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卿宫

还没有等到长瑜有时间好好思索苏景行的话，就接到了管皇后邀她凤卿宫一叙的一道旨意。虽然心中有几分纳闷管皇后的召寻，却也有几分明了。

那日在宫宴上，管皇后初次见她的一脸惊讶早就落入她的眼中，她早就知道这其中必有有蹊跷，只是这几日新官上任，倒是多少会被上一任所留下的烦事所纠缠。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长瑜跪下道。

“宁大人，请起。”温和的声音倒是像极了自家娘亲，长瑜站起身，心中有一瞬的感慨，什么时候才可以又听到自家娘亲的话语。

“给宁大人搬张椅子。”

长瑜依言坐在管皇后恩赐的椅子上，这才细看高高在上的女人，一袭凤凰纹浣花锦裙，嵌玉飞凤戏云镯，东珠耳环小巧典雅，五凤朝阳桂珠钗斜入云鬓。眉目间一派温柔，并没有威严与冷峻之感，不过这样看似柔弱的女人既然能一直保持着自己的管皇后位子，所以一定不像外表一样简单。

所以今日的她就没有那日的慌张与恐惧，反而显得冷静内雅。

“不知管皇后娘娘召宁绎前来，有何吩咐？”长瑜谨慎地开口问道。

管皇后微微一笑：“早就听说宁大人文采斐然，才华横溢。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一表人才。”

“管皇后娘娘谬赞了。”长瑜淡淡一笑道。

“不过初见宁大人，倒有几分像我的故人。”长瑜明显听到管皇后声音中的压抑，却仍旧看到一张含笑的脸庞。

不过让长瑜更感兴趣的则是她口中的故人。盛灏帝见到她直说两个“好像”，而傅谌见到她则是更加的明显的激动，而管皇后也是脸色三哥白，颇为害怕。这三个人一定认识一个与她有几分相似的同一个人。

只是不知道，这次能不能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

管皇后眼光一顿，旋即又微笑着说：“宁大人龙凤之姿，只是我那故人也是龙凤之姿罢了，所以我只是有些恍惚。”

“原来如此，看来皇上与肃王爷也一定认识一位龙凤之姿的人，否则不会也觉得长瑜像别人。”长瑜虽是淡淡的自嘲，却暗暗将眼光放在了管皇后身上。

果然，管皇后的脸色微变，却生生隐去眼中的一抹不知名情绪。看向长瑜仍旧慈和的问道：“也不知宁大人出生何地？父母何人？”

长瑜一听，就知道这是管皇后在试探她。忽然意识到之前调查他的人难道是她？可是若是她已经查到了，有何须再问？难道是想要确定一二？

或许是因为长瑜停顿了半刻，管皇后似乎想解释道：“我只是以为像宁大人这样的英才，一定是出生书香门第。”

“长瑜却是出身贫寒，父母早亡。”长瑜状似悲伤道。

“那宁大人的一身技艺是如何习得？”像是对长瑜的回答不是特别满意，管皇后又问道。

“只是师父怜我可怜，授我一番技艺，然而师傅五年前也仙逝了，所以管皇后娘娘这么一提，倒让长瑜颇为想恋她。”

“原来宁大人有如此一番际遇，倒是哀家多嘴了，勾起了宁大人的一番伤感。”管皇后带着一抹歉意说道。

“贵妃娘娘驾到”

长瑜一听，心中笃定这事倒是越来越有趣了，不知是谁为萧贵妃报的信，想来这后宫的两个女人都将她放在了心头。不过不知这后宫最有权势的究竟是谁？不斗到最后，想来是不会有人认输，倒是便宜了别有心思的她。

长瑜看着走进凤卿宫的萧贵妃，果然是一袭乌金云袖衫庄严典雅，飞凤发髻上的双凤衔珠流云钗更像是管皇后姿态。

长瑜默默地跪下道：“贵妃娘娘·······”不过还未等她说完，萧贵妃就一挥手，算是让长瑜起身。

而她却是一脸笑意地向管皇后问候道：“姐姐，近日可好？”果然是受皇上庇护的宠妃，言语中倒是没有半分尊敬之意，反而是比管皇后更为锐利，一定是个厉害之人。

管皇后倒是掩饰着自己对萧贵妃的不悦，淡淡地扫了一眼萧贵妃，笑道：“妹妹今日倒是闲得紧，来我这凤卿宫一坐。”

