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万家灯火依然如旧，温萝正魂不守舍之际，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原本清雅舒缓的音乐也被空寂的房间衬托得有些刺耳。
温萝呆呆地愣了几秒神，抬手胡乱抹了一把脸，撑着窗户站起来。
竟是姜岁打来的电话。
温萝一怔，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慢慢平复了心情，然后把灯打开，这才回去拿起手机。
电话接通，屏幕上露出姜岁敷着面膜的脸。
“突然给我打电话干嘛，你不是忙着准备结课作业吗？”
温萝疑惑地开口问道，清澈的嗓音因为方才的情绪波动添了些沙哑。
“问我啊，我还想问你呢。”
姜岁抬腿搭到桌子上，悠闲地晃着双脚，想了想，自己在宿舍说这些好像不太合适，拿起手机给温萝发了条信息，仰仰下巴示意她看。
温萝疑惑地点开，消息框中赫赫躺着一句话——
【岁岁】：你跟大魔头又有什么新的进展了？他大晚上的给我发信息让我关心关心你，还说作为回报，下节课可以不提问我呢。
又是跟梁斯珩有关的事。
温萝眼睛被灼得一烫，不受控制地闭了闭眼，掩饰住内心的失措，不动声色地笑言：“哪有什么事啊，我也不知道他这是想要干嘛呀。”
姜岁将信将疑地挑了挑眉稍，眼神突然一凝，猛得坐直身子，手忙脚乱地卸面膜，嘴里不忘叮嘱道：“你稍等我一下。”
她飞速跑出去洗干净脸，换好衣服，跟室友说了一声，拿着钥匙手机和耳机离开宿舍。
一口气跑到楼下没有人烟的地方，姜岁四处转了转，这才放松地戴上耳机，盘问道：“那你小子现在在哪呢？”
“啊？我……”
温萝完全忘记了她现在不在自己家的事，被姜岁这么一问，磕巴了下，瞬间露馅。
“你……”姜岁琢磨了下温萝那边的背景，声音倏得一高，又赶紧捂住，左右看了两眼，神秘兮兮地问道，“你俩不会是……同居了吧！还穿的睡衣，你可骗不了我。”
“内个内个，你……听我狡辩？”
温萝的后路被堵得一干二净，丧气地鼓了鼓脸颊，可怜兮兮地嘟囔道。
“昂，”姜岁从鼻腔中发出一声轻哼，“那就给你个狡辩的机会。”
温萝拿过一个杯子顶着手机，泄气地往桌子上一趴，心烦意乱地不行。
有些很私密的话，即使姜岁是她的朋友，她也不好随便说出口，再说这是她的个人问题和感情问题，没道理拿着去给别人造成困扰的。
纠结片刻，温萝最终挑挑拣拣，选了些无足轻重的跟姜岁说了。
“没同居，我帮你们大魔头看家呢。”
“哈？”
“他要离开两天啊，家里的猫没人照顾，就拜托我帮着照顾一下咯。”
见姜岁一脸不信任，温萝恼羞成怒地拍了拍桌子：“干嘛这么看着我，他就是这么说的，我又没骗你。”
“没说你骗人嘛，”姜岁搔了搔下巴，快速抓住重点，“那以前没你，他不在的时候猫怎么照顾的？”
“就，宠物中心啊。”
温萝把梁斯珩地说辞跟姜岁重复了一遍，一脸无辜地看向她。
姜岁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只好勉强认可了这个说法。
不过拜托温萝帮忙看个家而已，至于还要特地让她打电话来跟她说说话安抚她？
温萝迟钝地察觉不出来，她姜岁可是身经百战，可看得清清楚楚。
姜岁看了眼被人盯上还不自知地小姐妹，偷偷笑了下，倒也没闲着没事去插手人家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关系，转了个话题，说起别的事来。
“哎萝萝，你知道，你在A大又出名了吗？”
什么东西？
温萝一头雾水地摇摇头，旋即皱了皱鼻子，秀挺的鼻梁上泛起几道细小的褶皱，带着一点小得意，说：
“我温萝难道不是一直都出名吗？我前段时间还从别人那知道，我当了整整四年的校花呢。”
“……咦惹，哪里来的小自恋鬼，”姜岁沉默了一瞬，忍不住吐槽道，“您老人家哪里出来的山顶洞人吗？被选上校花这种事，竟然都没人加你好友找你表白的？”
虽说A大的校花校草就是学生自己在论坛选着玩玩，也不会有多么正式的通知奖品啥的，但温萝这个当事人本人竟会什么都不知道……
在面基之前，她和温萝一直做着网友，她竟不知她的小姐妹这四年，会把自己过得这么孤僻。
“我就算不是那什么校花，跟我表白的人也不少啊，”温萝懵了一瞬，不服气地哼哼唧唧，“而且因为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来加我的人太多了诶，不是跟正事有关的我当然一概不回呀。”
姜岁被温萝理所当然的态度噎住，服输道：“好嘛好嘛，不提这个了。嗨呀，就是，应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吧，就……”
温萝被姜岁吞吞吐吐的模样勾起好奇心，催促着：“不是大事那是什么事啊？这么不好说出口的。”
“哎呀就是现在几乎常水论坛的人都知道你在追梁大魔头了！”
姜岁闭着眼一鼓作气地吐露出来，不过尚还顾及着音量，做贼似得跟温萝细细说着。
“你也知道我这段时间忙得很，快到考四级的时间了，还有两门课要结课了，学生会那边还有考核，还有我的文也快完结了。这一堆事挤在一起，根本就没时间随时水论坛嘛。”
