪扇门都行。”
“陆姑娘请。”春知晓走上前轻扯陆玖的衣袖。
陆玖倒抽一口气：“嘶——郡主，你等一下。”
春知晓停下动作，皱眉看着她。
见她龇牙咧嘴的模样，春知晓语气肯定道：“你今日比武，伤了不止一处。”
陆玖错开春知晓的目光，轻轻拽回自己被春知晓攥在手里的衣袖。
“只是皮外伤，上过药了，不碰就不疼。”
春知晓一时没了脾气，她率先迈步走向角门：“先进来再说。”
好在春知晓晚上乘凉的地方离角门不远，她指着摇椅对陆玖道：“坐。”
陆玖也不客气，依言又龇牙咧嘴地躺到摇椅上。
春知晓都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叹气：“伤成这样还要爬墙。”
陆玖眉眼弯弯：“以后不用啦，郡主你说了，我从门走。”
这笑容看着眼熟，春知晓警觉地后退一步。
只听陆玖悠然道：“郡主，你待我真好。”
系统机械音如期响起。
“叮！恭喜您增加女主好感度1点。”
春知晓：……
她就知道。
春知晓满脸麻木：“陆姑娘，你找我有何事？”
陆玖摇摇头：“我是来找海芙姐姐的。”
“海芙？”春知晓一愣，“她已经回屋歇息了。”
她沏了杯茶递给陆玖，漫不经心道：“你身上有伤，行动不便，就不必去找她了，有什么事我替你转告也是一样的。”
陆玖苦着脸回答：“我要是和郡主说，郡主肯定不会替我转告。”
春知晓又抬手给自己沏了杯茶，循循善诱道：“你总要先告诉我，我再考虑，对不对？”
“好吧。”陆玖倒也没有迟疑，坦然道，“我想让海芙姐姐劝你去我家族学。”
“陆姑娘何必绕这么大个弯子。”春知晓浅抿茶水，垂眸掩住自己眼中的神情，“直接和我说不就好了。”
陆玖一脸“我才不信”的表情：“那郡主会愿意么？”
春知晓勾起唇角，不置可否：“陆姑娘多哄我几句，说不定我就答应了呢。”
陆玖拈起一枚糕点递到春知晓唇边，也笑：“哄你。”
春知晓斜她一眼：“敷衍。”
陆玖收回手，自己咬了口糕点，假意叹道：“郡主不答应，我只好再想想办法咯。”
春知晓又抿一口茶水，状似不经意地询问：“你来我府中，就这一件事？”
听她这么说，陆玖一拍桌案：“是还有另外一件事要求郡主。”
春知晓浅笑问道：“陆姑娘请说。”
陆玖牵起春知晓的手，眼中满含恳切：“我姐是不是把我的话本都送你了？”
春知晓笑容一僵，半晌咬牙切齿道：“所以你带伤翻我的墙，就是为了要回你的话本？”
陆玖连连点头：“郡主，我的精神是不是很可歌可泣，你是不是很感动，感动到当场就想把话本还给我？”
春知晓一时间气极反笑，她侧头对不远处的临刃唤道：“你先退下。”
“郡主你这是什么意思？”陆玖大惊失色，“你不会为了私吞话本，要在无人处杀我灭口吧！”
“陆姑娘这是想到哪里去了。”春知晓笑得和善，“我只是想起一些往事，想和陆姑娘坦露心迹。”
陆玖满头雾水：“郡主……请说？”
“陆姑娘让我想起一位故人，她叫玖玖陆。说起来你们连名字都有些相像。”春知晓边说边瞥了眼陆玖。
果然，陆玖脸色一僵。
春知晓只当没看见，自顾自地往下说道：“她与我原在一处共事，同寝同食，亲密无间，浑如一体。”
意思是玖玖陆是她意识里的系统，每天看着她吃吃喝喝。
“我受难时，她便四处为我求医问药。”
意思是她意识出窍时玖玖陆打了个电话咨询伍肆尔。
“她日日殚精竭力，一心都是为了我。”
意思是玖玖陆每天都在忽悠她做任务刷好感。
春知晓末了幽幽道：“虽然我们彼此不说，但我知道，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
这句确实是假话。
“噗——”陆玖一口茶直接喷了出去，一时连伤也不顾，从摇椅上跳起，“谁喜欢你了！春知晓，我装不认识你，你就胡乱编排我是吧！”
春知晓看着陆玖通红的耳根，勾起唇角。
这就对了，现在她知道陆玖是系统，陆玖也知道她是穿书者。
戳破了那层窗户纸，她们知晓着彼此最深的秘密。
这天下不会有比她们更亲密无间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上联：玖玖陆作死，有些阳光开朗在身上
下联：春知晓气笑，某种阴暗属性被触发
横批：自求多福
（果然flag被立起的结局注定是倒下，再也不立flag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