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0.9.19星期四】
铃声骤然响起，姜隋顿时惊醒。脑子先是一坠，然后才清醒。
是他的手机在响，老许打来的电话。
他在沙发上窝了一晚上，两条胳膊麻木得跟不存在似的，使劲力气才把手臂举了起来，抓起手机，接通了电话。
眼睛微微瞥了一眼，就看见何濯在床边坐着，呆愣愣地对着窗户，不知道醒来多久了。
姜隋暂先顾不得他，拿着手机出了门。
“姜兄弟，你要我查的事情，我查了，那辆白色的冷链车最后开到了沿山村，也就是距离方昌线向北六十公里的一个小乡村，监控最后能追踪的就是那儿。昨晚上十点钟左右，那辆车在沿山村的广场上出现，后面就没有监控再拍到它。我把沿山村的那段录像发给你，那辆白色冷链车肯定在附近村庄停留过，或许你去沿山村看一下，会有所发现。”
“好的，多谢。”姜隋感觉到事情仿佛有了突破口。
“还有另外一个图标的事情，我也查到了，那图标下的字母，是个德文，意思是：猴子。这个图标是一个秘密组织的标志。这个秘密组织叫普智会，由一些医疗科研团体组成，据说该组织有很严密的人事架构，会在暗地里吸纳很多医学界的头面人物和知名学者加入，但具体的，我并不清楚。我给你打听到了一个人，这个人之前就是该组织的会员，他可以告诉你更详细的事情，他的联系方式我已经发送给你了。”
“多谢多谢，”姜隋再次道谢，“您帮了我一个大忙。”
“姜兄弟，我不知道你现在在查什么，但如果有遇到麻烦，你记得第一时间联系我。我算是欠过你一条命，只要力所能及，一定鼎力相助。”
“好的，有需要，我会再联系您。”
他挂断电话，来不及思索，就急着进去看何濯。
那少年依旧呆呆地坐在床沿上，佝偻着脊背，发痴般地望着窗户，神情空白。
“何濯，”姜隋轻轻叫了他一声。
何濯没有立即回应，而是过了几秒钟，才慢慢地回过头。他似乎并不认识姜隋，脸上显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
“我是姜穗的哥哥，她托我照看你。”姜隋立马解释。
何濯颤动着嘴唇，轻轻地吐出两个字，“姜穗？”
随后，似乎有点明白过来了，又转过头愣愣地看向窗户。
“你今天看起来好了很多。”姜隋说道，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何濯迟钝地点了点头。
“想吃点什么吗？”姜隋又问。
何濯缓缓地摇了摇头，他看起来，像是脑袋里一片茫然。
也许是药物的作用，姜隋心想。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何濯，然后起身，“我去给你买早饭，你记得在家等我。不要自己一个走出去。”
“好的，我在家等你，哪也不去。”何濯机械性般地说，像是给自己卡顿的大脑输入了一串指令，并且又重复了一遍，“我在家等你，哪也不去。”
姜隋骤然间定住了，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像有一阵电流蔓延到全身，整个人似乎要微微颤栗起来。
那是何濯对他说的话吗？
他忙不迭地回头看他。
然而，何濯依旧只是痴痴地对着窗户。
他的那句话，其实是对另外一个人说的。
***
姜隋关上门出去后，何濯才一点点地恢复了神志。
“何濯，”有人在身后叫了他一声，他立马回头，看见周栩依靠着门框，站在卫生间门口。他大概是刚洗完澡，身上沾满了水珠，腰上松松地系着浴巾，堪堪地遮住了精壮的人鱼线。
何濯欣喜若狂，“你回来了！你真地回来了！”
周栩笑着对他勾了勾手指，“过来，何濯。”
何濯几乎是向他扑去的，他撞进了周栩的怀抱，两人一转身，进了卫生间，关上了门。
后背紧紧地贴在白色的瓷砖上，何濯又被锁进了周栩的拥抱里，一股热流在他胸腔里炸开，他抬头真挚地看着周栩。
周栩摩挲着他的嘴唇，显得很不可思议，“何濯，你爱我吗？你是不是开始爱我了？”
何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张嘴咬住了周栩的手指。
周栩笑了起来，带着几分得意，“可是你以前怎么不愿意呢？你以前怎么老是拒绝我？”
何濯松开了他的手指，“以前，是我太蠢。”
“是吗？”周栩突然把何濯翻了过来，绞住他的双手，让他背对自己。他低头凑近了何濯的耳朵，“如果我再带你去樱花林呢？你还会哭吗？”
