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所知信息素浓度值的临界值，一则30%，二则80%。30%展现基础信息，80%展现攻击信息……”祁越用略显粗粝的手指剐蹭方凌的脸颊，好像在抚摸一块上好温玉，滑腻又柔软。

“但其实，80%以上还有一个临界值：150%，我们称之为曼陀罗领域。”

方凌霎时心惊，曼陀罗，致幻，行控制之事。相比于他方才所见，平日里祁越用给他咬些许信息素来控制一些微小动作，显得太过小儿科，因为虽眼见自己手脚有些自主动作，但神志尚且清醒。

“信息素浓度值超过150%的人，其腺体处血液注入人体，便是你刚才见到的效果。”祁越娓娓道，似乎说出口的只是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方凌的心脏激烈地跳动着，腮颊因紧张而发红发^热。

——这就是他们八大家族Alpha黑暗的秘密，这些人成立基因研究所，砸进数以亿计的资金，追求更多拥有高浓度信息素后代的真正原因。有多少身处高位的人受他们控制？八大家族才是床头捉刀人，真正掌控、垄断这世上所有权力的人。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方凌？”祁越话锋一转，遗憾道，“你还是不想待在我身边。”

方凌屏息凝气，惊恐万分：“你要给我扎那个针吗？”

他睁着一双清亮的圆眼睛，祁越俯身亲亲他眼尾，“我怎么舍得给你用那种东西？”可说出的话却是：“乖一点，好吗？”

这一番话恩威并施、半明半暗，让方凌怎么拒绝，嘴唇抿得发白，点头如小鸡啄米。

如果祁越给他注射那种针剂，意识便会被彻底掌控，而到了那个时候，祁越绝对不会允许他离开这个世界。

想及次，方凌往祁越怀里缩了缩，祁越满意地吻了吻他发顶。

此后，他乖乖的，祁越也高兴，带上“晴天”，带他去山里打猎，去看小鹿，露营。仿佛从前有遗憾的，都要一一补过。由于方凌十分乖顺，祁越很乐意减少信息素的注入，只维持了足够他抵抗外界Alpha信息素的量。控制方凌非他本意，只怪方凌一张口，便像只龇牙咧嘴的小恶犬，将两人之间珍贵的往事撕咬得粉碎，让他每每血^气上涌，几乎难以控制自己。

那天晚上在山中露营，帐篷里一盏昏黄的煤油灯悬在中央，随着帐篷里人的动作而左右摇晃，晃荡出一条明暗交界的线条。祁越从背后抱住方凌，给他念手中的一张稿纸：

“微不足道的爱未必就不伟大，一滴水珠也能撼动大海，使日月倾倒，可能就是那一点点的爱，不知道在哪个瞬间，就能让他为了这个人抛弃一切了呢？”

笑了笑，自嘲道：“你不搭理我的时候，经常拿出来看一看。”

方凌的嘴角也动了动，好像小小地笑了一下。祁越碰了碰他下巴，他就条件反射性地往后偏头，让祁越正噙住他嘴唇。

咂吮了一会儿，祁越吸了下方凌上唇那粒圆润小巧的唇珠，呼吸交缠地说：“曾经你也想过为我抛弃一切是不是？但老公辜负了你，伤了你的心。”托起方凌，将脸贴在方凌心口上，自嘲地笑笑，“你可能不信，那样幼稚的念头，在你对我冷眼时，我也曾有过。”

他近来是越发得腻歪了，方凌忍住没有撇嘴，心中却只道，鬼才信。

“现在呢？”他问祁越。

祁越笑而不语。

答案显而易见，那些想法是不清醒时的梦呓，现在，当然是不可能的。

日子本该这样平和地走下去，直到方凌离开。即使因为信息素依赖性，他必须待在祁越身边，这故事最终也会有个结局，分离的结局。这个结局就是与祁越安然无恙地度过这小半月，到了穿书任务最长时限来临，这个世界的门便会打开，届时方凌只需通过那扇门即可离开，身上负面效果会自动清除，这一切就会结束。

可事与愿违，在门开的前几日，变故陡生。

方凌的发情期来了。

因为曾经体验过两次，方凌对那种感觉很是熟悉，几乎是立即就察觉到了。发情期时，Omega对Alpha的信息素毫无抵抗之力，像沙漠中的旅人一般饥渴难熬。

发情期的Omega只有两种选择，一则让Alpha在身体里注入大量的信息素，二则使用抑制剂。

前段时间信息素的长期、过量注入，已经让方凌的味觉出现了问题，况且又被祁越带着看了地下室那副地狱景象，对信息素的恐惧尤深，唯恐再注入下去，会影响自己别的感官，甚至是……肚子里的小孩子。

方凌果断选择了后者。

幸而那几天祁越因为要处理间谍之事，恰巧出差，方凌便在发情期的第一天打了两次抑制剂，压了下去。白思对他说过，这东西没什么大的副作用，只是对于身体素质较差的方凌来说，更推荐用Alpha而不是药剂。

