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我特地跟店长说，白天请假，晚上再出来工作。

我实在是太缺觉了，得在月考前的这两天内把睡眠时间补回来，否则一定会影响到自己的月考状态。于是这个周末，我每天从晚上十一点睡到早上九点，然后学一整个下午，晚上再去工作。

我非常幸运，可能是因为真的睡饱了觉吧，月考排名出来之后，我不出意料地考了全班第一，但是全班第一的成绩竟然只排到了年级第十五。我特别留意了一下前14名，发现他们几乎全部都是2班的人，分数与我相差并不多，第一名也就比我高了十分而已。

然后就是跟我关系好的那些人，江颂月是年级第三；秦施凯是班级第二，年级第二十六，我和秦施凯之间隔着的十多个人，也有相当一部分是2班的人。

2班这次发挥得也太好了吧，全年级总共九个班，前三十名中，有超过一半都是2班的人。

然后就是王嘉舜，他考了班级第二十六，年级两百多名，被我和秦施凯远远甩在后面，连带着他的整个小团体考得都不是很好，总体排名在年级一百六十名上下。

1班的成绩真的不好，这一点也不符合1班的实力基础以及对应的师资分配，但是老师们竟然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就好像我们班就该考这点分一样。而对于我这个班级第一，年级第十五，任课老师们也都没有给我什么好脸色看，他们上课的时候提都不提一下我们的月考情况，讲卷子也只是读一下解答，然后就没了。

周莉玲，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我们全班考成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是期末加工资，还是年底会发福利？什么时候，考得差变成一件好事了？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周莉玲频繁去往校长办公室，与她的工作状态完全不符合；任课老师们对学生不上心，与往届学生的描述完全不符合；学生们因为班级氛围不好，也跟着不想学习，这跟往届的1班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出大问题。

午休的时候，我坐在教室里看着月考卷的错题，将自己做题时的解答思路写了一遍，仔细分析着错因，就在这时，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你不应该考这个分的。”我转头一看，是钟禅奇，军训那段时间前几个来跟我搭话的人之一。

我现在知道了那都是客套话，即使真的遇到了学习上不明白的地方，他也是问秦施凯居多，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我那段时间成绩真的不太好。不过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是王嘉舜那边的人，他跟王嘉舜走得非常近，什么事都一起做，小组作业也经常在同一组，而王嘉舜不喜欢我。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真的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月考前一个星期开班会的时候你不在，错过了。”他说道。

“什么？”那场班会如果有重要的事，老师要么会写在黑板上，要么会在放学之后发在班级群里，要么让同学转告我。既然都没有，就说明那些事不重要吧。

“周莉玲跟我们说，这场月考一点都不重要，放松心态，即使考得分很低也不要放在心上，因为才刚开始，大家对高中学习还不是那么适应。”钟禅奇回忆道。

“我放松心态了。”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因为江颂月说她们班的班会上，班主任把这场考试的重要性放大了很多倍，跟在我们班的说辞完全不同。

一般来说，老师在考前让我们放松心态，是因为适度的紧张情绪是利于考试发挥的，可是周莉玲在班会上的说辞，明显不是这个意思，她是让我们不要在乎这次考试，不要在乎最后的分数，我头一次见到这样想的老师，一瞬间对她更为厌恶了。

“秋素华，你真是笨死了，这话摆明了就是不希望我们考高分啊。”他说道。

“那考了高分会怎样。”我问道。

“我只知道周莉玲看到你的成绩的时候，脸色不是那么好。”钟禅奇说道。

反常的周莉玲，反常的月考，反常的学习态度，一些都是那么奇怪，我仍然一头雾水。

“好歹同学一场，我不希望你死得不明不白的，连自己为什么被班主任讨厌都不知道。”钟禅奇说道，“因为我比你更清楚被孤立是什么滋味。”

