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拿着文件，简单介绍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把文件推到苏臣面前让他签字。
苏臣大概扫了一眼，签好交给警官。
“你们可以走了。”警官说完，看了黄承德一眼，略有警告之意。
“我记得你已经是第二次了吧，上次是你妹妹，这次是你朋友，下次又是谁？老大不小的人了，成年人要控制情绪啊。”
三言两语解释不清，黄承德只能低声认栽：“知道了警官。”
警官走后，房间里只剩下两人。
黄承德在位置上坐着，时不时偷瞄对侧的人。苏臣此刻垂眸，不知道正想着什么。
“谢了。”
黄承德的声音，打开了这场名为‘好久不见’的寒暄。
苏臣抬眸，两个男人一经对视，又各自不约而同移开视线。
“不用谢。”苏臣说，然后又是一阵安静。
警官放好文件，推开门发现两人还在，便问：“还有事吗？”
他说话的时候，身后传来几阵吵闹的声响，“没事的话，就可以先走了，房间我们还要用。”
苏臣起身，黄承德也紧随其后。
一出警局，他就拿出根烟抽起来，苏臣看了他一眼，黄承德便把烟递过去，问道：“要吗？”
苏臣点头，两个男人默契地点烟抽烟，一气呵成。
因为太久没抽，苏臣呛了几口。黄承德见了，笑他。
“聊聊？”黄承德吸了几口，然后隔着吐出的烟雾眯眼看苏臣。
后者吹开迎面的烟，吸了口自己的手上的，缓缓吐出后，点了点头。
“嗯。”
黄承德笑笑，转身带路。
两人拐到小吃街，在繁杂喧闹的街尾找了一个路边摊入座。
就像某些久别重逢的时候，有些人需要一个拳头，黄承德则需要冰冰凉凉的啤酒。
他开了一瓶放在苏臣面前算是招呼，然后仰头喝起自己的。
半瓶落肚，黄承德叫起来：“畅快！”
然后借着这一股畅快劲，他终于自然地打量起桌对面的人，说：“真是好久不见。”
苏臣无声扯了一下嘴角，拿起酒瓶倒了一小杯，同样一饮而尽。
“应该有三年了。 ”
“哪止啊！”黄承德歪着脑袋算时间，“都快四年了。”
苏臣笑一声，黄承德见状也有些难以置信道：“我还认真算起来了。”
黄承德笑着摇头，举杯示意：“喝酒喝酒。”
苏臣拿起酒杯，不知想到什么，只是浅浅抿了一口。
这时，黄承德忽然正经道：“对了，怎么是你来警局保释？还有我电话？清节给你的？”
“她不知道我来。”
黄承德面露疑惑，苏臣眼眸一沉，解释道：“龙贵武打电话到她手机里，碰巧让我接到了。”
“他又打电话去骚扰清节了？”黄承德桌子一拍，就骂起来，“这瘪三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看来今天的教训还没吃够！”
“是你没吃够吧。”苏臣看了他一眼，忍不住说道：“二进宫的滋味怎么样？”
黄承德冷不丁被挖苦了一句，故作威胁地说：“清节不在这儿，你说话给我小心点啊。”
正说着，他忽然反应过来，“你不是出国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什么时候跟清节联系上的？”
苏臣捏着酒杯，“说来话长，她现在在我公司实习。”
“啊？”黄承德觉得惊讶，“这么巧？你们一直有联系吗？”
“没有。”
当初他连夜被送出国，还被迫换了一切联系方式。
“那怎么……”
黄承德还想问，苏臣却忽然语气一转，盯着他问：“那你们呢？跟龙贵武是怎么遇上的？”
“也就前阵子的事，我跟他因为件事一起进局子里了，我本来打电话给我爸来捞我的，没想到最后来的是清节，就这样碰上了。”黄承德皱着眉回忆，说：“前阵子的事儿，也没多久。”
苏臣回想着前段时间张清节有明显不对劲的地方，还是在他们重逢没多久，她晕倒在公交站的时候，醒来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但比黄承德说的时间要早许多。