发情期第二天，方凌打了三针，然后发现，这东西还有个缺点，就是没有Alpha好用。去年发情期，往往跟祁越鬼混一晚上，第二日一早，身体的潮热就可消退。可这抑制剂打了两天，体内依旧燥热难安，晚上甚至要将祁越的贴身衣服统统搬出来，在床上垒成了小窝，睡在里面，才能稍稍舒坦些许。

方凌只能默默祈祷祁越被工作上的事情绊住脚，再晚些回来。

可这天夜晚，可能是急物处理妥帖了，祁越打来了视频电话。方凌躺在一堆杂乱衣物里，睡得迷迷瞪瞪的，脑袋是一团鸡窝，摸到手机，划拉两下就接通了。

“喂，”低沉嗡鸣的声线由手机听筒传来，方凌心中一跳，霎时醒了几分，把手机拿起来怼到脸前，看到祁越的脸出现在屏幕上时，又吓了一跳，慌忙将摄像头盖在了床上，匆匆忙忙地去收拾床上衣物。

Alpha轻笑起来，问他：“藏了什么好东西？”

方凌重新拿起手机，面上装得乖乖的，对他露出一对弯月牙似的圆眼睛：“藏了人。”

“哦？”祁越陪他演戏，“什么人？我见不得？”方凌对着镜头压了压自己头顶的头发，随意道：“奸夫。”

祁越笑出声来，“开门，捉奸。”方凌下意识往紧闭的门前看了一眼，旋即反应过来，视频里的人根本没动，不可能在门外。“什么时候回来？”他问。祁越只以为他想念依赖自己，不由得心中如暖流经过，柔和道：“还要几天。想我了？”

他此次出门处理的事有几分凶险，不可能将宝贝明珠似的人带出去给别人当活靶子，甚至特意把方凌放到千津本宅，加强了暗中庄园防卫。

方凌得了他的回答，慢慢放心下来，到那时估计自己就已经走了。

想到这里，多看了手机屏幕几眼，却没有多少留恋，只有解脱之感。

又轻车熟路地说了些甜言蜜语，哄着对面的Alpha高兴了，就要挂掉电话。祁越道：“乖乖在家里等我回来。”方凌点点脑袋，祁越笑说：“回去带你去个地方，给你个惊喜。”方凌敷衍两句，把电话挂了。

发情期第三天，也就是门开的这一天，方凌早早地做了准备。其实也没什么需要准备的，只不过时隔将近一年要重返穿书局，难免有些激动，重视得很，从早上打完抑制剂开始就坐在卧室的床边研究。

穿书任务达不到及格分，便不能提前回去，只能等任务时限走完，门才会开启。而门开的地方，正是当初穿过来的地方，时间是从穿过来那一刻开始的六个小时之内。过期不候。

方凌脚尖点点面前的木地板，当时穿过来的地方就是这儿喽，那时候他跪在祁越脚边，让这个男人好一顿嘲讽。

至于时间嘛，他记得应该是凌晨零点左右。所以门开，也就是零点到早上六点。没什么繁琐的步骤，到时候走进门里去就可以了，后续原身身份的事，自有穿书局善后。

方凌仰倒在大床上。

先给林霖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应该会出国旅行，让他不用担心。然后问了迟叶邻电影后续的事，迟叶邻那边传来鸟类咕咕咕的叫声，还有笑声，很是放松地跟他讲不用他操心，有空多上社交网站上发点照片什么的，怎么跟失踪似的，影迷电话都打到他这里了。

安排好这一切，方凌翻了翻身，四仰八叉地侧躺在那里。

他手心里捏着个小玩意儿把玩，洁白的瓷身，精致的花形，是那枚白茶胸针。他用手指尖弹了一弹，眼睛描摹似的细细看了一遍，最终又塞回了兜里。

至于这次穿书失利，进度竟可耻地为0.1%，得分零蛋，方凌心中无波无澜，要说羞耻丢脸，可能也有那么一瞬间，毕竟从前他占尽风光，一朝跌落，落差极大，可那一瞬间过去，就真的没什么了。他本性如此，从来也不怎么真正在意别人的想法，有时像个忙手忙脚、自己进行角色扮演的小朋友，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唯一不好办的是肚子里的小家伙……

方凌摸了摸逐渐鼓起来的小肚子，他没听说过谁一个人进书里，两个人出来。

不过只要回去，总会有办法的。

抑制剂的效力逐渐上来，方凌四肢乏困，毛毛虫一般拱进自己垒的小巢穴里，深深吸一口气，慢慢地睡去了。

醒来按时吃了午饭和晚饭，方凌聚精会神地待在卧室里等门开。

还剩三个小时。

两个小时。

最后一小时。

——如果不是祁越在这时突然闯了进来，方凌已经就这样顺利走了。

“自己扎抑制剂也不愿意告诉我？”祁越将方凌按在床上，挟住他胳膊，压在头顶。

“表面上装得乖驯，实际上恨我到不行是不是？连碰一下都不肯。”

作者有话要说：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