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的风很大，柳白茶身上的白色衬衫不住地翻飞着。他的皮肤在银白的月光下苍白如纸，唯有双颊透着一层浅淡的红。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迷茫地看着肖时光，整个人宛如一只快要消失的白鸟。

惊惧和绝望一点点退潮，肖时光听不到风声，耳边只有急促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呆滞几秒后，他冲过去，深深抱住那具单薄瘦弱的身躯。

他抱的太用力，仿佛想要把对方揉碎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对不起，对不起……”他将脸埋进柳白茶的颈窝里，颤声喃喃道。

怀里的人似乎挣扎了几下，但很快就放弃了，垂下胳膊，任由他紧紧地抱着。

不知过了多久，肖时光终于慢慢恢复了理智。他扶住柳白茶的肩膀，轻缓地分开紧贴在一起的身体，小心翼翼地注视着柳白茶。

方才隔着一段距离，所以看得不十分真切，此刻近距离观察下，柳白茶脸上的红晕更为明显了。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一片醺红。

此刻，柳白茶柔软的黑发随风飘扬，时不时有碎发拂过脸侧。嫣红的嘴唇微微张开，唇边似有笑意。

他像是有点困倦，眼皮微阖，那双透亮的瞳仁漾着水色，飘忽不定地看向肖时光。

“肖时光……你怎么在这里？”柳白茶的声音很软很轻，空凌凌的，一说出口就马上消散在风中。

肖时光张张嘴，不知怎么回答。他缓了缓气息，垂眸沉声问：“那你呢？”

“我？”柳白茶像是被这问题逗笑了。他身体有些摇晃，声音也被拉长了。“我在这里睡觉呀。”

他张开双臂，迎着风，语调轻快：“你知道吗？天台是最干净的地方，因为风太大了。任何气味在聚拢前就会被吹散，所以意外地非常、非常清爽干净。”

肖时光呆呆地看着他，心底渐渐升腾起一种莫名的情绪，弥散蔓延开来，如虫蚁般噬咬着他的全身。

“啊，你也是来这里睡觉的吗？”柳白茶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道。

随后，他挣开肖时光的双手，向后倒退几步，笑着招招手：“那你来这边吧……”

不等他讲完，肖时光就大步上前，抓住他的胳膊扯进怀里，捏着下巴低头吻了下去。

肖时光重重咬上柳白茶湿润的唇瓣，不顾怀中人的抵抗，像是要把对方吞吃入腹般狠狠攫取着。宽大的手掌从后面托住柳白茶的头，唇用力压下去，不给柳白茶任何喘息的余地。

淡淡的血腥味、浓重的酒精味，以及一股熟悉但说不上来的香味，混杂在一起，霎时在舌尖蔓延开来。随着两舌的不断交.融缠.绵，调制成一杯腥甜餍足的鸡尾酒，令人迷醉沉沦。

柳白茶的身体慢慢变软，抵在肖时光肩上的手滑了下来，整个人无力地靠在肖时光身上。

许久，肖时光才觉出异样。他压抑住身上的燥热，恋恋不舍地放过那两瓣唇。

柳白茶身体向前一倾，绵软地倒进肖时光怀里。他气息平稳，背部均匀地微微起伏，像是睡着了。

肖时光：“……”

*

第二天清晨，柳白茶在头痛欲裂中醒来。

他蹙眉缓缓睁开双眼，再一次看到那熟悉的天花板。

雪白的吊顶，一尘不染的曜石黑顶灯，身下软的不像话的床，透过纱帘照射进来的阳光……

睁着眼反应了一会儿，他发现脑中完全没有昨晚与之相关的记忆。

他困惑地抬手揉揉蓬乱的头发，撑着床想要坐起来。

腰部的酸痛瞬间蹿上脊柱，连带着头皮都阵阵发麻。柳白茶闷哼一声，急忙扶住腰，将后背慢慢靠在床头的靠垫上。

腰背部有了依托，酸疼感稍减。他慢慢抽回手臂。然而紧接着，他猛然惊恐地发觉，有什么不对。

视线落到衣袖上，他发现自己的身上此刻正穿着一套睡衣。

那套睡衣尺码过大，套在他身上空荡荡的，所以他一开始才会没注意到这一点。

沉思片刻，柳白茶突然意识到什么。

『这该不会是……』

脸瞬间烫了起来。

虽然已经隐约嗅到肖时光身上的味道，可他还不死心，想要再确认一下。于是他扯住睡衣的领口，低下头把鼻尖贴上去……

“咔哒”一声，门开了。肖时光手里端着餐盘出现在卧室门口。

听到开门声，柳白茶受到惊吓般猛地抬头，迎面对上肖时光震惊的目光。

肖时光本是来给柳白茶送早饭的。可他刚一进来，就看到柳白茶在嗅自己的睡衣，而且表情还很沉浸专注。这场景让他一时有些失语，迈出的步子僵在原地。

两人面面相觑，气氛尴尬极了。

良久，肖时光低声咳了咳，还是沉步走了过来。他把餐盘轻轻搁到床头柜上，瞄了一眼柳白茶宽松衣领下露出的光洁脖颈，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你要是腰疼的话，就在床上吃点东西吧。”

听闻此言，柳白茶更惊恐了。他此刻没心思去看盘中的早餐，猛地转过头，仰脸瞪着肖时光，凶巴巴地质问：“肖时光，你都对我做什么了？！”

