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一位大臣惊呼。
业安清身披丧衣,头戴白布,尽管脸色上的恰白清晰可见,但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威凌气质朝众人压迫而来。
她刚踏入大门,将大殿内每一个侍卫的脸都扫视几遍。
没有异常!
心中感叹:“动作真快!”
这么短的时间业忠品就把勾结的敌兵不动声响全部弄走,背后之人果然神通广大。
叶忠品霎时皱眉:“这帮人是怎么办事的,不是说她在福寿宫跪了一夜吗?是怎么跑出来的,他回去一定好好教训那群胀干饭的家伙!”
看见她,群臣中的刀疤男顿感不妙,眼神示意叶忠品将她快点赶出去。
“来人……“
“我手中有太后遗诏!”
在他开口的同时,业安清率先拿出手中诏书。
将挡在自己前面的侍卫一把推开。
“太后遗诏,即日遣官迎取来京新皇帝位,命公主业安清辅同涉政,丞相司马舟,统领将军周宏基协理监国,凡一应事务,率依祖宗旧制,新皇年幼,内外文武群臣同心协理!”
这是要公主垂帘听政!
朝堂一片哗然。
业安清是出嫁的公主,可每个人心里清楚南幽三十万大军是唯一的稻草也是最大的隐患。
不是迫不得已的情况太后不会这么做。
看来是箭在弦上太后才做的打算!
被点到名的周宏基没有接话。
司马舟立即上前,对业安清问道:“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业安清将在南幽接到的圣旨和太后遗诏一并交到他手上道:“丞相,我前几日收到密函皇兄召我回宫,一进宫就被人控制,宫内大变之时我连向阳宫的门都出不去,昨夜这封遗诏就被送到我手上。”
所以具体发生的事,她并不清楚。
司马舟打开查看,她的确是奉召回宫,而且是圣上生前最后旨意,另一封则是太后身前最后一道遗诏。
意图何为,圣上受人胁迫,公主作为人质引到皇宫的意图昭然若揭。
“简直是畜生不如,天下公愤。”
司马舟气得一把将手中的圣旨砸到叶忠品身上。
事情的发展脱离掌控。
人群中的刀疤男心己跌入谷底,他有千万句脏话堵在心头无处发泄。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叶忠品一颗耗子屎打破他整个谋划,还有业安清这个半路冒出来的程咬金,早知道他就把她弄死在宫内,留下孩子做人质。
刀疤男眸光黝黑,里面不喜不怒,远远看去,让人从头到脚的发寒。
叶忠品知道,那个卑劣的倭奴人又开始在背后骂他,他心一横,索性不看。
转头对司马舟一脸无辜道:“丞相再生气也不用把气撒到我身上,谋权串位的是九王爷,所有的事也是他的计划,丞相不要气糊涂了!”
“就凭你一面之词,叶忠品,我告诉你,老夫年过半百,荣辱半生,什么样的阴谋诡计没见过,你知道你这是什么吗?你必遭天谴!!!”
唾沫星子溅到他脸上,叶忠品没有理会。
侧目对业安清意味不明说道:“殿下,真是好手段!”
“说笑了,对付都尉,我当然要处处留心。”业安清嫣然一笑。
那抹笑毫不掩饰是在嘲笑他的愚蠢。
司马舟暗自咬牙。
是他太不小心,在拿到诏书时兴奋过头,没有注意到她们与太后的小动作。
一朝失马,徒劳无功。
业安清将两人绑在一条线上,这旨意他不认也得人,都是太后亲笔同时书写,没有印章,否决掉业安清的遗诏就是否决掉他自己手上的诏书。
气氛陷入僵持,所有人都在看司马舟脸色。
不是他们唯丞相马首是瞻,而是枪打出头鸟,谁都不敢战队,只能跟着司马舟这张铁板走。
“太后这是用心良苦啊!”范荣敬上前给丞相搭台阶。
“唉”司马舟无奈摇头。
“都到这种地步,即是太后的意思,为了江山社稷,老臣愿意妥协遵旨!〝
“但叶忠品狼子野心!”
司马舟指着四周的侍卫:“这些,这些,都是东洲城的兵,他们都不能留在都城!”
“司马舟!”
叶忠品咬牙切齿的警告,“别以为我真不敢动你!”
“苍蝇放屁,你吓唬谁呀!?”
“我就在这站着,就看你敢不敢动手!”
司马舟将官服一扶,抬头挺胸,摆出你有本事你就干掉我的架势。
业忠品胸都要被这个老顽固气炸了!
他疯狂向人群中的刀疤男使眼色,盼望他出来说句话。
远处的人避开他的视线,意有所指的摇头。
“狗东西,昨日还信誓旦旦的说会在朝堂上帮他,实际上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话,倭寇的话真是不可信!”
他在看谁?
业安清敏锐的感知到业忠品在看的人,就是她想要抓之人。
可一转眼,朝臣中的每一双眼睛都明暗交汇,辨别不清。
这时,
一直没说话的周宏基走出来对司马舟说道:“丞相,你与我都是太后亲点的人,是要为大业江山社稷考虑,不急在当下取义,新君年幼,你我如果都不顾性命,那还有谁能护住我大业朝纲!?”
接着又对叶忠品说道:“都尉,我想你我都是同样心境,你在东洲年过风霜,为人臣者,手握兵权,共同守卫大业安定不是?你想要你的儿子名正言顺的登上高位,就离不开我们这些臣民的支持!”
“是,在理。”
“在理。”
其他大臣由心称赞。
这番话听起来是和稀泥,可对叶忠品,司马舟的性格经历来说也是说到了心坎里,一个要权一个要义,达成平衡谁也不想吃亏。
两人都有触动,不过面上谁也没让谁。
“听我说,听我说!”
