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鹅卵石铺成的蜿蜒小路拾级而上，身后是青绿草坪、广阔的园景，身前是个室外游泳池。

一个紫红色头发的女生躺在池边的躺椅上。

她戴着副墨镜，外面是件宽松的皮衣，里面只穿了件紧身的吊带，嘴里叼着根棒棒糖，额前的发丝被风吹得一晃一晃的。

听到脚步声，她扭过头来，看着几步远的人，起身跟上。

“先声明不是我想催你，也不是我要来的，云姨来法国参加艺术展，我总不可能不去见她吧。”

周存瞥了眼Chloe的紫发，“你怎么来中国了？”

Chloe取下墨镜，露出精致的五官，深邃的眼睛、高眉骨、下颌线锋利，混血感十足，但一双圆圆的杏仁眼，削弱了她面部的攻击性，又带着点温柔的感觉。

她拿起手机，点开一张照片，然后把屏幕凑到周存眼前。

“……”周存扫了眼，无语道，“我妈已经急到让你来催我相亲了？”

Chloe拉住径直要往前走的周存，执着地把手机往周存眼前怼，“这是我闺蜜！”

周存眉梢一挑。

“放心，她是直的。”Chloe滑动着手机上的照片，“无磨皮无滤镜，纯原装大美人，怎么样有兴趣吗？”

周存：“……”

她都学了些什么中文？？？

“我要是只看脸，我妈就不用着急了。”周存绕过她往客厅走。

“哎，你说你这些年都在挑些什么？”Chloe柳眉拧起。

周存脚步一顿，旋即语气随意地道：“我，只是觉得比起挑人，我更喜欢挑项目。”

客厅里有三个人正搬运一副画往墙上挂，周存看到那副个人风格鲜明的油画，旁边的Chloe意有所指，“在法国逛展的时候云姨很喜欢，我本来想买了送她，可我朋友一听就直接让人送了过来。”

Chloe指指手机，“简溪简老爷子的孙女简澄。”

“这些年别人给她介绍的人里，能让她答应见一见的，可不多哦。”

周存坐到沙发上，终于抬头再次看了看她手机里的照片，认真打量片刻，就在Chloe以为有戏时，周存说：“我觉得和你更配。”

“……”Chloe无语坐下，“狗都不吃窝边草呢！”

周存纠正她，“那是兔子。”

Chloe还想说什么，余光瞥到从厨房出来的人，急忙刹住。

云芸端着一盘绿油油的菜出来放到餐桌上，抬眼看到朝自己走来的周存和Chloe，真是怎么看怎么配，就是可惜只有她自己满意，当事人双方都不感兴趣。

周存瞥了眼菜色和菜边角上的焦黑，觉得言牧和老妈在厨艺这块应该很聊得来。

云芸冲周存笑道：“难得你回来吃一次，放心，你妈我只做了这一道，剩下都是小秦她们做的。”

“云姨您怎么突然想做菜了呀，您是艺术家，手是用来画画的，可不是用来做饭的。”Chloe嘴甜道。

云芸把围裙解了，“一时兴起就想试试，我想周存八岁的时候就会做饭了，我总不至于做的难以下咽吧。”云芸看两人谁都不动筷，“到底是自己的作品，就算再差也得端上来见人。”

老妈都这么说了，总要意思意思，周存用筷子夹起，想应该不会比言牧那锅肥牛煲更难吃了吧。

Chloe则是很震惊，“周存你八岁就会做饭了啊？”

“是啊，而且做的很好吃呢，”云芸坐下，筷子一伸果断地放弃了自己做的那道菜，“说来也是好笑，他小的时候我跟他说，男孩子要会做饭才有老婆，他当时第二天就跑去跟刘大厨学做饭。”

“结果呢，现在他却跟我说，一心只想工作。”

Chloe噗嗤一下笑出来，挤兑着周存，“你就不能跟你小时候学学？我还以为你是真冷漠无情呢。”

“妈，我是25岁，又不是35岁。”周存喝了口水，缓解嘴里咸的发齁的感觉，“有什么可急的。”

小时候的他还不懂这些，妈妈说老婆是自己想和他永远在一起的人，他当时学会了就每天变着花样做好带到学校给言牧吃。

原本只是朦胧的好感，在时间的洪流中变质。

“你妈我并没有着急你结婚，但你总得有个对象吧。”云芸说，“你抽个空跟人见一面，聊聊而已，又不要多久，这点时间总抽的出来的呀。”

周存平淡地说：“太忙。”

云芸一副你就敷衍我吧的表情，“我看小白就老出去玩，昨晚还去酒吧玩到深夜，怎么一个公司他这么闲、你这么忙啊？”

“应酬都归他了，有的时候他出去玩，也是去工作的。”周存疑惑道，“您怎么还打听小白的行程啊？”

“他昨天发朋友圈，我看到的。”

感慨了声姜弃白心也是够大的，去酒吧玩到深夜发朋友圈还不屏蔽我妈，真不怕被他爸妈混合双打啊。周存想着，顺手点开微信看了眼。

凌晨两点发的，只有一张图，背景就是酒吧的蹦迪现场，文案是简单的三个字“赌赢了”，还配了个得意的表情。

乍一看好像没什么不对，周存把照片发大，挨着姜弃白的那人没露脸，穿的裙子外面套了件薄外套，但她的肩高似乎比姜弃白高出不少。

姜弃白181，那这女生至少得有185以上……

紫蓝色霓虹灯光下，照片右上的部分她的脖子隐在昏暗的光线里，隐隐约约能看到一点……突起。

姜弃白死了。

“诶，问你呢，什么时候有时间啊？”Chloe用胳膊肘怼周存。

周存从姜弃白是如何让江泽同意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的震惊里出来，抿起嘴角，脸上冷淡的仿佛投资亏损了一个亿。

