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宏基说过,宫变时,他们在去往西周调兵的路上半路被截杀!
如果说东洲,西周都受人指使控制,那当初对都城来说就是包围之势,或者说现在也还是如此……
越想越心凉,当时皇兄是抱着多大的希望才会派人去西周调兵,他怎么都不会想到根本不可能会有援兵到来。
业安清眸子瞬间冷了下去,在光影下的脸色显得格外阴沉和可怖。
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几人感到身边的空气骤然下降。
范荣敬受不了抖了抖身体,怕她是起了杀机。
赶紧上前恭敬道:“殿下,不管你要如何处置他们,我都要越距提醒,通凯复所在的鸿肮寺负责着大业所有对外商贸往来,这些年各个外贸官道运输都经他手,其中的大小官员的司库少不了这条道上的粮,说不上中饱私囊,但夹带私货的勾当少不了,若是通凯复一死,替他鸣冤叫屈之人只多不少!”
到时她就是众矢之地,受百官指责。
旁边的司马舟和丁膳毕都赞同的点头附和道:“殿下还请三思!”
难得范荣敬这番不忠之言没有受到一向正直的丞相反驳。
其实就连司马舟此刻都不知如何是好,这条官道上的油水他不可以说不深恶痛绝,但现实就是这种行为永远不可能结束。
大业开放经济商贸的只有两个国家,一个关系最好的文广国,另一个是经济想当的平宝国,剩下其他国家或因物资匮乏,或因战争原因没有打开通商官道,但光是这两个国家的经贸就足够大多人一跃飞腾,从贫至富。
这么大的利益链,除开官家之路,还有很多普通老百姓靠不正渠道养活全家,真要一杆子打死,苦的还是那些赚钱零碎口粮的百姓,不会是贪官污吏!
明眼人都清楚的道理,业安清又怎么会不懂!
审也是白审。
她瞧着几人担忧的眼神。
默然伫立许久。
终以大局为重向丁膳毕吩咐道:“马元礼送上路吧!”
“是!”
“至于通凯复……把他原封不动的放回家,不出城门即可!”
业安清冷漠的眸光辗转从容。
几人动容,齐声拱礼道:“长公主殿下英明!”
业安清仰天望了望,漆黑一片。
她笑着没再说话,转身离开。
几人不知她那抹笑意是何用意,只呆呆的站在原地互相揣测。
深夜的都城寂静清幽,远处阁楼内刀疤男览视城景。
身后脚步声传来。
“公子,如你所料,通凯复被放了!”
男人的身影在烛光照射下悠长阴森,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气定神闲。
手下习惯性的走到他身旁,俯视下方空寂街角,自顾自道:“命真硬!〝
他们把通凯复作为针对长公主的第一步,没想到一个马虎打乱计划连着马元礼先被揪出来,若不是公子把变故拉回正轨,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夜风吹起两人衣角发碎,身边的人对他的消息一点不在意。
刀疤男淡淡收回视线,转向他嘴角扬起道:“能够在这么短时间揪出大理寺是我们小瞧了她!”
想着这个唯一一个能不按他计划走的人,他有了丝危险感。
业安清没有按他计划先查国子寺,而是从马元礼入手,这迫使他不得不改变计划让准备好的第一颗人头通凯复迫以这种方式出现,以为她会严刑逼供,想尽办法折磨处决,没想到她是把人完好无损放走。
“可惜咱们失去了大理寺!”
手下心里惋惜,苦恼地蹙着眉头道:“马元礼要不死的话那大理寺能为我们所用,奈何他是个没福分的主。”
叹息萦绕入耳,刀疤男不慌不忙的转身关上窗。
冷风不再倒灌,阁楼内一下安静。
“大理寺的作用就止步于此,不能为我所用必是天意有其他安排!”
刀疤男走到位置坐下,声音明亮清朗。
手下对他的话从来都是高度敬重,心底不解也莫名认可,只恭维道:“天意也逃不过公子的安排,一切都在掌控中!”
听到这话,刀疤男扬眉。
“事情办好了吗?”
眼中的戾气一闪,接着提声道:“要死的人总归不能活!〝
他口中的事,就是今晚出去的行动,要死的人自然是指通凯复。
手下回禀道:“属下已经把一张全家福画像放到显眼处,相信通凯复会继续按我们计划行事!”
外界都以为通凯复无亲无故孑然一身,却不知他那传说中不在世的家人多年来都被他们控制,他不敢不听话!
这也是刀疤男不害怕通凯复逃跑被抓吐露真相的底气!
