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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何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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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濯是一个被收养的孤儿,他的养父母是一对工人,从西南部的小地方出来谋生,属于这座城市最底层的一份子。

他们是因为不能生育,才收养的他。

何濯最初的记忆,就是他七岁时被人拉着,在一个阴冷的下午,走进了一个老旧而肮脏的小区,在一间最为阴暗且潮湿的房子里,住了近十年。

那地方在城市最边缘的地带,隔着一条河流,就是大片的工厂。河里常年翻滚着黑色的水流,漂浮着永远也清理不干净的塑料垃圾。

而何濯来到此地之前的记忆,是荡然无存的,他压根想不起一丁点被收养之前的事情。

有一种说法,人在遭受极其痛苦的事情后,会丢失掉相应的记忆,也许何濯在被收养之前,有过一段十分黑暗的经历吧。

遗憾的是,他和他的养父母之间几乎毫无感情可言。他们养何濯无外乎是当一条狗养的,随便喂点饭,然后送他去念个书,就觉得是对他恩重如山了。

凭借这样的“恩情”,一有不顺心,他们就会对他破口大骂,不少时候还会拳脚相向。

整个童年和少年时期,何濯活得毫无尊严。

养父母不仅贫穷,身上还都染有恶习,养父喜欢赌博,逢赌必输,输光了就回来酗酒砸东西,而养母则极其粗鲁,言语粗鄙,喜欢跟外头的男人勾三搭四。

家里因而总是鸡飞狗跳。

常常,这对贫贱夫妻还会突然发疯似地在半夜里大吵大闹,养父把家里的东西砸得稀巴烂,养母则披头散发地躺在地上撒泼打滚。一旦碰上这种情形,何濯就只能偷偷地跑到外面去,找一处不容易被人发现的角落,蜷缩在黑暗里,一整晚都不敢回家。

在极度的害怕和孤独中,他的耳朵会因此短暂地失去听觉,连着好几天都不太能听得清楚声音。这种情况很耽误学习,但他的养父母并不关心,一次也没有带他去医院看过。

而周栩,是何濯的楼上邻居。他也跟何濯一样,是被收养的——在他们那一片地方,以前有好些人家都存在着生育方面的病症,据说是因为那地方开设过一家污染性极强的化工厂,化工厂每天都排放出臭鸡蛋味的气体,以至于很多年轻夫妇都出现了生育障碍,有不少家庭只能选择去□□。

周栩的养父母也是常常对他骂骂咧咧,所以他一念完中学,就忙不迭地跑出去自力更生。因为长相出众,又能说会道,很快就在酒吧当起了酒保,虽然不是什么体面的职业,但赚得倒是不少。

他一有钱,就在房租低廉的老城区租了间房子。高中时期的何濯,便常常去他那里借宿。到了暑假,周栩则替他介绍零工,如此一来,他就可以在学校和周栩那里来回住宿,而不用非得跟养父母待在一起。

整个高一和高二时期,算是何濯少年时期为数不多的安稳日子。在那两年里,他神经放松,耳朵也没有再失灵过。

到了高三,为了高考,何濯回原籍去了,回到了西南部的一个小乡村里。

那可真的是无比贫寒的一个地方,他“故乡的家”只有两层低矮的砖房,连电线都是临时从隔壁人家拉过来。

县里也只有一座高校,何濯每天都要骑一个小时的自行车来回上课,校门口是一条黄沙漫天的街道。

那种贫穷,是何濯以往所能认知的贫穷里,剥了皮的那种。

高考结束,暑假回到城里,他依旧跑去跟周栩住,也依旧托他帮忙介绍零工。

七月份,成绩出来,何濯的分数相当优异,填报了本市的一座重点大学,并且得以录取。他打算半工半读,并准备向学校申请助学贷款。

但周栩主动提出,自己可以帮他付学费。

“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么?你有任何需要,只管开口跟我说就是。”周栩说,当即就把一笔学费钱转给了何濯,“要是实在过意不去,你就当这是借的,以后慢慢还也可以。”

