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玖此话一出口，见春知晓一脸意味不明的笑容，便知自己是被人诈了。
她颓然地跌坐回摇椅上，生无可恋道：“你这心眼但凡有一丝一毫用在完成任务上，我都死而无憾了。”
“死而无憾？”春知晓转头看向陆玖，口中玩笑道，“那我现在摆烂，岂非你的救命恩人？”
陆玖白她一眼：“歪理邪说。”
“你若是硬着头皮应下，未必会露馅不是么？”春知晓语气平淡，只是瞥了眼陆玖。
她脑中忍不住设想：若是陆玖应下……
“得了吧。”陆玖怅然望天，“我是回过味了，我这马甲捂得本就不严，你肯定早就看破，故意逗我玩呢。”
春知晓但笑不语，垂首抿茶。
陆玖自顾自叹气道：“我原打算趁你戳破我之前多薅点羊毛，谁知道你这么快就不装了。”
她一手撑着头，手肘一点点滑向春知晓，连带着半个身子都偏过去。
春知晓身上的荷香又丝丝缕缕缠绕在陆玖鼻尖。
春知晓这个人，长得实在无可挑剔。
狭长的凤眸眼尾上挑，眼下还有一颗褐痣，鼻梁挺翘的弧度恰到好处，朱唇饱满，妖艳勾人。
偏偏远山黛眉和向下的嘴角又中和了她的艳丽，为这张脸平添了几分清冷。
陆玖不禁喃喃出声：“真是漂亮啊……”
春知晓看向她：“嗯？”
陆玖耳根一红，支支吾吾道：“我说你们公主府的池塘漂亮。”
春知晓看了眼满是残荷的池塘。
？
陆玖生怕春知晓就要看出端倪，急忙转移话题道：“我还没问呢，你怎么偏偏今天戳破我。”
她凑得更近，眯着眼打量对方：“我给你放水放太多，你忍无可忍了？”
春知晓原还在看着池塘，猝不及防眼边出现陆玖毛茸茸的脑袋。
她扭过头，看了眼她们彼此之间的距离。
末了，春知晓伸出食指点向陆玖眉心，一点点将陆玖推远几寸。
她神色平淡道：“你这是为你自己放水，哪里是为了我。”
“你的我的都是任务的，别这么见外嘛。”语罢，被戳远的陆玖又不依不饶地凑近，像是故意要和她作对似的。
两人的距离又变回春知晓推陆玖前那般。
春知晓唇角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任由自己被陆玖的桂子香包围。
她转而问道：“话说回来，你今晚找我是为了何事？”
“对哦，你不提我差点忘了。”
陆玖一拍脑门，向春知晓摊开两只手掌，露出可怜兮兮的模样：“我的话本。”
春知晓嘴角一僵：“只有话本？”
“还有劝你去我家族学呀。”陆玖撇撇嘴，软塌塌地伏在桌案上，“你不是嫌我哄你哄得敷衍么？”
春知晓盯着陆玖恹恹的神情问道：“你真的很想要你的话本？”
“那当然。”陆玖一下直起身子，“劝学和话本，我总要办成一件吧。”
春知晓手中捏着茶杯，垂眸看着杯底的茶叶，半晌道：“若我问你，你将话本留给我，我便去你家族学，你可愿意？”
“嗯？你怎么突然转了性啦。”陆玖试探地戳了戳春知晓的胳膊，“此话当真？”
春知晓由着她戳，只道：“一片真心。”
？
陆玖微微后仰：这话听起来好怪。
她一脸肉痛，轻轻咬牙道：“愿意。只要你来，我就愿意。”
春知晓轻笑一声：“看来在你眼里，我还算比话本重要。”
这清泠的笑声没来由地震得陆玖心中絮痒。
她怔愣片刻后才回过神，感叹道：“你今晚真的很奇怪诶。”