肖时光一愣，语气有些失望：“昨晚的事，你都不记得了？”

柳白茶虎躯一震，颤声道：“我记得什么？”

肖时光若有所思地盯着他，黝黑的眼眸里明暗不定。

在柳白茶被他盯得心里有些发毛时，他蹲下来，平视着柳白茶幽幽道：“昨晚你打电话哭着跟我道歉，还叫我去找你来着。”

“什……”

“本来不想管的，可你听上去实在太可怜了。”肖时光无奈地耸耸肩。“谁知到了你那里，你就扑过来抱着我不撒手，还要亲我……”

他一脸无辜道：“这可不怪我啊。”

深夜接到电话是真的，在天台上拥抱亲吻也是真的，而至于具体的细节，反正柳白茶不记得了，所以他故意说得模棱两可。

柳白茶脸迅速涨红，话都说不利索了：“怎、怎么可能！我昨晚明明只是在天台上吃烧烤，喝了点酒就睡着了……”

他磕磕巴巴地争辩着：“再说了，我怎么可能给你打电话……”

然而下一秒，看到肖时光举到面前的手机，他噤了声。

凌晨的通话记录，很是刺眼。

屏幕映照着他的脸，嘴唇的一抹殷红，更是难以忽视。

柳白茶自觉理亏地闭了嘴。他紧咬着唇瓣，垂眸思忖片刻，而后一把夺过手机，转移话题道：“谁让你用我手机了？”

“人脸识别。”肖时光回答得驴唇不对马嘴。

“我没问你怎么用的！”柳白茶简直快被气晕过去。

柳白茶瞪视着肖时光，又羞又恼。他现在一点都不想看见肖时光那张脸，因为一看见那张若无其事的脸，他就不可抑制地想象起昨晚自己那副丢人的样子。

气急败坏之下，他竟学起鸵鸟，身体向下一滑，双手飞快扯过被子蒙住头，接着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装死。

空气再次陷入沉默。

柳白茶躲在被子里，无能狂怒地大口喘着气。而肖时光坐在床边，眸色幽深地看着那团抖动的被子，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良久，透过并不厚重的被子，肖时光的声音传进来，有点闷闷的。“你出来吧，刚才是我逗你的。”

……

半晌，被子里慢慢露出一个凌乱的头顶和一双眼睛：“真的……？”

“嗯，真的。”肖时光弯着眼睛笑着说。

“那我身上……”柳白茶心虚地移开视线。“是怎么回事？”

肖时光眉眼微挑：“你身上的睡衣是我的，因为你昨晚吐在身上了，所以必须换下来。”

“嘴角破了，是你自己不老实，磕到车门上撞破的。”

“至于腰疼……”肖时光勾勾唇，语气满是戏谑。“那当然是某人喝多了直接睡在天台上，被水泥地硌的。”

柳白茶：“……”似乎有点可信度，但不多。

他犹豫片刻，还是慢慢从被子里钻了出来。他一边坐起来，一边垂着头，言不由衷地低声说：“谢谢你昨晚照顾我，打扰你休息我很抱歉。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就先回去……”

他正欲把腿伸下床去，却突然被按着肩膀靠回床头靠垫上。他诧异地抬头，却正好与肖时光的目光交错。

肖时光一条手臂横过来，手撑在柳白茶的身侧，将他的身子禁锢起来。另一只手举着他自己的手机。

他垂眸看着柳白茶，不紧不慢道：“你去哪啊，我的小债务人。”

“你在说什么……”柳白茶疑惑地看向手机屏幕，紧接着，他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那是一条手机银行的转账记录，记录显示，肖时光向柳白茶的房东转账20万元。

“你……”柳白茶瞳孔微微颤动，梗住说不出话来。

回过神后，他神色复杂地盯着肖时光，张嘴想说什么。

“你放心，”肖时光似乎猜出了他的想法，喑哑地笑笑。“这笔钱你还是要还的，而且还有利息。”

柳白茶喉结微动，干着嗓子，有些紧张地问：“利息是多少？”

肖时光料到他会这么问，狭长的桃花眼微微眯起，薄唇吐出几个字：“你要和我一起住，直到债务全部还清。”

柳白茶怔愣一下，不情愿地蹙眉道：“哪有这种利息的？你还是折换成钱……”

“这就是经过了经济上的考量，才作出的决定。”肖时光好整以暇地打断他，有理有据道：“你不住我家，就得出去租房住，每月的租金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这样岂不是影响你还钱的速度？”

“再说了，”肖时光漫不经心地悠悠说。“你和我一起住这件事，对我当然是有好处，才叫做利息嘛。”

柳白茶心一沉，警觉道：“什么好处？”

肖时光静静看着他，薄唇不动声色地勾起。过了一会儿，他脸上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一本正经道：“在一起生活期间，只要我提出来，你就得给我做饭。”

柳白茶：“……” 就这？

“那就这么说好了。”不等柳白茶接话，肖时光就自说自话地站起来，转身向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意味深长地问：“对了，你说昨晚你吃的是烧烤对吧？”

柳白茶怔愣一下，没反应过来对方是什么意思：“嗯，怎么了？”

“怪不得。”肖时光把头转了回去，慢悠悠地朝客厅走去，慵懒的声音飘进柳白茶的耳朵，隐着淡淡的笑意。“昨晚你嘴里一股肉香味。”

作者有话要说：肖狗半夜突然坐起来，嘿嘿一笑：不愧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