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初？”
李导看着被工作人员带去休息室的言牧。简简单单的白T，都被他穿得很漂亮。当初兰亭跟他推荐的时候，可是说比他脑子里想得还要符合，所以他带着很高的期待，可——
“好看是好看，但我不明白他哪里像乔初？”
他身上没有欲望，只有与这白相称的纯白。
兰亭靠在窗边懒懒地抽着烟，遥遥地看到言牧，对方朝他点头致意就算打过招呼。
不卑不亢，眉眼清冷，如果光看这确实不像骄纵浪荡的乔初。
兰亭吐出口烟，卖起关子，“只有陈知桉在的时候，乔初才是乔初。”
“那另一个在哪呢？”
言牧很显然是一个人来的。
李导拍了拍兰亭的肩膀，“你最好别让我失望啊。”
认识了四十多年，合作了三十多年，兰亭的作品他一向放心，几乎不过问拿过来就能拍，他对兰亭的眼光还是信任的。
《情人》，光听这个电影名就知道，两位主演间的化学反应很重要，远超过个人魅力，所以哪怕一个人再符合，没有和他适配的搭档也不行。
“那小孩年龄倒合适，另一个呢？”李导又随口问。
兰亭慢悠悠地说：“他们一样大。”
“啊？”李导惊道，“陈知桉可比乔初大了七岁！”
“叶泊西和方淮源还一样大呢，你不也觉得他们很适合？”
“那不一样，淮源毕竟是大满贯影帝，年少成名，演技老道。泊西演乔初年纪是大了点，可光看他的样子谁看得出来，性格人设又都合适，你没见过他们在一起给人的那种感觉，哎，真的很符合。”
又来了。
兰亭知道他又开始惋惜，作为成名已久的大导，老李从未亲自上门请过演员，但这次他去了两趟，可以说诚意和脸面都给足了。
方淮源倒是没说什么，叶泊西却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个尺度，哪怕是和自己对象演。
兰亭想反驳，那你也没见过这俩男孩相处，也很符合啊！
“那他们在一起多久了？”
兰亭叹了口气，自从老李见过一次叶泊西和方淮源后，就对选真情侣出演有了迷之执着。可世上哪有那么多同性情侣可选，就算把选角范围扩大到圈外，还要看人家是否愿意出演。
也就是冲着老李的名头，圈内圈外还是有很多人想挤进来。但从外形、气质、贴合度、是否上镜等等层层筛选下来后，也没剩几对。
当然剧组承诺会保证演员的隐私，不会把选角标准透露出去，不然很多演员就不敢来了。
“他们不是情侣。”
“什么？！”李导惊道，“我说过，假的和真的演不一样。”
兰亭熟悉老李的性子，既然定下标准，他是不会退而求其次的，不过——
“他们是从小到大的朋友，对彼此的熟悉程度不比情侣浅，何况……”
工作人员过来通知他们现场已经准备完毕，可以开始试镜了。
兰亭猛吸了几大口烟，生怕浪费似的，李导看得直皱眉，“你少抽点吧。”
“那不行，这可是我的灵感源泉，我靠这个吃饭呢。”
兰亭推着李导往里走，“反正待会你看试镜呗。”
休息室里，言牧手里攥着试戏片段，有些紧张地坐着。
刚进门的时候他就没来由地觉得拘谨，房间里除了他是一个人坐着，其他人都是两两坐一起，看起来关系很亲密。
他本来想专心看剧本，可旁边人越来越不太对劲的对话，还是传进他耳朵。
“你说我和乔初像？！我对你不好嘛！我有那么骄纵嘛！”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你适合，啊不，可以驾驭这个角色……我、我只是不想你紧张嘛。”
言牧忍不住侧头，看到一个二十岁左右、长相可爱的男生气呼呼地瞪着一个英俊的男人，男人看着约莫三十岁，看起来很沉稳的模样，还有点眼熟？
兰亭和他说过他们这次试镜不太一样，都是一对一对选的，所以他看到这些人挨得太近也没多想，估计都是好朋友。
“我紧张不还是担心我表现不好会拖累你嘛，你演技那么好，可我又没演过戏，要是我害得你错过这么好的资源怎么办啊？”男生越说越委屈。
言牧越看越奇，总觉得哪里不对。从悄悄地看，不自觉变成正大光明地看。
“错过就错过呗，我又不至于没戏演。”男人抬手轻揉男生的脑袋，“我好好演戏，总会有机缘来的。”
男人哄完，突然瞟到言牧这里。出于职业习惯，他朝言牧礼貌笑笑，男生顺着他视线往后看，顿时更加赧然，“不好意思啊，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言牧摇摇头，“没事。”
他想起这个男人是谁了，陆应，是个演技实力派，频繁出现在各大影视剧中，男二专业户，不温不火。
那男生担心地倒也对，陆应确实很缺一个大爆的机会，而LGBT题材本就自带讨论度，又是跟国际大导合作，如果能出演，咖位和流量全都有了。
男生情绪转变得很快，笑着伸出手，“你好，我叫文嘉。其实你刚进来我就注意到你了，你长得好好看啊！”就是表情冷冷的，让他不敢打招呼。
陆应不满地看了眼文嘉。