何濯只能接受他的好意。作为回报,打零工之余,他替周栩收拾屋子,洗衣扫地。

在八月初,周栩又提出把房子换到何濯的大学附近,说是这样以后见他也方便点。何濯虽然有些不理解,但还是帮忙找了房子,并尽心尽力地替周栩操持了搬家的事情。

人生的转折,就发生在换了新住所的那一个周末。

那天晚上,周栩从酒吧里抱回来几瓶洋酒,说是要为何濯庆祝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

何濯不好拒绝他的心意,只能一杯接着一杯地陪他喝酒,没有防御心,本身酒量也不行,很快就醉倒了,醉得意识全无,第二天醒来睁开眼,看见的却是一幅几乎要令他奔溃的场景。

他看见自己和另一个人像麻绳上的结似的,缠在一起。

很难形容当时的心情,仿佛是用他者的眼光,在看凶杀案现场被肢解后叠放在一起的躯体。肢体是惨白的,鲜血已经流尽,像在水里长久地浸泡过。

——他是从镜子里看到的这副景象,他也只能以这样一种角度理解这副景象。脑袋似乎要炸裂,身体的某处刺辣辣地生疼,还有一股浓重的、淫|糜的气味,不断地冲击着他的嗅觉,他感觉是一条蛇缠住了他,那蛇身上满是恶心的透明粘液,一圈又一圈地把他的手脚箍了起来,还要再往他身体里钻。

贴合在他身上的“肢体”却还在睡梦之中,阖着眼,浓密的睫毛遮住了发红的眼皮,略微地掩盖住了最下|流的一面。

在看清是周栩的那张脸后,他刹那间失去了整体性,好像自己确实是被肢解了,手归手,脚归脚。耳朵嗡嗡作响,房间的天花板旋转起来,随后,“喀嚓”一声,世界骤然平息,他再一次失去了听觉。

他不记得自己是不是尖叫了起来,他只记得周栩被他吓醒过来,满脸惊恐地看着他,冰冷的双手牢牢地摁住了他的两边肩膀,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好像是“对不起”,“你冷静点”之类的陈词滥调。

他也不记得自己到底是怎么把散落一地的衣服,一件件重新穿上去的,他像囚徒那样跑出去的时候,左右脚穿的是两只完全不同的鞋子。

只是抱着头疯狂地逃命。神思失去了连贯性,视觉也不再正常,所见的皆是叠影,一丛丛地向他压来,几乎已经到了癫狂的边缘。

在一条无人的巷子里,他跪在地上,扶着墙壁,弓着身上,剧烈地呕吐了起来。那种恶心感,在一天之内,数次翻江倒海而来。

他感觉自己陷在了一片糜烂的血泥里——是他和周栩的血泥。这血泥刚刚开始腐烂,散着热,高于正常的体温,死死地包裹在了他的躯体表层。肮脏,粘稠,却再也无法被重新一分为二。

他把一张脸吐到青白得像个癌症晚期的病人,才艰难地站立起来,徒步走回了养父母的家。

家里正在吵架,养母跟一个装卸工偷情,被养父抓个正着,养母被打得半边脸肿得面目不清,地上撒了几滴血,屋子里是十分刺鼻的难闻气味。

他一言不发,只能继续垂着头,走到屋后那条发黑的河流边。

并不是想寻死,只是那一瞬间,觉得自己就是浮在水面上的塑料瓶。而塑料瓶里躲着几只黑色的虫子。

周栩借到一辆车,很快找了来,把何濯带了回去,跪在他面前声泪俱下地祈求他的原谅,一开始说自己一时昏头,酒后乱性,后来又说,是因为自己真地爱他,爱他很久了,是情难自禁。他还说自己会养他,会替他付大学学费,会保证他衣食无忧。

当然,那些话周栩都是写在纸上告诉何濯的。因为何濯的耳朵听不见。第二天,周栩立马带他去看了医生,他满怀愧疚之情,害怕这个伤害是自己造成的。医生告诉他们,这不是病理性的失聪,放松心情,也许过一段时间就会好。

何濯麻木起来,脑袋混乱。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和周栩同居了起来,也许是他不想再回到养父母那个破家庭里,也许是他实在不具备谋生的能力,也许是因为周栩毕竟是他从小到大的好友……

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同床共枕起来,但每睡一次,何濯就觉得自己的身体里被塞进去了一些腐肉。

这种污秽的感觉持续了半年,才缓缓消失,他渐渐习惯起来,甚至慢慢地对周栩产生起了一点零零星星的感情。

但他对周栩的感情,与周栩对他的感情,始终无法相提并论,他只是稍微地顺从了周栩一下,是“走投无路”之下的“勉为其难”,而周栩却是真心实意地爱他,是发自肺腑的毫无保留。

这段感情对于何濯而言,其性质无异于是用身体换取物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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