“妹妹还怕姐姐嫌我叨扰呢。”萧贵妃说完，抿嘴一笑的将手搭在了一旁的嬷嬷手上，坐在了一旁公公抬来的椅子上。侧眼一扫长瑜道：“宁大人，也坐吧，你可是姐姐的客人。”

长瑜依言坐下，只听到萧贵妃仿佛随口的一番称赞：“那日的晚宴上，宁大人倒是扬眉吐气。而我今日细瞧，更是长得标致极了，比过这宫中的众位娘娘了。”

“贵妃娘娘过奖了，这宫中的娘娘个个如雪似玉，岂是宁绎的拙颜可以相比的。”长瑜做了一个揖，惶恐地答道。

“宁大人真会说话，我也早就想见一见宁大人了，不想今日在姐姐这，倒是阴差阳错的见了面。”萧贵妃看着长瑜，话却更像是说给管皇后听的。这话中虽然当今日的碰面当偶遇，然而在宫中谁不是四面相通，耳目众多，这凤卿宫也必定少不了萧贵妃的耳目。所以知晓长瑜绎管皇后相谈，必不是什么难事。

“我才与宁大人闲谈几句，妹妹便来了，倒是有缘相聚呀。”管皇后倒是不恼不火，真有几分自家姐妹闲聊的气度。一比较，萧贵妃倒显得锐利，伤人。

看来避其锋芒对于管皇后来说，倒是对付萧贵妃不错的一招。

“对，对。是有缘，不过还是没有誉王与宁大人有缘。前几日听老五说曾与宁大人有过一面之缘，只怪老五太过鲁莽，竟与宁大人有些误会，倒是誉王出口调和。”萧贵妃说完，更是状有惋惜地道：“这老五我已经好好责备了一番，宁大人千万不要将旧日之事放在心上，倒是更要多谢誉王 让老五与宁大人未有更大的误会。

长瑜听完，心中便已明白了七八分。萧贵妃这番话便是为傅玦拉拢她，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这话既是官场上的一番作风，那么出身官宦的萧贵妃自然深谙此理。

只是她已经是誉王的门客，这管皇后为了自己的的儿子也一定不会放手，即便她并无帮衬之意，两人也会争来争去。

长瑜微微一笑道：“萧贵妃娘娘倒是折杀宁绎了，那日之事，宁绎也有错，又怎会将此事放在心上。”

萧贵妃满意地一笑道：“宁大人不愧是如海胸襟，姐姐说妹妹说得可是？”萧贵妃得意地向着管皇后一笑。

管皇后微笑着不露一点不悦，萧贵妃一番话早就表明了她想将长瑜收为己用，此时不过是在试探管皇后的反应。而管皇后的反应越大，只是越让萧贵妃高兴。

“宁大人自然是心胸宽广，想来刚才妹妹的一番话才让我知道。原来宁大人成为我儿的好友倒有这样一番经历，倒是五皇子谦让了。”两句话就将长瑜拉到了誉王的身边，更好好讽刺了傅玦不识英才，萧贵妃教导无方，果然是后宫不倒的管皇后。

萧贵妃倒也不是省油的灯，眼光一凛，一声冷笑：“姐姐说得对，只是誉王的慧眼得不到皇上的欣赏而已。”说完，心情极好的接过婢女奉上的茶，悠悠地喝了一口。

管皇后脸色一变，长瑜也料想她知道这皇上对傅珩的冷漠，萧贵妃此话无疑是踩在了她的痛处。

“这皇上的心意，岂是你可看得透的？”管皇后的话中也有了几分凌厉，想来女子都是为女虽弱，为母则强。

“这众人皆知的事，妹妹我何须猜测。”萧贵妃倒一点不将管皇后放在眼中，依旧自在地喝着茶。

“你···放肆····”管皇后怒极而起，凤目微凛。

长瑜两人是愈演愈烈，赶紧跪下道：“管皇后，请息怒，且听长瑜一言。”