“你是艺人嘛？不对，你这么好看要是上过镜我一定记得！我是写小说的，你是做什么的呀？”
言牧也伸手回握，抿嘴轻笑，“我叫言牧，还在上学。”
文嘉哦了声，理所当然地又问：“诶对了，你对象去哪了？”
“……？……！”
就这么一个瞬间，言牧明白了，兰亭说的“一对”不是量词。
那这个休息室里坐的所有人，不会都是……同性情侣吧，带着这样的疑惑，他又用余光扫视了一圈，有了结论。
“我……”
言牧嗫嚅着，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
如果他回自己没有对象，会不会被他们当成是走后门的？可要是说有，周存知道了会怎么想。
“你现在又想看人家对象了啊？我不好看吗？”陆应看出言牧不想说，捏着文嘉的脸掰过来，“刚不是还在担心不过嘛，还不抓紧看剧本！”
“噢噢对！”文嘉的注意力顺利被转移，和陆应到稍远处专心准备着。
言牧感激地看了眼陆应，继续低头看起剧本。试镜片段是到现场后才拿到的，刚留神听别人的谈话，每个人片段都不一样，估计是随机的。
天才画家陈知桉在功成名就后，遇到了足以改变他一生的少年缪斯，从此神坛跌落，甘为玉碎。
周存其实说得不对，哪怕不是演亲密戏，就只是想了下，要对陌生人说那些暧昧的台词，言牧就浑身不舒服。
还有点恶心。
“你抖什么？”
忽地剧本被人从旁边夺走，抬头看上周存，周存扬眉看他，坐到他右手边，“现在知道慌了啊？”
言牧看着周存，知道他指的是尺度，轻笑着回：“是有慌，但没慌这个。”
“谢谢。”言牧很认真地对周存说。
周存两指成圈，轻轻弹了下言牧的脑门，“不长记性，说过了，不用说谢。”
翻看起手里的剧本，周存懒散地说：“不过我可没演过戏啊，就算我来了，也不一定能让你过，到时候可别怪我。”
何况试镜的不都是圈外人和新人演员，也有经验丰富已经出名的艺人，相比之下他们这些门外汉不过太正常了。
“没事的，我也没抱什么希望，就是想试试，”言牧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你来了就好。”
只是试镜片段都少不了亲密的肢体接触，啧啧，这剧本的尺度可见一斑，幸好没有更亲密的。周存翻完就合上剧本，冲言牧说：“对戏吧。”
言牧有些吃惊，“这么快就记下来了？”
“你以为就你会做功课啊。”这个片段和小说里基本一样，是陈知桉出狱后找乔初重归于好的剧情，词不多，重要的是情感。
周存看着言牧认真的神色，起了逗弄的心，胡乱揉了把他的脸，都揉红了。
“哎，听说李导很凶的，要求苛刻到近乎变态，就连演技成熟的演员都被他卡过60次呐！你可别被他骂哭了，不对，最好让他骂哭你，从此彻底绝了这个念想。”
言牧摸着自己的脸，无所谓地耸耸肩，“这不重要。”
非要试的人是他，现在又不重要了，最近的言牧更让人看不懂了。
回到剧本里，周存看台词时眉毛时不时就拧起来，言牧本来以为对起戏来他会说得很生硬，可一开口他就在那个情境里了。
眼里的纠结、痛苦、悲伤仿佛他曾亲身经历过一样，还有那几分自甘堕落的爱，完全符合陈知桉当时的心境。
言牧溺在这眼神里。
爱吗？是无师自通的天赋，还是曾经切身体会过？
认识到现在，他还没见过周存谈恋爱，可有没有爱上过谁，这言牧就不确定了，也许他也曾偷偷暗恋过人。可周存这样的人，如果喜欢上谁，应该会直接表白吧。
“说词啊。”周存疑惑地看着他。
言牧回过神，收起心里的那些酸涩，从周存手里拿过剧本，不好意思地小声说：“我、我忘词了，我再熟悉下。”
一瞬间周存就变回了自己，无聊地斜靠在椅子上，忽地说了句，“真不知道陈知桉喜欢乔初什么。”
这段剧情是陈知桉出狱后，乔初没有主动联系他，还是陈知桉自己主动找上门的，只是流了几滴泪，就勾地让陈知桉心疼地不行。乔初甚至都没道歉，好像害得陈知桉入狱的人不是他一样。
言牧从剧本里抬起头，一愣。
周存继续说：“喜欢他爱慕虚荣、浅薄无知，还是骄纵放荡、任性无礼？”
看小说的时候周存就很不明白陈知桉，看完也只明白了“罂粟”两个字。
乔初之于陈知桉，波西之于王尔德，就像罂粟妖冶迷人，却致命。所有的不堪都隐在美丽的皮囊下，诱人深入又惹人上瘾，让人甘于同他一起糜烂。
一个嗜美如命的人，遇上他心中的维纳斯，可不就是“罂粟情人”嘛。
“除了有张好看的脸，简直一无是处。”周存说。
那个兰亭居然还说言牧适合乔初，哪里像了！除了都长得好看以外，完全没有一样的地方。
周存说的时候，一旁的言牧缓缓移开眼，隐去眸中郁色。
“诶？言牧，你对象来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此刻的存子还没意识到自己身处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