棋子只配按他画好的路线走。
把通凯复送出去的目的是让业安清处决,然后惹上官道那群吃油水之人的反扑。
通凯复必须死在她手上,既然业安清不杀,那他帮她杀!
刀疤男惺松抿唇:“我就等着明日看她业安清要怎么化险为夷!”
“明日一定传来好消息!”手下坚信点头。
转念又紧声道:“咱们的人一个个被抓,业忠品一定没少在你面前叨扰,为了倭奴国的未来,委屈公子和这么愚蠢的人合作了。”
刀疤男倒也不在意。
随声道:“他倒是个好掌控的,一心只做太上皇,愚蠢不过脑墨,虽糟心但没后患,为我倭奴人民伟业这都不算委屈。”
他犯不着为业忠品这种蠢人计较,都是他盘上的棋子,早晚鱼肉剔锅,以后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手下见他淡然,心底看不过,主子是何等尊贵?业忠品那没脑子的匹夫天天说话大声武气没一点对公子的尊重,他看不顺眼太久。
不由的没好气道:“业忠品嚣张不敬,公子容得下,是他这辈子的荣光!只待大事完成时,我定斩下他项上人头给公子当球踢。”
他做了个砍头的动作,眸光中嫌意充显。
见手下生起恶意,刀疤男摇头笑道:“说这些还太早,他的头是我们掌控西周兵力的后盾,以新帝生父的名义才能让将士们信任,也更方便我们掌控,未来这片肥沃土地上有兵能为我所用,刺向南幽的刀得同宗同族才够硬!”
他目光中的寒意凉薄透顶。
不是不斩,只是时候不到,再看不顺眼都得面色如常。
叶忠品对他们的用处利益大过一切,不能让他发现他们的真实目的,谁都要装出弱势拿他没办法的样子才不会引起怀疑。
手下收起口气,低声敬道:“用最少的代价换取最大利益!公子谋略属下敬仰!”
业忠品最大的用处就是给他们当枪使!
想到这,手下警觉又道:“那西周郡守对业忠品倒很忠心……”
西周暗中养兵靠的就是当地郡守,他是认定业忠品为新帝亲父,养兵只为天家授意,自己用心办事效忠于叶忠品。
等将来皇帝长大,西周就是最大功臣。
做着美梦的西周郡守不会猜到业忠品只是他们推上前的棋子,他飞黄腾达的幻想不可能实现!
他要认错主人,培养起来的兵可能也会认错首领,等时机成熟要收缴兵权,事情就不好办了!
“苗头要扼杀在摇篮里,这兵可不能落入业忠品手中!”
所以手下是在提醒刀疤男尽早处理西周郡守,换个人接替他的位置。
“一个群守而已,西周稳定后,我会教他认错主人的代价!”
刀疤男眼里的不屑浓郁可弃。
接着道:“这些都是小角色,真正让我忌惮的只有业安清一人!”
能让公子注意的对手一定不容小觑,手下冷静回忆,他对大业长公主的印象深刻,是个外表绝美心机深厚之人,要对付这样的人得处处提防。
但公子对大业所有的谋划几乎全无差错!
这次,他相信也会顺利。
“只等明早通凯复的作用了!”
清晨,夜色半遮
清冷的房屋内,男人落寞坐在桌前,屋内没有点灯,窗外虚晃的亮光灰暗打在男人脸上。
“天快亮了……”
通凯复望着逐渐清明的桌面,眼神中的凄凉泛上眉梢,手中紧握一夜的全家福画像卷角起皱。
“通家列祖列宗,后辈不孝,我也是逼不得已才做出这种欺祖叛国之事,如今事情败露,通氏必烙上永世骂名,不肖子孙这就来向你们赔罪!”
他疲惫的闭上双眼做最后道别。
人对死亡有着天生恐惧焦虑,通凯复也不例外,他害怕,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赴死却被放了回来。
心理侥幸过,但在看到这幅全家福时又瞬间跌入谷底。
倭奴人不会放过他!
他们要用他的命对长公主挑起祸端。
一匹失足千古恨,而今报应悔当初!
因为自己的疏忽害得妻儿被绑为质,多年来被迫为人棋子,如今连死都不能见上一面,他心痛不已。
“若当初他抵死不从上报天听结局是否有所不同?”
懊悔的泪水从眼眶落下。
通凯复颤颤巍巍起身,向着公主府的方向前行。
他要死在公主府门口,死在众目睽睽之下。
只要舆论的悠悠之口指向业安清,他的价值也就到了尽头。
倭奴人才会彻底放过他和他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