“然后，最近我手上的活忙完一半，闲下来些了，我室友今天就给我发了个帖子，我才知道……”
“可能是你做的有点明显了？然后你俩在学校的一些交集就都被扒出来了。不过也是因为大多数人都太八卦了，看见个帅哥美女、帅哥帅哥走在一起就忍不住要联想，更何况……”
更何况，她和他的关系本来就算不上清白。
温萝耳边听着姜岁小声念叨着，大脑一片空白。
论坛水区这一阵铺天盖地是你俩的帖子……
你俩在学校有过的交集都被扒的差不多了……
还有没毕业的时候你的那些帖子，包括和那个田欣然的校花大战的旧帖，都翻出来了……
梁老师那边好像还好，本身他在A大时间也不长，除了拒绝各种追求也没别的什么八卦可翻……
不过你也别太担心啦，论坛整体的风向还是很好的。
除了一些杠精、田欣然的脑残粉还有别的一些看戏的，大部分都还挺期待你俩在一起呢，连cp都有嗑的了。
我之前其实还有担心过你们这个师生关系会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你上学的时候他还没来A大，你毕业了他才来，也没起什么风浪。
……
后面的话温萝便听的不甚明晰了。
她满脑子都充斥着高中时候的经历。
她又想起自己之前的笔名暴露后，当时高中论坛八卦的帖子、探究的帖子、带着她的现实身份挑刺她的文的帖子，甚至还有，扒她家事的帖子。
那些事情像是沉甸甸的稻草压在她的脊梁上。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已经走出来了，可再次经历类似的事，还是轻易地把她又一次拽了回去。
她真的没想到。
她本以为这只是她和梁斯珩两个人的事的，怎么也会闹出这些事来。
都怪她不长记性……
姜岁原本确实没把这件事当成什么大事，毕竟论坛的风向肉眼可见，即使有起哄的也都是善意的、祝福的，虽然对温萝这种社恐可能社死点，但看她之前的主动，应该都是些无伤大雅的事才对。
可她却眼睁睁看着屏幕对面的人脸色“唰”得一下变得苍白，眼神茫然无焦点，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明显的受了大刺激的惊慌状态。
姜岁慌了神，连声叫着，脚下下意识迈开步伐往校外跑：“萝萝，温萝！温萝你没事吧，我现在就去找你！”
温萝被姜岁的声音唤回了神，喉咙吞咽了下，摇头制止她：“我没事岁岁，你不用来的，我真的没事。”
姜岁顿了一下，脚步未停，前所未有的强硬：“但是你现在这样我不放心，是因为我跟你说的那些话吗？或者你不准备见我也行，我给梁老师打电话，让他去看看你好不好？”
温萝回过了神，情绪也平复了很多，看到满脸担忧和焦虑的好友，心情慢慢平静下去，宽慰了许多。
“我真的没事啦，是因为你的话，不过也不是。是我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我没办法跟你说，梁斯珩也是。所以不用担心我，我自己调整一下就好了。”
听温萝说是因为从前，姜岁只能放弃了去找她的念头。
她知道自己的小姐妹以前经历过不少糟心事，但也仅限于了解了一点皮毛，像是她父母离婚，她爸催她结婚、她妈催她找工作之类的。
更多的，她不想说，她当然也不会去问，只需要在她难过的时候陪着她就好了。
所以听说是温萝的私密事，姜岁也只好悻悻地放弃，但还是忍不住担忧，叮嘱道：“那你需要我的话一定给我打电话，不要总是自己憋着。”
温萝心里涌进一片暖意，弯了弯眼睛：“我知道啦，你快回去吧。以后再聊，我挂了电话自己待会儿。”
“那行吧。”
温萝看着屏幕视频挂断，又黑下，怔怔地坐了会儿，低声叹了口气。
布偶猫偷够了懒，娇娇地蹭过来，抱着她的胳膊往上扒。
温萝垂眸望着她，稍许，轻哼了一声，点了点她的鼻尖，自言自语：
“不过是照顾你这小东西两天，还需要我专门搬过来住？你那个主人惯会欺负人。”
布偶猫懵懂地“喵呜”一声，抬起爪子，拿肉垫拍了拍温萝的脸颊。
温萝深吸一口气，抱着她往梁斯珩给她准备的客房去。
为了那些往事，她今天耗费太多心神。
太累了，她暂时什么也不想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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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萝逃避地蜗居在这一方天地，不去想让她心烦意乱的事，也不好奇学校的论坛，正在连载的小说靠存稿暂时应付，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了两天。
不知道梁斯珩什么时候回来，但温萝暂时不想见他，留到周一中午，给他发了消息，两人正常地交流几句后，温萝便收拾好东西回了家。
周二。
又是新的一节数分课。
梁斯珩照常走进教室，习惯性地先向台下扫去，却在掠过姜岁旁边的位置时，目光一凝。
她没有来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