我大概明白了吧，军训期间他虽然主动找我搭话，但那完全是出于对我的好奇，以及顺应王嘉舜的意思。王嘉舜是第一个找我说话的人，钟禅奇可能误认为我是他想要拉拢的对象了吧。后来的收手机事件，让王嘉舜主动与我疏远，于是钟禅奇对我的态度也逐渐冷淡了起来。

今天钟禅奇很反常地主动来找我说这事，真的是因为不希望我被周莉玲不明不白地孤立吗？他难道不是因为不想被孤立，才一直死心塌地地跟着王嘉舜，为什么会想要帮助我？就因为我现在考了全班第一，他又觉得我有利可图了？

算了，我又不是钟禅奇，我怎么可能猜得到他的想法。

之前得知我去找别的班的老师问问题的时候，周莉玲那个凶狠的样子几乎就让我确信我的行为是罪恶的，是需要改正的。但是，我隐隐觉得周莉玲才是有问题的人，不只是周莉玲，整个1班的人好像都被蒙在鼓里了，这件事背后一定有什么隐情。

“考低分是周莉玲的意思，然后大家都无条件答应了？”我仍然不肯相信周莉玲真的会那样想，也不肯相信，同学们真的像现在看上去的那样，不思进取，一点都不在乎分数高低。高中的每一次考试成绩，都关系着今后的评优综测，放弃考试成绩，就相当于放弃自己的未来。

钟禅奇瞥了我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的眼神告诉我说，全班就只有我，还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倒是王嘉舜接了我的话：“2班的班主任是王世忠，市教委某高层的亲戚，今年要升职了，升职的重要指标就是他带的这个班级，这学年的考试成绩，明白了吗。”

我或许明白了吧，市教委高层主动致电C高的校长，让与2班构成竞争关系的1班“给他一次机会”，意图让我们班在这一学年里的成绩都比2班差。我现在终于想明白为什么我们班的老师都这么冷漠，学生都这么摆烂，2班的老师又都那么热情了。

最重要的是，周莉玲的反常也能解释了。

她通过某种我尚且不知道的方式，给我们班的所有老师都下达了“摆烂”的指令，给学生也下达了类似的信息，就是为了让本次月考，我们班的成绩低于2班，来帮助王世忠老师升职，而在此期间，她经常出入校长办公室，向校长说明自己是向着他们的，以此，牺牲全班的成绩来为王世忠老师的升职铺路，同时在校长那边留下一个好印象。

不只是我们班，别的班的老师一定也被周莉玲下达了同样的指令，让他们在这次月考中不要发挥得太好，我就不相信，2班同学的水平能比别的班高出那么多，形成现在一骑绝尘的场面。

而2班老师之所以这么积极地回应我，是因为我所有跟他们进行学术交流的结果，他们转头就跟自己班级的学生说了，而我们班就我一个人知道这些思路。那些新颖的想法都是解决困难问题的关键思路，又恰好，这次市统考里面出现了不少新颖的题目，这也难怪他们这次考得这么好。

真是好极了，我们的分数被拿来作为别人人情往来的牺牲品了。

他们是前途无量了，又有谁能来在乎我们的感受呢。被剥夺进步的资格，被赋予了“工具班”的名号，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衬托出别人的优秀，这样的状态，我甚至觉得比先前更加病态了。

出大问题，出大问题了。

我觉得自己需要做一些什么来弥补这件事，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1班真的变成牺牲品。

周莉玲说得对，我不应该跟别的班，尤其是2班的老师交流的，但并不是因为她想的那个原因。她觉得我这样做，会阻碍她帮助2班取得非凡成绩。但是我怎么做，她管不了，我也不会在乎她是否会因为我阻碍了她的计划而冷落我。

作为学生，我要争取自己的利益，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

如果2班的班主任王世忠真的德不配位，需要靠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为自己谋求一个晋升的机会，我不会让这样的人得逞的。老师想要一个漂亮的名号，学生也需要自己的前途，任何一方都不该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绝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