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杵在门口,你来我往了一会儿,终于等到车夫开车出来。
张清节逃也似的走到车边,拉开车门,刚想坐进去。苏臣就在后面叫住她,张清节疑惑回头。
苏臣看了眼何希文,噙着笑走到车边,一把关上车门。
“?”张清节不解。
“何希文?是吧?”苏臣忽然转头叫他,张清节没由来的,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们俩跟她不顺路,你们是一个学校的,帮忙捎她一程?”苏臣道。
张清节有种背刺的感觉,顿时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你……!”
她看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默默走回到酒店门口。
吴尔砚拍拍她的肩膀,又跟何希文叮嘱了一句,“那麻烦你啦,我们先走了。”说完,就朝苏臣走去,两人没一会儿就开着车消失在张清节面前。
张清节不知为何,心里闷得慌,还没等何希文开口说话,她就提前婉拒了。
“不好意思,学长你自己先回去吧,我就不跟你一起了。”
何希文正高兴着,闻言心里低落起来,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他试探着轻声问:“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要不要我等你?”
婉拒别人礼貌的好意实在太难,可话已经出口了,张清节只好继续强硬下去,“是家里的事,不好意思麻烦你了,再说,本来你也没必要送我,其实是我给你增添了工作量。”
“没关系啊。”何希文连忙解释,“都是顺路的。”
“不顺路。”张清节笑着摇头,指向一个跟学校方向相反方位,“我家在另一边,时间不早了,我要先回去了。”
说完,张清节径直走了,没再理会身后何希文挽留的话。
快步走到附近的一个公交站,张清节拿出手机想搜回校的路线,正好这时,有电话打进来。
她看着来电提示,忍俊不禁。
刚用家里当借口,没想到家里人就打来电话了。
张清节接起电话,“哥?怎么了?”
黄承德大嗓门说着话,“今天周末,我爸问你要不要来家一趟。”他一副没办法的样子:“我都跟他说了,他还老念叨,非逼得我给你打电话。”
张清节想起前阵子黄承德出事,舅舅之前在医院给自己打电话的事来,后来也没机会问清楚,便答:“好啊,正好现在有时间,我马上就回去。”
“要不要我去接你?”
“不用,你又不是小孩子了。”
挂了电话后,张清节花两个小时回到了舅舅家。
临进门,就听到黄承德扯着嗓子在喊,“都说了这是不小心弄的!谁闲着没事砸手机玩啊!”
一个年迈的声音紧随其后,“一天到晚不好好工作,鬼知道你搞什么。”
张清节推门而入,正对上黄承德翻了一个烦躁的白眼,“怎么了?舅舅别生气。”
黄韵看到张清节,恨铁不成钢地最后看了儿子一眼才作罢,他清了清嗓,“清节,来了啊,快进来。”
张清节进门坐下,还听到黄韵嘀咕着:“还不是你哥,气人。”
张清节坐在两人中间,心有戚戚地看了一眼黄承德,见他还一脸不服气的样子,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又转而对黄韵说:“哥哥那么大人了,做事有分寸的。您别担心了。”
黄韵叹气摇头,一脸你不懂的表情,指着桌子上手机,“别担心?你看他那么大个人了,手机也会搞成这样子。”
张清节看着屏幕碎成一片的手机,也惊讶道:“怎么搞成这样子了?”
“不是打架还是什么!”黄韵忽然骂道,“一天到晚惹事闯祸!”
“谁一天到晚惹事闯祸了!”黄承德叫起来,“你不能盼着我点好啊!”
眼看两父子又要剑拔弩张,张清节赶紧制止,问道:“好好的,手机怎么摔成这样啊?”
黄承德说:“就是你来警察局保我那天,我跟龙贵武拉扯间不小心摔的。”
“那你怎么不说呢?”
“我怎么没说啊。”黄承德一脸憋屈无人知,“我说几百遍了,他就是不信嘛!”
张清节转头替黄承德作证,“舅舅,这事是真的,那天还是你打电话给我,让我去保哥的。”
黄韵略微心虚,“你们遇到的,真的是龙贵武?有这么巧?我以为他拿幌子来哄我呢。”
“是。”张清节如实道:“真的是他,我也觉得挺意外的。”
黄韵见事情属实,火气消了不少。“是真的就算了!”
见黄韵不在追究,张清节连忙转移话题,“怎么不见舅妈?”
“医院呢。”黄韵刚想开口搪塞,黄承德就嘴快说了出来,“就是你去警察局保我那天,我爸临时抽不开身,才联系你的。”
“怎么会这样?”张清节面露担心,“舅妈又发病了?舅舅你也不说。”
黄韵叹了口气,对此习以为常,“老毛病了,总不能每次都叫你吧,问题不大。”
“舅舅……”
张清节看着黄韵,心里复杂。
他这个舅舅踏实惯了,一辈子与人为善,没做过出格的事。但就算是这样,也会在醉后,压不住心里的歉疚,拉着她的手,红着眼睛说对不起。
“你来的正好,家里寄了好多橘子,待会吃了饭装几袋回去吃。”他拜拜张清节的手,“自家种的,城里比不上。”
“爸你别夸了,城里生鲜超市里卖的,不知道有多新鲜呢。”黄承德插话进来,“你一装就是一大袋,还难为清节一个人拎回去。”
“你不是人,你不会帮她拎啊?”黄韵声音大起来。
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张清节赶紧拉着黄韵进了厨房,说:“今晚吃什么菜?我来打下手。”
黄韵这才作罢,一边穿围裙,一边说:“让承德了条鱼,还是新鲜的……”
舅甥俩在厨房忙了好一阵子,结束正好赶上饭点。
黄韵端着鱼汤出来,朝摊在沙发上的黄承德叫喊道:“你要躺到什么时候?还不赶紧拿碗筷吃饭!”