管皇后看了一眼长瑜，不知为何长瑜却感到她身上更深的怒意，却还是挥挥手让长瑜起身，像是感觉到自己的失态。

“姐姐，妹妹的话必定是让你不开心了，那妹妹就在这给你赔礼了。”萧贵妃一副胜利者的姿态道，因为这番话更像是在嘲笑管皇后。

“两位娘娘，不妨听宁绎一言。”长瑜微低了头道：“皇上的心意自然不能由人揣测，然贵妃娘娘此言不过是笑谈，还请管皇后娘娘以母仪天下之怀，莫记挂在心上。”

“宁绎既是誉王的门客，与誉王朝夕相处，足以知道誉王乃是英敏仁爱，德义齐全，而五皇子也是俊秀奇才，聪慧有智，所以两位皆是天之骄子。而两位娘娘既是后宫的顶梁柱，也只有同心治理好后宫，令皇上无忧，才能使盛朝繁荣。”长瑜一抬眸，见两人都脸色稍霁，想来也都不愿再起冲突。

她的一番话，可是让她绞尽办法让话变得更好听，也让两个钟爱儿子的女人能听到关于两位皇子的好话。

正在室内莫静之时，一声“吴公公到”让两个女人都回过了神，看着走进的吴公公，面露疑惑。

“奴才参见两位娘娘，千岁·····”

“算了，起来说话吧，是不是皇上要宣谁？”管皇后说道。

“回管皇后娘娘，正是。”吴公公一说完，立刻看向长瑜道“方才去岚霭宫去寻宁大人，不想却被告知您在凤卿宫，奴才这才急匆匆地赶来。”

吴公公看着长瑜，面露喜悦地道：“皇上宣您去龙轩阁。”长瑜舒了一口气，这吴公公倒真会挑时候，能离开这倒让她求之不得。

“皇上要在龙轩阁见宁大人？”萧贵妃开口道。

“是，肃王爷也正在龙轩阁，想来是有何大事。”吴公公照实回答道：“所以让奴才来寻宁大人。”

两位娘娘虽面有失落，却还是让长瑜随着吴公公走出凤卿宫。

而长瑜驻足回望了一眼，这住在其中的女人，是天底下最让人羡慕的女人。然而究竟是苦是乐，有多少寂寞怕却也是只有她们自己懂。

这个地方，甚至整个皇宫，都是以鲜血□□来堆砌，牺牲了多少女子的年华。其中入得了凤卿宫的，却永远只有一个。而那些掩埋在这个皇宫个个角落的女子，却是终其一生都只能在这冷漠的宫墙中生活。

长瑜想到这，不免心中有些惆怅。而这盛灏帝要见她，又不知有何事，快步随吴公公往龙轩阁走。

这宫中之事，容不得一点放松，也必须要步步算计。

龙轩阁

寂然的书房之中，凝固在两人之间的更多的是几分冰冷与寒气。

盛灏帝转过身，看了看一身萧然地站在一旁的傅谌道：“他与她虽然的确有几分相似，可是你又何必将他当做她的替代品呢？”

虽然盛灏帝的话语中不乏劝慰之意，却是未曾让傅谌的心思有何改变，只是淡淡地沉默了片刻。

盛灏帝皱了皱眉，似乎也有几分不耐烦，挥了挥手：“若你执意如此，我也无从阻拦。”

“谢皇上成全。”

傅谌这才微微地低了低头，却是一句“皇上”让盛灏帝眉头更深。

人前，他们的确是好兄弟。人后，恐怕谁也料想不到他们之间却是凉薄至此。想到这，盛灏帝似乎有几分扼腕，却又敛了敛几分神色，可是这又能怪谁呢？

彼此所求不同，便是路不同，殊途也就难以同归。其实这样也未曾不好，至少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皇上，宁大人到了。”门外传来吴阿明的通报声。

盛灏帝看了看傅谌，微微地松了松眉，抬声道：“让他进来吧。”

“长瑜叩见皇上，肃王爷。”

“起来，起来······”盛灏帝一见长瑜，倒是变得宽容了几分。

看来今日应当不是她遭难的日子，长瑜心想。只不过她一瞥到一旁脸色沉静的傅谌，却是心中隐隐有些忐忑。

盛灏帝很快就含笑问道：“长瑜，朕有一事不知该不该说。“

长瑜倒有些疑惑，既然他作为皇上，竟然有话不敢对她说，微微低头道：“皇上请讲。”