“樱花林？”何濯压抑着胸腔里那团不断耸动的热气，感觉自己快要语无伦次，“我记得。我当然记得……”
是啊，他当然记得，因为那一回，他骂周栩是一条发情的狗……
***
那是去年初春时候的事情。周栩开车带着何濯，到了郊外的一片樱花林。
樱花林在山野之中，开得比较早，知道的人不多。
天还是很冷涩，几乎只有他们两个人在那片树林里。
散步到一半，周栩突然从身后抱住了何濯，把他推到树干上。
何濯被吓了一跳，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反抗，只是抬起头来，用一种极其厌恶的神情看了周栩一眼，可即便是这种几乎带着诅咒的注视，何濯也没有长久保持，他只看了周栩三秒钟，就移开了视线，小腹往内一缩，喉头滑动，那副样子，看起来几乎快要呕吐了。
“别这样，何濯，别这样，我是爱你的。”周栩压抑着自己的声音，解开了他的衣衫，把嘴唇贴在他的肌肤上，一路吻上去。
何濯只能继续听之任之。因为在他们俩的这段关系里，他没有话语权，也没有反抗和拒绝的权利。
他闭上眼睛，仰着头，被迫不断地向树干挤压而去，光滑的肌肤紧贴在粗糙的树皮上，那种粗暴的摩擦让他极不舒服，皮肤隐隐作疼。
他紧咬着嘴唇，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只能在心底里无望地哭喊着：“不要这样，求你，不要在这里……会被人看见的……”
但是，不会有人理会他心里的哀求。也不会有人来制止周栩的行为。
他绝望地仰头。那盛放的粉红色花蕊上无不挂满了晶莹的水珠，在风里不停地摇颤，带来了一片凉意。
在极度的羞耻和惊慌之中，何濯晕厥了过去。
醒来以后，他躺在车子后座上，已经是深夜里，万籁俱寂。樱花林里黑黢黢的一片。
周栩那双铁钳一般的双臂依旧紧紧地箍着他，似乎是担心他醒来以后逃走。
车内开着暖气，火热得让人头疼，何濯的身体是潮腻的，从头到脚几乎没有一寸干爽的地方，里里外外，都沾满了汗水。
这样真的是很不舒服。
他忍不住动了动，不小心把周栩惊醒了。他一醒来，双手又立马不老实了。
终于，何濯忍无可忍，声音里带着点哭腔地问道：“你是条狗吗？周栩？你是不是一条狗？一条无时无刻都在发情的狗！”
周栩顿时怔住了，像被抽了一鞭，定在那里如同一尊石像，可随后，他的眼睛里就燃烧起了熊熊的烈火，红通通的。
他抓住何濯的两只手腕，把他死死钉住，“是啊。何濯，我就是一条发情的狗，我也想知道原因，为什么我只要一看见你，就会发情？”
何濯像是不幸撞在枪口上，很快就“自食其果”了，他在半昏迷中被带到了有落地窗户的酒店，在一整面的玻璃前，周栩摁着他的脑袋，发狠般地说道：“何濯，我好想让他们都看见我们。我好想让一整座城市的人都知道，我有多爱你。”
迷离的城市夜景倒影在何濯泪眼朦胧的瞳孔里，不停地摇颤着……
脚下的街道上灯红酒绿……
***
“何濯，你说，我还是一条狗吗？”周栩在他耳边问道，言语里充满了挑逗。
何濯不敢说话，他怕自己一张口，就忍不住呜咽起来，只能摇了摇头。
周栩掐住了他的下巴，促使他扭头看着自己，“何濯，要是再来一次，你还会那么讨厌我吗？”
何濯的脊背绷了起来，感觉自己是麻木的。
“不要……明知故问……”良久，他才艰难地开口说道。
周栩像获得了胜利一般的，大笑起来。
笑得何濯又泛起了羞耻，他略带恼怒地闭上了眼睛。
接着，一股暖流劈头盖脸地浇灌下来。
他惊慌地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正狼狈地躺在浴缸里，淋浴头开着，哗啦哗啦地往下洒水。
房子里除了他，空无一人。
那只是场幻觉。
依旧是没有周栩。
.
“你要是回来，你一定会笑话我，”何濯空漠漠地想道，内心有一股大梦初醒般的孤寂与悲凉。
他勉强地挣扎起来，关掉了淋浴头。衣服已经湿透，全贴在了身上，只能全部脱掉，然后裹上浴巾走到衣柜前，重新换一套。
刚穿好衣服，敲门声响了。
透过猫眼，他看见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站在门外，身上穿着快递员的衣服，手里捧着一个纸箱。
“你好，你有个快递，请接收一下。”门外的人喊道。
几乎没有一丝犹豫，何濯就开了门，紧接着，门被猛力推开，四五个男人从两边涌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