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柳白茶呆呆地坐在床上，思考这句话的含义。

半晌，因宿醉而昏沉的大脑好像又灵光了起来。紧接着，他的脸瞬间变红，像熟透的红柿。

“肖时光！！！”

这时腰好像也不怎么疼了。柳白茶一个箭步冲下床，跑进客厅。

肖时光正坐在餐桌前，手里拿着一个三明治。看见柳白茶冲到自己面前，他停下正欲往嘴里塞的动作，一脸无辜地抬头:“怎么了，小茶茶？”

明知肖时光是在故意恶心自己，但柳白茶还是身上一阵恶寒，后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声音里带着愠怒。

“哪句话？”肖时光歪着头，笑眯眯地问。“因为昨晚被某人搅得睡不着觉，所以现在好像有点健忘。”

柳白茶：“……”

空气再次陷入尴尬的沉默，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说话。

只不过，肖时光是故意不说，而柳白茶则是羞耻得说不出话。

……

眼见着肖时光是非要自己说出那句话，柳白茶不自然地咳了咳。他移开视线，红着脸道：“就是那句……昨晚，我嘴里有味道，什么的……”

肖时光像是认真思考了一会儿，随即若无其事地笑着说：“昨晚我给你换衣服的时候，你就靠在我身上来着，脸离得那么近，当然可以闻得到啊。”

柳白茶：“……”怎么感觉我在自取其辱？

大脑不自觉地联想起那个场景，柳白茶脸红得更厉害了。可他又一时半会想不出怎么怼回去，只能气呼呼地杵在那儿，别开脸不看肖时光。

看他这副样子，肖时光嘴角现出一抹玩味的笑。他沉吟片刻，放下手里的三明治，起身走到柳白茶面前，隔着睡衣轻轻环起他的腰，低声道：“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再给你演示一遍。”

腰间猝不及防抚上两团炙热，柳白茶一惊，身体本能地向后倾，却因腰上的桎梏而无法动弹。

为了不和肖时光对视，他努力别着脸，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那整段脆弱的脖颈此刻全然暴露。

“不用了，当我没说。”他讪讪地说。

“……哦。”肖时光垂眸看着那段脖颈，语气似乎有点失望，接着慢慢放开了柳白茶腰间的手。

他慢悠悠地坐了回去，漫不经心道：“都已经九点半了，你不饿吗？坐下来吃点东西吧。”

【九点半。】

柳白茶猛然惊觉。

——今天是周五，他还要去做兼职。

“我先走了。”他急匆匆地朝玄关走去。

“咖啡店和学生家长那边，今早我已经替你请过假了。”肖时光喝了一口咖啡，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

“再说了，你就这样出门？”他瞄了一眼转过身一脸懵地看着自己的柳白茶，淡淡道。

哦对，柳白茶身上还穿着他的睡衣。

“……我衣服呢？”柳白茶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

“在盆里泡着呢。”肖时光轻飘飘道，又及时地补充了一句。“今天穿不了。”

“……”

柳白茶深吸一口气，“噔噔噔”大步流星走回卧室取出自己的那份早餐，然后自暴自弃般坐到肖时光对面。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刚才没来得及，现在他终于有心思仔细看看肖时光为自己准备的早饭了。

那是一个金枪鱼三明治，四层白面包胚，中间从上到下分别夹着生菜、金枪鱼、鸡蛋土豆泥。

每一层夹心的边缘都抹得十分平整，金枪鱼闻起来不怎么腥，散发着独特的鲜美鱼香味。

这个搭配，不用想就知道，绝不可能难吃。

刚才这一番折腾下来，柳白茶确实也饿了。他拿起三明治，毫不犹豫地咬了一大口。

好吃。

“这是你做的？”他一边满足地嚼着，一边有点疑惑地问肖时光。

毕竟上次他亲眼目睹了肖时光是怎么做饭的，所以这次早饭的美味程度让他不免心生怀疑。

肖时光淡淡道：“早上点的外卖。”

“……我就知道。”柳白茶毫不意外。

“对了，”他突然想起来。“我记得昨晚上天台之前，我是把咖啡店的门反锁了的。你怎么进去的？”

