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确实还记得你，不过脑袋空空的它只记得与谜语有关的部分，它纠缠你，念叨着当年你给它的谜题。

“钻石盘……壁炉……在哪？”

你早已忘记谜底，敷衍地哄着它，身体慢慢飘起，发动术式。

无视等级的术式对咒灵而言霸道且不讲理，过咒怨灵错愕地漂浮在半空中，失重状态使它连精准发动咒力都难以做到，它低头看了眼躺在地上昏迷的少年，放弃攻击。

“傀儡操术，束缚。”

“咒灵操术，压缩。”

两名操术使指令道。

几只咒骸跃上过咒怨灵的躯体，充气似的膨胀成汽车大小，从不同角度撕扯它，束缚着它，一只崭新咒灵出现在过咒怨灵背后，伸出手触摸对方，空气扭曲片刻，改变了过咒怨灵的空气压强，企图通过挤压碾碎对方。

“你们快走，我的辅助监督就在帐外，告诉他这里有特级咒灵出现，让他联系窗请求支援即可。”眼见过咒怨灵被牵制成功，夜蛾正道并未露出欣喜的表情，他严肃地催促你们赶紧离开。

你的目光触及倒在地面的万次郎，不打算听取夜蛾先生的意见，“万次郎还在这里，我不能抛下他不管。”见你没有离开的意思，夜蛾正道视线移向夏油杰。

比起你，夏油杰考虑得更多，他想到过咒怨灵无法被祓除的特性，站在原地没有动，“那夜蛾先生怎么办，没有我们的协助，你一人能长时间束缚这么强大的咒灵吗？更何况，现在正好是我收服他的最好时机。”

他接近半空中无法动弹的强大咒灵，伸出手试图将其转换成咒灵球。

这时，你都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咒灵口中传来，“不要靠近我，咒术师，我不可能被你驯服。”

是你的声音。

你皱着眉，发现这只咒灵所用的声音全部出自他人。

你正想跟对方沟通时，夏油杰的声音传来，带有迟疑口吻以及仿佛在梦游般的恍惚，“……你在和我说话？”

“那不然呢，当然你也可以把我当成幻听试试看。”话虽如此，过咒怨灵被黑雾笼罩的脸庞看向他，像是在威胁。

连语气都和你一样。

这不是重点。

你顿住，猛然抬头端详夜蛾正道与夏油杰的神情，他们瞳孔紧缩，震惊到暂时失去了语言，显然，他们也听见了咒灵的话语。

夜蛾抿唇深呼吸，他祓除咒灵多年，第一次见思维清晰，能够完整说出语句的咒灵，仿佛看见本该只有野性本能的猛兽在口吐人言。

“咒灵，会说话？”

“哈？什么意思，瞧不起我们咒灵是不是，杀了你哦。”这回咒灵声线又变成一虎的声音，它怼回夜蛾正道，语气轻快地说着要杀对方。

咒灵会思考、能交流的印象从你有记忆起便灌输于心，不同于两名明显还在重塑世界观的咒术师，你的重心全然放在如何解咒上。

你望向过咒怨灵，直接开口质问，“你附在万次郎体内有什么目的！”你也怕直接问解咒条件会激起对方的警戒与怒火，只好旁敲侧击。

“我能有什么目的？我是从他人对万次郎的爱诞生而来，是为了保护万次郎而存在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万次郎得到幸福！”过咒怨灵大声宣称道，它的肢体微微转动，落入地面照着的影子。

“倒是你们都在伤害Mikey，甚至为了让我出来而不惜险些杀死万次郎！”它愤怒大吼，“这就是你们咒术师丑恶的嘴脸吗？为了祓除我们咒灵而去伤害同类。”

夏油杰没能沉住气，他十分在意自己所作所为的正当性，忍不住反驳情绪激动的过咒怨灵，“不，我们是为了从你手中救下Mikey才会出此下策。”

“因为我？”特级咒灵冷哼道，“我可从来没有伤害过Mikey，反倒是人类伤害着他，令他倍感痛苦。”

夏油杰参加过真一郎的葬礼，从奶奶口中得知了死者的死因，陷入沉默。

他明显有所动摇。

“夏油杰，别被咒灵的话语带偏。”你提醒道，面色冷峻地按住不看空气围着你转圈圈的飘浮咒灵说，“不要相信咒灵口中的爱，它们的爱只会导致被爱者的死亡。”

你想到婴儿时期与你交流的咒灵，它对待母亲总有一种奇异的怜爱，却眼睁睁纵容着她逐渐毁掉自己。

儿时向你倾诉对养子女们思念与爱意的咒灵，它的模样如同死者生前，却残忍地杀死了养子养女。

会思考的聪明咒灵，满口思念与爱的类人咒灵，每一个都是在以爱为名让对方陷入绝境。

爱与恶意同时并存于它们身上。

【不要轻信咒灵。】

“不要轻信咒灵。”

