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离开,我越过行李又上了楼。
我在窗户边思考了似乎一个世纪那么久,终于在斜光照在脸边时下定决心。
去见见融希的朋友们吧……我已经回忆不出橡芭高校的一切了,我的记忆被每天猎猎作响的风沙带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我看了看脖子上的联系仪,直接链接了离我最近的朋友的GPS。
大左?
我还记得,这个不知所起的昵称。
亲切的上口。
我疲累的身躯拖着沉重的行李,而我,又托着疲累的身躯。
其实相距不远,但是支亩氨感染者的身份又实在有些不便。
我转了两趟智能车,又走了不少路。
才终于在第二个黑夜与她的GPS位置重叠,靠近。
我站在空气潮湿,但枯木成林的湖边森林里。
我猜出这里原来也是风景秀丽的林泊。
我在一堆枯枝烂叶背后的山洞里看见了她——左馨瑶
曾经因为身体康硕而得称大左的女孩,现在躲在潮湿逼仄的洞穴里。
画地为牢!
“你不是最向往自由的吗?”
怎么如今成了最不自由的人?
她猛然回头,一双没有眼白没有瞳仁一片墨绿的眼睛,在猝不及防间,确实吓了我一跳。
“你怎么来了?阿婷也来了?”
她的声音嘶哑到有些难以辨认,说到最好的朋友时还会往洞穴深处避退。
我知她害怕,
连她自己都害怕自己现在这幅模样!
我还未开口。
她又忙问着:“你们都来了?你们找来了?”
嘶哑的声音变得尖锐。
我的耳膜虽然有些难受,可我们是朋友。
我还是尽力安抚她。
“大左?”
她不再言语,那目光,死死的,死死的看着我。
我再次发问:“你的自由呢?你怎么把自己关在这片寸草不生的地方了?”
她笑,笑的阴森森的。
她待笑够了才答我。
“自由?我现在这幅模样,哪里敢谈自由!”
她一边说着,一边爬出洞穴。
待她出现在灰暗暗的阳光下,我才惊觉。原来那个康硕的姑娘,现在不过一副生了蛆虫,糜烂至露出骨角的怪物!
她枯草般稀拉的长发粘在血迹斑斑的头皮上,她的背上生满了白色的绒毛,像长毛的豆腐。
而绒毛里,是她畸变明显的翼翅!
她早就失去了行走的能力,双腿被生出的藤蔓缠绕。带着漆黑粘稠水液的藤蔓裹在腿上,不细看,像尸蛇般骇人听闻。
可我,抬头对上她墨绿的眼,宽慰着:“大左,自由没有错,是你把自己关起来了。”
她顿愣住。
我平静无波的说着:“或许……世界的那一边,开花了呢?”
“开花?”
“谁知道呢?或许枯木逢春,会开出红艳艳的花呢?”
她不是傻子。
我们都知道,说的不是开花。
是希望。是绝望里最后一点点希望……
我模糊不清的给她安慰,也在哄骗自己。
她快没有时间了,她分不清话里的真假了。
或许山的那边就是转机呢?
只是我没有告诉她,我是从山的那边来的。
我的本意是劝她,拖一拖。
可她误会我,心想搏一搏。
后来她笑着,和上学那个时候好像啊……
她问我,信不信她会飞。
我信啊,这个时候,什么异变没有呢?
所以我点头:“我信你”
她扬了扬翅膀,面带得意的飞起来,在高空里对我说,要去找希望。
不知是因为高兴还是要飞,长长的枝尾还会盘起来。
我还是答:“我信你。”
我也骗自己,她可以做到。
我站在那里,自暴自弃的不准备与她同行。
我望着她飞远,如同在融希毕业望着她们远行一样。
可在她飞至山林巅顶时,从下而上窜上来的枝蔓,穿透了她。
她似乎不甘心的在挣扎,可还是被血红的枝蔓一点点拉下去。
直到我再看不见她。
她被枯木枝林遮住,也被枯木枝林掩埋。
到头来,终究是信了鬼……
我望了片刻,低头去寻下一个人的位置……
支亩氨呐……吃掉了我太多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