“你说那个啊……”肖时光回答得漫不经心。“我央求大楼的保安给我开了南门，他跟着我一起上去的。”

虽然今早在电话里，肖时光已经给宋复尘道过歉，并通过转账的方式赔偿了玻璃门的损失，但他显然不想让柳白茶知道这件事。因为依柳白茶的性格，他肯定会坚持向自己还这笔钱。

虽然用债务可以有效牵制柳白茶，但肖时光还是不想让他负担太重。

毕竟柳白茶现在已经欠了他39万了，这个数额，即便是肖时光，也暗自替他捏一把汗。

而柳白茶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昨晚那副囧样，竟然还被不止一个人看到……

一想到那个场景，他就尴尬得脚趾抓地，恨不得现在一头撞死。

“你怎么了？”肖时光注意到柳白茶抽搐的嘴角，关心道。“身体又不舒服了吗？”

“没事……”柳白茶闭上眼，气若游丝地回应。

“那就好。”肖时光松了一口气。“从今天开始一连三天我们都一起在家，你要是身体有恙，还挺让人困扰的。”

柳白茶差点被嘴里的三明治噎到，他白了肖时光一眼，没好气地说：“什么一连三天都在一起……我可没同意和你一起住哈。再说了，我这几天还要去找新兼职，没功夫和你玩。”

这确实是实话。也是昨晚他在黑漆漆的咖啡店里坐了半天后，艰难做出的决定。他打算把仅剩的周末两天安排上新兼职，如果实在找不到，就每天晚上去酒吧打工。

这样才能尽早还清所有债务。不管是之前欠肖时光的，还是现在欠房东的。

所以昨天晚上，他才会难得奢侈得买了一把烧烤和几罐啤酒，打算吃完这顿就上路……啊呸，吃完这顿就化身打工狂魔，然后开启夜以继日、不眠不休的兼职生活。

虽说现在肖时光替他还了房东那笔债，但债务总额还是没变，只是万债归一，债主只有肖时光一人罢了。

他不打算接受肖时光提出的利息形式，所以一旦肖时光把利息换算成金额，那他要还的还不止39万……光是想想，柳白茶就头大了一圈。

这样想着，柳白茶把剩下的三明治囫囵咽下。沉吟片刻后，他抬眸看向肖时光：“肖时光，你今天能暂时借我套衣服穿吗？我想今天就出门找兼职……”

“不要。”肖时光拒绝得很干脆。

柳白茶愣了一下，急忙解释道：“你放心，我不会把衣服弄脏的，而且今天穿过后，我会好好地洗……”

没等他说完，肖时光就不耐烦地打断他：“不行。”

柳白茶没想到肖时光会这么坚决地拒绝自己，有些意外。他低声喃喃道：“为什么啊……”

“其实也不是一定不行。”肖时光似乎又转变了想法，话锋一转。

柳白茶眼中又燃起了希冀：“真的？”

肖时光慵懒地向后倚靠到椅背上，那张清俊的脸浸入阳光中，上面漾着恣意张扬的笑。“可以借你衣服穿，但不是出门找兼职，而是和我一起出门。”

柳白茶收起脸上的微笑，而后面无表情地起身往浴室走去。

“你去干嘛啊？不出门了吗？”身后传来肖时光戏谑的声音。

“我去把自己的衣服给洗了。”柳白茶语气冷淡，推开浴室的门走进去。

今天阳光正好，要是他尽快把衣服洗完晾起来，说不定下午就能穿了。

肖时光家的浴室很大，白瓷砖地板光洁而干净。

用于干湿分离的磨砂玻璃门开着，最里面是嵌入式的人造石浴缸，似乎有按摩功能，容积躺两个人都绰绰有余。

浴缸旁边是淋浴区，淋浴头安装得很高，估计是根据使用者的身高特意定制的。

玻璃门外是马桶和洗漱台，分别设置在两侧的靠墙位置。

柳白茶进门后扫视一圈，没看到那个泡着自己衣服的盆。他俯身看看洗脸台旁边的洗衣机，里面也是空空如也。

正疑惑着，身后突然传来肖时光的声音，懒洋洋的。“你的衣服我叫人送去干洗了，最早明天才能送回来。”