陆玖将手背贴在春知晓额头上：“发烧了？”
体温正常。
她又凑近春知晓周身嗅一嗅：“喝酒了？”
只有荷香。
春知晓盯着陆玖。
太像小狗了。
她忍不住在陆玖头上轻轻揉了一把：“逗你的。”
陆玖脸一垮。
变脸忒快。
春知晓无奈道：“我还没说完呢。我每去你家族学一次，还你一本书，可好？”
还有这种两全其美的大好事？
“当然好当然好。”陆玖两眼发亮，不忘拍马屁道，“你真是个大好人。”
春知晓一时间想说的话都卡在嘴边。
她这就算好人了？
她坏的地方还在后面呢。
-
茫茫夜色中，一架马车停在陆府门前。
“果然是郡主身份尊贵，连马车都比寻常人家的稳当。”陆玖钻出马车，不忘感叹道。
临刃就在一旁，陆玖为了不露馅，仍旧以“郡主”称呼春知晓。
一旁的临刃欲言又止，她很想告诉陆玖，这是郡主特地让她挑了辆最好的马车，又走了条最平坦的路。
不过，见春知晓向她递来一个制止的眼神，临刃识趣地没说话。
反正郡主给了她加班工资，她听郡主的就是了。
春知晓愿意答应她去族学，陆玖喜出望外，滔滔不绝地将春知晓从马车到下属，从头饰到服装，里里外外夸了一遍。
春知晓一边搀着陆玖磕磕绊绊地走下马车，一边哭笑不得道：“身上有伤，还要贫嘴。”
陆玖笑嘻嘻道：“郡主的马车好，我不曾磕碰，不疼。”
她还想再说两句春知晓的好话，拍拍马屁，忽然听见有人唤自己。
“陆玖。”
苟凌云冷着一张脸从陆府大门处疾步走向她二人。
笑容登时消失在陆玖的脸上。
她瘪着嘴回应道：“凌云姐姐。”
苟凌云在二人面前站定，先是看了眼春知晓，冷声道：“果然。”
她又看向陆玖，面无表情道：“从前你一点苦都吃不得，如今倒是受了伤都可以满街乱跑了。”
陆玖垂头弱弱道：“凌云姐姐，对不起嘛。”
“你和我说有什么用？”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强硬，苟凌云放缓脸色：“你先回去休息，我再和郡主说两句话。”
陆玖认错态度良好：“没问题没问题，凌云姐姐。”
春知晓目送陆玖走向陆家大门，转头对苟凌云笑道：“我知道凌云姑娘是关心陆玖，只不过严肃惯了，不懂表达。”
苟凌云冷着脸道：“总比有些人只有嘴上说的好听，却不顾她伤痛。”
春知晓挑眉：“凌云姑娘是在说我吗？”
苟凌云眉头紧皱：“在下说句大不敬的话，郡主与阿玖并非一路人，还请您不要再蛊惑人心了。”
“蛊惑人心？”这词让春知晓受用无尽，她笑得灿烂，“原来凌云姑娘是这么认为的。”
苟凌云眉头皱得更紧，为什么她说了这话，春知晓看起来反而更愉悦了？
春知晓轻叹一声：“可惜啊，其实是陆玖姑娘太热情，我招架不住呢。”
苟凌云一愣。
“对了，凌云姑娘知道陆玖今晚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吗？”
苟凌云深感春知晓接下来说的她必然不爱听，立刻拒绝道：“不劳郡主，在下可以自己问阿玖。”
春知晓连连摆手：“我说她说，都是一样的。”
她看着苟凌云，像是突然醒悟道：“说起来都是依仗凌云姑娘你呢。”
在苟凌云疑惑的目光中，春知晓笑道：“若非凌云姑娘又是送我话本，又是邀我去你家族学，陆玖可未必会来找我。”