范荣敬挤到两人中间道:“不如这样,我们各退一步,东洲的兵权收回朝堂,都尉呢,也可以留在都城,给个闲职,不参与朝政即可。”
酝酿许久,
见没人回话,他小心翼翼的打量双方的表情,都平稳如常,便又继续道:“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叶忠品和司马舟默认的没再说话,其他人一下松了口气。
“好!”业安清拍手同意。
“其他人还有疑问吗?既然你们都没有异议,那就这样,退朝。”
朝堂风波暂时平息。
所有人紧锣密鼓的准备起明日新皇登基典礼。
一结束,
叶忠品心中的不愤和失落愈发强烈,他迫不及待的找到刀疤男质问。
眼前的人一如既往的淡定自若,甚至有些轻蔑地看着他。
“你出尔反尔!”叶忠品有些怒气冲冲地质问道。
刀疤男眉头皱起眉出声骂道:“叶忠品,是你把事情搞砸了!结果已经注定了,你连个女人都拦不住,还妄想斗得过那些朝堂上混迹多年的嘴辩老手?那些人是连皇帝在世都不怕的人,你以为那么好对付?还有,业安清是怎么在你眼皮底下拿到遗诏的你竟然没有半分察觉,我看业都尉,你就回你的东洲城去继续啃土吧!”
叶忠品还想狡辩。
直接被刀疤男打断道:“我们之间的盟誓,我没有失言,帮你的孩子登山皇位,而你答应我的呢?打开关道,互通贸市,让我倭奴人也可以在这里安居乐业,你做到了吗?你一个疏忽,后果不止是对我失言,而是连你自己都不可能再有实权!”
他的话如巴掌般一次次打在脸上,让叶忠品感到无力和挫败,他本来是来兴师问罪的,反被数落一通,惆怅孤帆连夜发,后悔也没用。以为这次可以大功告成,不仅可以大权在握,还能够摆脱掉这个倭奴人的控制。但现在,事情完全出了他的意料,以后还要仰人鼻息。
最后无奈叹了口气,“我明白了。”
他不过是一颗棋子。
刀疤男不再多言,接着吩咐道:“以后不要直接和我见面,有事我会来找你,外面人多眼杂,业安清已经察觉到了!”
“所有的事都要从长计议,这个公主留不得!必须想办法把她从上面拉下来!”
直觉向来是最准的,他对这个破坏自己计划的女人感到危险,从来没有人给过他这种感觉。
而在另一边惬意喝着茶的业安清打了个喷嚏。
“殿下没事吧?”
坐在他对面的周宏基礼貌关心。
“没事!”
见她没事,他把话题转到正事上,开门见山道:“我想殿下找我来不只是为了喝茶吧?”
“周将军,爽快人!我是知道将军今日在朝堂上为何那么平静,最后还同意让叶忠品留下来?”
“殿下不也没阻止吗?”
业安清闻言,神色一动,看着他,等待继续听他说下去。
“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放虎归山擒虎难,只有放到身边才安心,不是吗?”
周宏基一脸平静的说出内心猜疑,就像这世界上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业安清哈哈大笑。
“原来如此,不知道的还以为周将军是留他来遏制我呢!”
她盯着眼前一汪秋水,毫无波澜的双眸,半开玩笑的说。
“殿下不用拐弯抹角,再说殿下在朝堂上真的说的是实话吗?”周宏基反问。
“周将军觉得呢?”
他未予置评。
“看来周将军怀疑我?”
业安清笑容褪去。
语气戛然冷冽道:“皇宫内乱,廷卫寺年大庆叛变,勾结外敌打开宫门,周将军为何不在位值守?”
周宏基听到这话,身体一僵,廷卫寺年大庆是他带出来的人,现在已经死无对证。
沉默一刻后他才道:“皇宫被控制前一天,圣上有所察觉让我秘密赶往西周调兵。”
“然后呢?”
“然后……我们在半路遭遇围堵,损失惨重……”
“我该相信你吗?周将军!”
业安清抬眸对向他的眸眼。
周宏基不老的眉目上长出几根白色,幽暗黑瞳中深不见底,让人找不到破绽。
他又没有回答。
业安清视线下移,半扎的靴筒皮面几滴血迹依然可见。
在南幽军中,许多士兵在上阵杀敌时衣物靴袜免不了血迹沾染,但他们都舍不得丢弃衣物,总是洗了洗又穿。
眼前这位赫赫有名的周将军不愁吃喝,光每月月银都足够普通人家一年的收成,怎会同普通士兵那般吝啬……
她叹息,周宏基是皇兄最信任的人也是母后临终都写入遗诏辅佐之人,她不知其中还有多少秘密,但眼前的人深沉难测,只能静观其变。
业安清明漾的水眸移到远方出了一会神。
半响,她才沉吟开口道:“你不想说,我以后不会再问,我们对彼此都不可能信任,今后也不奢望周将军站在我这边,母后选择你自有她的道理,还希望周将军不要让我失望啊。”
业安清的声音悠远而又近在咫尺萦绕入耳,似有点点悲伤和孤独。
周宏基抿唇,想说点什么,但卡在喉咙的话始终说不出口。
他只是站起身,低头拂手:“也希望殿下不要让天下人失望!”
行礼后便头也不抬的离开。
两人谁都没有正面回答过问题,只心领神会的点到为止。
今日,天空阴沉,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沉沉的仿佛要坠下来,寒风刮过,刺穿包裹厚实的衣物,像有人握着锐利的刀剑,逼近喉咙,疼痛难熬。
业安清仰天长叹一口气。
“母后,你真的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