柳白茶一愣。

自己那身总价不超过50块钱的地摊货，还特意送去干洗，有必要吗？

没必要。

除非肖时光就是想让他今天穿不了。

意识到自己再一次被戏弄后，柳白茶有些恼了，转身推开肖时光就要往外走。

他侧身错过倚在门口的肖时光，头也不回地径直向前迈去。

然而，毫无防备的，一条胳膊骤然被抓住，紧接着他身体往后一掼，后背稳稳地落入一团灼热之中。

“别生气嘛。”肖时光从身后包裹住他，把头靠在他的肩窝里蹭了蹭，软着声音说。

“你今天就陪我出门好不好？冰箱里的菜都没了，你知道的，我不会做饭。要是你不和我一起住的话，我想自己学着做饭，可又完全不会挑食材……”

语气像是在撒娇，环住柳白茶身体的手臂却坚如磐石，力气用得毫不含糊。

湿热的气息喷吐在耳际，肖时光柔软的发梢贴在颈侧，有点痒。

柳白茶的脸瞬间烧红，他压住疯狂跳动的心脏，尽量让自己听起来依然镇定：“放开。”

“不要。”肖时光干脆利落地拒绝。

又开始了，无法交流模式。

柳白茶努力地抬起手肘想要反抗，却发现那毫无意义。于是他叹了口气，自我放弃道：“知道了，那我陪你去超市采购食材，行了吧？”

“小茶茶，你真好~”肖时光嗓子夹得像某个喝了假酒的动画人物。

柳白茶深吸一口气：“肖时光，你要是再那么叫我，我真的会揍你。”

*

鹅尔玛超市里。

柳白茶拿着两枚番茄，双手举在脸前，认真地辨别着。

这两个番茄色泽都很不错，摸起来结实不绵软，小而圆的果蒂也是翠绿色的，皮的厚度和整体硬度也正好。只是一个底部略微发青，另一个侧面有一个很小的斑点。

柳白茶陷入纠结。

因为这两个番茄都品相上乘，但又都有一点点小瑕疵。

他一向省吃俭用，如果一定要花钱，那就竭尽所能去挑那个最好的。

何况这家超市定位高端，这里的商品都贵的离谱。他更要挑得仔细些。

“白茶，要不这两个都装起来吧。”肖时光颀长的身子微趴在推车扶手上，眼巴巴地抬眸看着柳白茶。“我们都在这儿站了十分钟了，还没挑好吗？”

柳白茶一愣，自嘲般笑笑。他差点忘了，今天他是帮肖时光采购食材。

反正又不是花他的钱，何需那么斤斤计较呢？

这么一想，他毫不犹豫地把那两个番茄都装起来，随手又拿了几个放进袋子里。他抓起那袋番茄往肖时光怀里一塞：“给，拿去称重。”

肖时光：“……好。”

肖时光拎着番茄去前面找人称重去了，柳白茶倚在推车上稍作休息。

他扫了一眼推车里的东西，有点无语。

说是来采购食材，但车里的零星几袋瓜果蔬菜都是他一个人挑的。剩下的全是肖时光拿的零食和酒水饮料。

薯片等各种膨化食品，巧克力，曲奇饼干，面包糕点，火腿肠，椰子水，印着各种外文的酒……

肖时光拿的这些东西里，唯一一个和食材沾点边的，可能就只有那盒烤鸡。

柳白茶一直在忙着低头挑食材，都不知道肖时光是什么时候偷偷拿了这么多零食，推车现在已经快被那些东西塞满了。

“小孩子吗……”柳白茶面露无奈，幽幽吐槽道。

……

“啊，这不是白同学吗~”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尾调上扬，清朗中带着些许磁性，但就是听起来让人莫名的不爽。

柳白茶蹙眉转过身。

耀和一只手扶着推车，散漫松弛地站在那里。他穿着修身的黑色皮衣外套，深黑的美式直筒裤衬得双腿更加修长。

他的头发放了下来，看起来倒是更加亲和了，只是那双橄榄绿棕的眼睛依旧透着一股妖气。

他抬起手臂，吊儿郎当地朝柳白茶招招手：“真是好久不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