“我咨询过，你家族学里的学生不止苟陆两家人。”
“凌云姑娘当初既邀请本郡主，想必定不会食言。”
“本郡主”三个字，春知晓咬得极重。
四下里顿时寂静一瞬。
苟凌云闭了闭眼，末了道：“郡主乃天潢贵胄，在下不敢拒绝。”
“你们还没聊完么。”陆玖站在陆家门槛边，满脸疑惑，“晚间风大，你们当心要着凉了。”
春知晓轻笑道：“这就回去了。陆玖，明天见。”
陆玖心中窃喜，明天的业绩也有保障了。
她杏眼弯弯，招手道：“明天见，郡主。”
对了。
陆玖脑中灵光一闪：“郡主，谢谢你送我回来，幸亏有你。”
系统机械音再次在两人脑海中响起。
“叮！恭喜您增加女主好感度1点。”
“客气了。”春知晓轻轻点头示意。
而后她看向苟凌云，笑得愈发人畜无害：“凌云姑娘，你也再会。”
-
旭日东升，又是新的一天。
春知晓跟着陆府的下人在府中穿行，末了，她们走入陆玖的小院中。
纵使下人不告知，春知晓也能猜出这是陆玖的院子。
无它，全因为院中这棵亭亭如盖的桂树。
馥郁的桂子香与陆玖身上的如出一辙。
微风拂过，小小的桂花落满春知晓一身。
春知晓将这些小花一粒粒从身上取下，尽数拢入掌心。
“郡主在发什么呆呢。”屋子里的陆玖趴在窗台上，隔着一扇窗看着院子中的春知晓。
春知晓将掌心的桂花送到鼻尖轻嗅，笑道：“只是在想，要是将这些花制成香囊就好了。”
“好说好说，我回头叫人打些花送你。”
春知晓愿意给她送业绩，陆玖便格外好说话。
春知晓摇摇头，摊开掌心示意道：“不要打它，我有这些便够了。”
她接着顺口问道：“你手边有小点的布袋么，我将它们装起来。”
这种小物件陆玖还是有的。
陆玖从自己的匣子中挑了个白青色的荷包。
这样清雅的颜色，恰好中和春知晓艳丽的样貌。
她抻开荷包口，用指尖将春知晓掌心的桂花扫进去。
期间陆玖抬眼瞥了瞥春知晓：“不过你也需要香囊么？”
满身清荷气，已经够香了。
春知晓指尖微颤，忍着掌心的痒意，面上从容道：“听陆姑娘的意思，似乎我不需要？”
“你自己闻不到么？”陆玖一边说着，一边收紧荷包口，将其塞入春知晓掌心。
那缕荷香就萦绕在她鼻尖，故而她描述得信手拈来：“雨后初霁时，带着水汽的夏风吹过满塘的荷花，就是你身上的味道。”
春知晓摇摇头：“我确实闻不到。不过话说回来，陆姑娘身上也有香气。”
陆玖一愣：“我也有？”
“你自己闻不到么？”春知晓眼底含笑，也学着陆玖说话，“阳光晒过的桂子香。恰如此地，此树，此刻。”
她将自己掌中装了桂花的荷包送到陆玖的鼻下。
可陆玖闻到的，是桂花也盖不住的荷香。
丝丝缕缕，缠缠绵绵。
在她眼前，在她鼻尖。
在她……心头。
“叮！恭喜您增加女主好感度1点。”
系统的机械音不合时宜地在她二人脑海中响起。
春知晓不明就里，还以为陆玖又在刷业绩，只挑眉戏谑道：“陆姑娘，技艺又精进了。”
才不是。
陆玖耳根逐渐泛红。
她垂眸盯着春知晓掌心的荷包，不知怎的忽然开口道：“和我无关，是主系统抽风了。”
对，只是主系统抽风了。
作者有话要说：被苟凌云贴上“蛊惑人心”标签的春知晓：骄傲（叉腰）
（学校里三四个ddl撞在一起，我崩溃，我发疯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