黄承德慢悠悠坐起来,慢悠悠晃到厨房,碰到正拿着碗筷从里面出来的张清节。
“去坐吧,我都拿好了。”
黄承德眨眨眼,“谢啦。”
饭桌上,黄韵一个劲给张清节夹菜,“清节,多吃点,看你都瘦了。”
张清节:“嗯,你也吃。”
她低头吃饭,但还没吃几口,就听见黄韵又说:“对了,清节,你也快要毕业了吧?”
“嗯,大三了,还有一年。”
“哦……”黄韵思索片刻,接着道:“也快要实习了,你认识一个同学,你……”
“有完没完!”黄承德开口打断,“吃着饭呢,老扯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干嘛?”
黄韵正说着话,冷不丁被儿子出言打断,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出来,“我跟清节说话你插什么嘴,吃你的饭!”
黄承德:“你也知道在吃饭啊。”
黄韵:“清节马上就工作了,我跟她聊聊怎么了?倒是你,一把年纪了,有个像样的工作吗?”
黄承德被戳了痛脚,躺平任嘲:“是是是,我没工作,行了吧。”
张清节都准备应付黄韵的叮嘱了,半路黄承德又把炮火往他那处引,偷瞄了他一眼,心里感激不已。
黄韵正念叨着,忽然发现清节已经吃完了,顿了一下,“这就饱了,再多吃点。”
张清节放下筷子,“嗯,已经很饱了。”
黄韵有些无所适从,随即他起身,拿出装袋好的橘子,递给她:“那你坐这等等你哥,他吃好了就送你回去。”
“不着急。”张清节接过袋子,“我坐这缓缓。哥,你慢慢吃就行。”
“嗯。”黄承德应了一声,还是快速埋头扒饭。
黄韵吃着饭,兴致也不高了。
等到黄承德吃完,黄韵忽然开口,主动催着两人出门,“快回去吧,学校回去晚了,小心有门禁。”
正值放假,门禁倒没多严。不过张清节也不会主动解释这个,拿上东西出门了,“舅舅,那我先回去了。”
“嗯。”
黄韵送两人到门口,看他们走远了,兀自叹了声气。
黄承德开车送她到学校门口,让张清节先下车等,自己找地方停车。
下车后,张清节拎着两大袋橘子在原地等,熟悉的环境可以让她心无旁骛地发呆。
眼神看到从旁路过的亲密情侣,她视线下意识跟随了一段,然后慌忙收回。
脑子里无端想起苏臣来。
也不知道他会跟吴尔砚去哪儿,做什么。
想到他下午甩开自己的不讲义气的行为,张清节的愤怒后知后觉转化成了委屈难过。
心里奇怪的心情在作祟,翻涌出浪潮,一浪一浪往张清节的心岸上拍,溅撒下满地的酸涩。
察觉自己陷入了消极的情绪,张清节仰头深吸调整。
“怎么了?”黄承德走过来,从她手里接过橘子,“过来就看到你苦着脸。”
“没事。”张清节随口编了个理由,“想到实习的事,有些烦。”
“你别理我爸。”黄承德说:“他就爱唠叨那些,再说,你不是已经有实习了吗,烦什么?”
张清节一腔复杂情绪,却无法诉说,闻言只能摇头。
黄承德变得警觉起来,“难倒是你老板?他人不好?受了委屈千万别忍着,知道吗?”
“没有没有。”张清节说:“你别误会。对了,我都忘记跟你说了,你知道我实习公司的老板是谁吗?”
“谁啊?我认识?”
张清节:“你一定想不到,竟然是——”
“清节!”何希文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打断了张清节的话。
她四处寻找,最后看到视线定在一个方向,眼看着何希文从远处跑来。
他跑上前来,“这也太巧了,我出来办事,还能遇见你。”他看到旁边不认识的黄承德,眼神示意张清节:“跟同学一起出来啊?”
一天之内遇见两次,张清节都要怀疑这缘分了。
“他是我堂哥,送我回来的。”她熟练地给两人介绍身份,“哥,他是我学校的学长。”
黄承德抬了下下巴,“你好。”
“你好。”何希文报以微笑,又对张清节说:“原来你真的有事回家啊,我还以为你是找理由来搪塞我的。”
张清节尴尬笑笑,心想:原本是的,后来又不是了……不过现在都不重要。
“哥,送到这里吧。”张清节从黄承德手里拿回橘子,“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黄承德也利落,“行,那我走了。”
见到黄承德开车离去后,张清节也转身回校。
何希文紧跟上来,想了想,决定从工作入手,“对了,苏先生已经跟我们研究室签了合作协议,再过不久,我们就是同事了。”
张清节停下,“合作协议?”
“是啊,项目苏先生亲自带的,你今天跟着他一起见客户,应该是这个项目的助理吧,那我们以后不就是同事了嘛。”
张清节没有反驳,“这样啊……”
“有什么问题?”
“没有。”张清节连忙道:“也恭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