你语重心长道，话语与记忆中那位救下你的女性咒术师重叠。

霎时间，你的余光瞄见一道莫名暗影不知不觉移动到你跟前，脸色微变，急速后退几米。

漆黑的咒力通过影子从地面凭空出现在你原来的位置，炸开，飘浮咒灵连惨叫都尚未发出，便留下一抹暗色的残骸。

“真遗憾，没能一击必中。”过咒怨灵惋惜地叹气，随后愉悦地发出轻浅的笑声，“不过，也已经达成了我的目的。”

原来，当它发觉无法摆脱你的术式效果时，便悄悄利用影子转移体内咒力，与你们的交谈只是为了给自己埋伏的攻击拖延时间。

飘浮咒灵的死导致术式共通失效，你从悬空中落下，过咒怨灵也迅速脱离失控状态。

除却你的术式，远弱于它的咒骸与咒灵对它造成的影响微乎其微。

它轻蔑地扫了眼还在不自量力地攻击自己的咒术师，轻而易举将在场的所有咒骸与咒灵碾压成残骸。

夜蛾正道脸色大变，他知道自己的实力不如特级咒灵，却没想到特级咒灵与一级咒灵实力差距会如此之大，如天壤之别。

他捞起与咒灵距离最近的夏油杰，快速跟咒灵拉开距离。

漆黑咒灵眼帘都没有抬起，无视夜蛾正道如临大敌的样子，张开掌心，向距离最远的你发动攻击。

浓厚的咒力对准你的脑袋轰炸，尽管你用尽所有咒力进行防御，也只是勉强保住额头不被开个洞。

鲜血以一种瘙痒难耐的速度顺着脸颊滑落，从你的睫毛根部渗透进眼瞳，刺痛和猩红在你眼里逸散。

你没有死，不是因为防御到位，而是咒灵的蓄意报复。

“你的咒力是你们三人当中最为弱小，却也是唯一能让我受挫的，看来，你对我们咒灵而言是个可怕的威胁。”它掐着你的脖子收紧，想让你慢慢窒息，就像是刚才你们对Mikey的所作所为。

“好在你成长速度慢，我还能解决掉你这个隐患。”

不，与其说成长速度慢，到不如说自从你发觉自己无法祓除咒灵后，你便放弃继续磨炼咒术能力。

普通人的世界根本不需要咒术存在。

你喘不过气，耳鸣从脑壳嗡嗡作响，但自带的天赋依然能让你听见眼前咒灵的话语。

“连你也会像羽宫一虎那样伤害Mikey，背叛他，同伴果然都是累赘。”此刻的咒灵声音像极了春千夜，但你记忆中的他完全不会说出这样的话语。

“闭嘴，拼凑起来的碎尸怪物，你就没有自己的声音吗？”你死鸭子嘴硬地讽刺它，然而肺部残留的稀薄空气不支持你说话，你沙哑着嗓音，音量微乎其微。

“死到临头都这样嘈聒，讨厌的蝼蚁。”咒灵掌心长出了尖锐的小刺，密密麻麻地扎在你的脖颈上，没有割破血管，但疼得厉害，如同用绵绵细针刺你，故意折磨你。

它声音很轻，宛如在低声诉说情思，“安息吧，我会杀死你，让Mikey不再为此感到痛苦。”

你面前一片模糊，恍惚间，仿佛听见了夜蛾先生和夏油杰的呼喊，但他们还能怎么阻止特级咒灵呢？

你会就这样结束吗？

就在你感觉头脑昏昏沉沉之时，按压在脖颈上的手松开，氧气畅通无阻地流入你的肺部。

你摊坐地上大口大口呼吸，感觉到某种湿润的液体掉落在你身上，你下意识用手擦掉，是暗沉的漆黑黏液，不是自己的血。

过咒怨灵站在你面前，胸口出现一个大窟窿，漆黑黏液从对方重伤的创口处留下，那是咒灵的污秽。

“为……什么，Mikey？”

微弱中带有哭腔的声音从咒灵口中传来，从它胸口巨大的贯穿伤穿过，你看见万次郎冰冷的神情，视线投向你方向时略带飘忽。

他看不见咒灵。

那只令他陷入沉睡的咒灵早已死在过咒怨灵的大范围攻击之下。

于是，在所有人意料之外中，Mikey醒来了。

“是幽灵，还是隐形人？”

Mikey费解地皱着眉，他看不见咒灵也听不见它们的声音，只能看见五月的脚尖垂落在悬空的地面上，有某种无形的东西正要杀死五月。

真一郎盖上白布的尸体与眼前五月垂死的画面重合。

那一刻，Mikey脑内一片空白，本能地随手抓住地面上破碎玩偶，作为武器全力投掷在那块空气中，玩偶在空气中停滞了几秒才掉落，仿佛撞击到什么。

他重创了咒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