云芸觉得自己的小儿子一向很让人省心，从小到大学什么都很快，样样都能做到最好。

原本以为能一直省心到他长大，结果他偏偏对找对象这事毫不在意，作为他妈怎么也不能看着他孤独终老……

“我明天去港城出差，在那应该要呆五天。”周存说。

云芸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Chloe筷子停住，惊讶地扭过头。

“之后的时间，您……看着安排吧。”周存收起手机，夹了块肉吃。

云芸笑得收不住，Chloe一拍掌，“果然我就说没有人能抵挡明艳大美人的魅力，要不是她是直……”

云芸：“……？”

Chloe强撑着笑容，立马改口，“我是说，要不说她是直男杀手呢～哈哈哈……”

周存：“……”

四天后，电影首映礼现场。

主创在欢呼声中进场，他们统一穿着印有电影名字的黑色短袖。主持人让大家一一自我介绍，轮到言牧的时候，喊声如海浪般涌起。

“看来大家都缓过来啦，电影结束的时候我看很多人都流泪了呢。”现场笑了起来，主持人继续提问，“确实这部戏给人的冲击力是很大的，言牧也是第一次和周老师搭档演父子，有什么特别的感受或印象深刻的对戏给我们分享吗？”

言牧微微一笑，转了转手里的话筒，回道：“和周老师演的最后一场戏，就是医院自残的那场戏，当时已经哭到没有力气了，然后周老师当时就给我分享了一个诀窍，就是一整天都在哭、哭到没有眼泪以后，该怎么再酝酿情绪。”

话题又被转到老戏骨周涛身上，言牧微微歪头认真聆听他们的对话。

“那导演您在拍戏中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说起来这也是陈导第三次跟言牧合作了，这次合作有什么不一样的感受吗？”

言牧听到这个问题，神情并没有变化，虽然网上谣言满天飞，但是陈墨作为导演被问这个问题很正常。

“其实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感受，因为第一次合作的时候就深刻感觉到小牧是一个很狠心的人。”陈墨看着主持人说。

“狠心？”

“对，就是对自己很狠的下心的那种，之前因为要演医生，台词里有大量的专业词汇，他当时提前三个月补了特别多专业知识，正式拍戏的时候就没因为台词卡过，还有次拍打戏，拍完了我们看到他手上的血，才知道打斗过程中他的指甲被打断了，他当时就放雪里止住血后一声不吭地继续演……”

听到指甲被打断的事，现在不少粉丝满脸都是心疼。

“这次也一样，他进组的时候我们就感觉到他已经在这个人物状态里了，因为这个角色他是有点孤僻和抑郁症的，小牧自己吃好状态过来，就省去了拍摄中很多麻烦，所以这部戏拍的很快。”

言牧适时打断，“没有，其实我只是觉得这些都是演员应该做的，而且我们组里每个演员都对自己的角色很负责，很认真，所以才会拍的这么顺利，一个人是演不好戏，要有好的对手演员才能演好。”

到了现场观众提问环节，气氛再次热烈起来，粉丝们跃跃欲试，期待偶像可以选中自己。

言牧环顾着现场的观众，在阵阵呼喊声中，他的视线停在左边第五排的角落位置上。主持人以为他选好了，等着他开口，言牧却迟迟没有反应。

“可能是现场太热烈了，我们言牧选不出来了。”主持人打着圆场，“没事，我们可以有好几个提问呢。”

言牧回过神，有些愣怔地笑，“不是，我就是突然看到我妈了。”

这话一说完，现场所有人都往言牧视线的落脚处看去。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忽然喊了声“婆婆”，现场哄笑声四起，弹幕里也开始疯抢婆婆。

【你们没有婆婆吗？要抢我婆婆。】

【啊！婆婆好漂亮啊，好年轻啊，怪不得能生出这么好看的牧牧~】

【嗑到了嗑到了，陈导喊言牧小牧诶~】

八点的港城，前往酒店的一辆迈巴赫上。

周存看着平板里的现场直播，副驾驶位上的慕知回过身，汇报道：“周总，电影我已经按您的吩咐包好三十场了。”

周存低头“嗯”了声。

直播镜头很懂事地转向观众席，言姨还戴着顶帽子，没想到会被发现，面对四处投射来的目光，一时间害羞地用电影票遮住自己的脸。

“正好我们这部电影是关于亲人的，又快到中秋节了，妈妈一定是想要快点见到自己的孩子。”主持人看向言牧有些湿润的眼眶，“言老师多久没有见过妈妈了？”

言牧移开视线，低下头，快速调整自己的情绪，“很久没有见过了。”

“言老师这些年确实是太忙了，有人都说您是圈内的拼命三郎，一直在拍戏根本停不下来。”主持人说，“这次电影也是在中秋节上映，言牧打算什么时候休息陪陪妈妈？”

主持人兢兢业业地把采访问题往温情方向引，弹幕的画风却很歪——

【在无人关注的角落里，陈导已经悄悄跟婆婆打好招呼了】

【只有我看到陈导挥手了嘛】

【正常打招呼而已，这也要嗑的人是没吃过好的嘛？？？】

屏幕被摁灭，周存靠在车座上，面色还是一如既往的镇定，只是眼神比往常沉了许多。

片刻后，周存忽然说：“再包二十场。”

慕知：“……”资本家的娱乐方式我不懂。

车窗外璀璨的夜景飞逝而过，周存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思绪已飘到很远的地方。

他只参加过一次电影首映礼，那一次的体验非常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周存一怒之下，怒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