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想慢慢的走回那个全是回忆又面目全非的教室。
可走到楼下看见被我忘却的行李时。
我愣了下,叹了口气,我又回头看了眼那个大树。还是把“捡”来的非鞑注射进了手臂。
我看着灰蒙蒙的天,在心里告诉自己。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妹妹。”
我愣住。
她们怎么会知道橡芭?
我以为又是我的幻想,支亩氨给了我的太多的幻觉,我早就习惯了。
“你知道非鞑的副作用吗?你才刚刚看见他的下场。”说话的声音带着水汽,闷闷的。
我瞬惊。
我回头,是我记忆里剩下的,为数不多的,记得清楚的朋友。
“鱼蛋?”
我没有想到当初因为关系好而起的昵称,却成了她现在的预言。
她听到这个称呼也愣住了。
一时间,我们相顾无言。
我看着她身下混着黏液的触手,都懂。
哪怕我没有去打听过远嫁的她,此时此刻,我也都懂了。
她说过,她很爱大海。她说海象征自由,她说……海是没有烦恼的。
她的爱人很爱她,因为她爱海,所以她一家都搬去了海边。
或许海边的日落是她牢牢不放手的誓言。
可是……海落平洋。
我无从得知她这几年过的如何,但我猜,她是生态毁坏的第一批受难人。
海洋变异者――支亩氨海洋感染人。
她们会一点一点变成怪物,海里的怪物。
一个最爱海的人,跪在了大海的面前。
我过了很久很久,才问她:“你怎么找来了,多疼啊。”
古往今来,少有海洋生物上岸走进城市。
她将手里的圆盘联络机丢在地上。
她的触手甩了甩身下还在流淌的浓灰色血水,表情不甚在意。
“无所谓了,都变异大半个身子了,早就没有痛觉了。”
我点头,却也掐了掐后颈。
还疼。
“你见过菲菲了吗?”她突然问了我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我摇头,说实话,看见她已经让我很惊讶了。
然后我看见她的神情有些诡异,她笑着说:“我就知道,不过我来的时候先去看了她,我带她来了。”
我下意识往她身后看去,虽然脑子里菲菲的模样有些模糊不清。但是我觉得,凭直觉还是可以认出她的。
我下意识在思考,错过了鱼蛋抚摸肚子的模样。
“这。”
我脑子还未反应过来,眼睛先挪到了她所指的地方――她的胃腹!
她好像是吸了口气,肚子就渐渐鼓胀,肚皮也变得透明。
我惊悚着。
因为我真的看见了菲菲。
也惊恐于鱼蛋肚子里,面目全非的菲菲。
糜烂,恐怖,又……无法形容!
但是……但是,但是她还活着!
她不知脱落了多久的眼珠子还会转动!
只看得见一半的嘴还会抽动,会笑。
和她对视上的一瞬间。
我麻木的心脏升起了一丝惶恐。
我早就知道海边沦陷了。
药石无医的沦陷了。
我在靠近沿海的内陆,时常可以见到海边感染者的尸体。可是这样震撼的场景,一次都没有!
鱼蛋就像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她笑的前仰后合的。
我看着她笑,没一会就整理好了情绪。
“你怎么……这样带着她?”我看着她收好的肚子疑惑不解。
她的笑忽的顿住了。
她表情有些懊恼,用手捂着肚子:“她那么爱美啊,她说……她不想变成丑陋的怪物,她在咽气的时候,求我帮帮她。”
唉……要好的朋友,又怎么忍心眼睁睁她看着受难?
“所以……你就,吃了她?”
我的声音已经很平缓了,但是她的表情依旧更难堪了些。
我怀疑她下一秒就会让我进去陪菲菲。
她嗯了句后,半天才回答我。
“我以为……我不会嚼烂她的……”
好吧,其实也是一片好心。
我选择避开这个让人难受的话题。
我站在恰好遮住风沙的地方。
看着被风沙吹的皮肤干裂的她。
“海黑啦?”我漫不经心的问。
她也终于直起身,不再是那副懊悔的模样。
“嗯,死了好多人。”
“你还爱大海吗?还爱自由吗?”
她伸手捂住干裂的快掉块皮肉的嘴角,满脸嘲讽的笑着:“你觉得呢?我现在这幅模样,我还爱什么破海!自由?疼的半死的自由?!”
我看到了她掀起惊涛骇浪的内心,因为她的触手疯狂的拍着黄沙混血的地面。
我沉默着,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她看着我,继续说:“海边那群感染了的傻子。她们,她们说只要海神不生气了,我们就能变回去了。哈哈哈哈哈。好好笑,是不是?嗯?”
我点头:“懦弱的人总是创造他们愿意相信的神明,自己骗自己。”
她突然就不说话了。
我的附和就像飘进了风里,但是我早就不在乎会不会尴尬了。
我们僵持了半天,她突然没头没尾的说。
“他没感染。”
“嗯?”我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他不要我了。妹妹……还是你过的好啊。”
我才反应过来,有些讽刺的反问:“孑然一身的好?有什么好。”
“可他活的好好的!他只是不要我了!”
我看见,我看见了她黑紫色的眼泪。
“你去找他吧?”在风里,我听见我这样说。
她愣住了。
“去见见他吧,他应该在幸存者五级区,海边去的人,都在那儿。”
我只见她颤抖,半天才在风沙中听见。
“好。”
或许那个男人对她的爱,太过浮于表面。
爱一个人本不该付出生命的代价,但另一方需要的太多。
没有满足的,会被生出的恨意填满。
她与他后来怎样,我不知道,也无力关心。
我看着她渐渐走远,一点一点消失在风沙中。
爱的太厚重了,就像果茶那奶盖加多了。连意义都不一样了,更何况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