“九弟第一次求朕一件事，朕也想第一次求人一件事。”盛灏帝看了一眼仍是一脸冰霜的男子道。

长瑜看到了盛灏帝的动作，开口道：“长瑜猜此事是肃王爷与长瑜之事？长瑜说出自己的猜测，果然听到盛灏帝的回答。

“宁绎，你果然聪慧。肃王爷想收你为义子，不知你可愿意？”盛灏帝认真问道。

长瑜一听“义子”二字，的确有些吃惊。这肃王爷对她可是厌恶万分，怎会向盛灏帝提出如此的请求。若是他也想像萧贵妃一般的拉拢她，大可不必用这样的方法，既然他已知她是女子，完全可以以此为把柄的要挟她。

“宁绎，肃王爷听闻你父母双亡，与你一见如故，便想让你做他的义子。”

长瑜张了张口，却一字未发，傅谌的这一步完全将她弄糊涂了。长瑜看了看傅谌，不知他究竟想要如何？如果他只是想要膝下有儿女，凭他王爷的身份可是会有一大群女人为他生。

盛灏帝见长瑜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想快点了解此事，便说：“既然宁绎你不反对，这件事就这样定了。明日，朕就下旨，可好？”

长瑜一听最后的“可好”两字，难道她还能说不，一切不是都已经板上钉钉了，只好恭敬地答道：“但凭皇上做主。”

“好！”盛灏帝倒是似乎很高兴一般，只有长瑜一脸无所适从，看着傅谌，仍旧是心中不解。

而等待长瑜二人离开之后，盛灏帝却是敛了敛脸上的喜悦之意，看着傅谌离去的俄方向道：“他才是真正的忘不掉。”

“忘不掉死了的，如今连一个长得像的也记挂到了心上，”

“那皇上为何还要答应与促成此事呢？”吴阿明疑惑道。

“因为朕可怜他。”盛灏帝此时与方才的兄友弟恭有了不少的差别：“既然这宁绎与她并没有什么联系，那也无妨他有所心意。何况我总该对他这么多年的忠心有所表示才对。”

吴阿明点了点头，倒是一贯地沉默下去。

而离开龙轩阁，长瑜绎傅谌一同出宫，长瑜终于问出胸口憋住的话：“肃王爷不是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吗？为何还向皇上提出如此要求？”

“没有为什么。”傅谌似乎不想做太多的解释，却让长瑜感到愤怒：“如果我不答应，你会如何？你为何一定相信我会答应？”

“你已经答应了。”话仍是无关痛痒的一句，长瑜第一次发现比三哥还冷漠的人，仿佛之前那个握她肩膀，直呼小舒的人只是一个错觉。

“你······”长瑜顿时觉得无话可说，只好想着换一种态度问道：“那我如今是你的义子了，不知可否问义父一个问题。“长瑜故意加重义父一词，不亲切却已经够有礼貌。

“说“

“你不想得到天帝一位。”长瑜其实最想问的其实并非是这件事，而是“谁是小舒？”与他收她为义子的原因。不过料想他绝不会回答，不妨就确定一件事。

“不想，那个位子不是每个人都能坐。”终于在傅谌的话中多了几个字，可是却仍然让人费解。

“为何？”

“今后，你自然会知道。”留下让人无奈地问题，长瑜站在宫门前看着离去的背影，暗暗地咬了咬牙。这人为何如此莫名其妙，仿佛有一种看透岁月的沧凉。

长瑜不知她所遇之人，为何都如此难以猜测。而且又恰恰都是皇宫中人，当初觉得江湖险恶，如今看来，这宫廷只是更为难以捉摸。今日，无缘无故多了一个义父，还是当朝肃王爷，不知真正的父亲知道了会做何感想。

不过想起沈家，也应该前去“拜访”一趟。既然她已经是活在这皇城中的每个人眼中，不妨就在他们的眼下，大大方方地回一趟沈府，虚者实也，实者虚也。

想到这，长瑜的心情倒变得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