也就是说，张清节很早就见到龙贵武了。
“欸。”黄承德忽然叫他，压低声音说：“那瘪三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你预备怎么办？”
苏臣仰头喝了一口酒，静默不语。
黄承德见他不应，心里头有些发虚。作为当年那件事全程的知情人，他清楚地知道，其实整件事一开始跟苏臣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不是后来混乱的发展，龙贵武不会瞎了一只眼，他也不会连夜出国，一切都会不一样。
“……其实按道理，你也没必要掺和进来。”黄承德闷了一口酒，“你跟清节一样，都是受害者。”
苏臣还是没说话，闻言只是又喝了一杯酒。
黄承德以为他心里烦闷，只好向他举杯，“来，干！”
他喝着喝着就笑了起来，“有句话还真是说对了，祸害遗千年啊。”
黄承德失意地垂下头，隐含愤恨道：“就这么一个畜生，竟然把我们两家人搞成这个样子，偏偏我们还不能对他做什么。”
“谁说不能。”
苏臣终于开口，语气清淡。
黄承德蹭得抬头看他，问：“什么意思。”
苏臣面无表情喝下一口酒，随后说：“你明天有时间吗？”
“问这个干嘛？”黄承德不解，待看到苏臣嘴角边淡淡的微笑，恍然想起苏臣每次想坏招时就是这幅样子。
他瞬间心领神会，同时有些懊恼地表示：“龙贵武的摊子今天让我砸了，明天不一定会在原来的地方。”
苏臣只说：“有清节在，不怕他不来。”
苏臣垂眸，敛去藏在心里的话：只要他敢来，不死也要脱层皮。
*
跟黄承德分开后，苏臣拿出手机拨通了张清节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响起一道模糊的声音，“喂？”
苏臣没说话，一阵嘈杂的环境音伴随着‘砰’地关门声后，电话里才传来更为清晰的声音，“喂？怎么了？”
张清节站在门外，仔细听着手机里的动静。
还是没说话，张清节有些害怕地确认来电不是龙贵武打来的陌生号码，而是苏臣。
于是说：“苏臣？你在听吗？”
还是只有安静。
“是不是不小心按错了……”
张清节嘀咕起来，“……那我挂了。”
“我喝酒了，开不了车，你来帮我开车，送我回去。”
苏臣终于说话，声音穿过手机，落在张清节的耳朵里，变得异常低哑朦胧。
张清节感觉耳朵有点痒，下意识将手机拿开了一点。
“那你叫代驾啊。”她脱口而出，又觉得直接这么拒绝不太好，至于是哪里不好，她此刻脑子有点乱，也想不出来。
苏臣不说话了。
张清节把手机贴在耳边，仔细分辨对方是不是生气了。
她的忐忑随着电话里苏臣略微沉缓深重的呼吸起伏上下，仿佛自己也要陷进去了。
一道轻笑从电话里传来，顿时让压在她身上的忐忑烟消云散。
“快来。”
苏臣说着，然后挂了电话。
张清节松了口气，还有些埋怨的回到宿舍换起衣服。
大晚上就知道折腾人。
舍友见她这么晚了还要出去，都有些担心。张清节便说是堂哥来找自己。
临出门前，她想起吴尔砚拜托她的礼物，又回去拿上礼物才出门。
根据苏臣发过来的定位，她赶了过去。
越接近目的地，才发现这附近她越熟悉。
这附近，不就是她上次来保释黄承德的警察局，苏臣怎么会来这里？
张清节心里没由来升起忐忑，脚步也慢了下来。
“怪不得等了那么久，速度可以啊，张清节。”
苏臣的声音响起，张清节吓了一跳，朝四周看过去，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到了目的地，而苏臣此刻正站在一旁的便利店里，手拿着一瓶矿泉水，斜倚在玻璃柜台上，像是刚跟老板说完话，浑身透着一股散漫劲儿。
张清节朝他走过去，才一走近，就闻到一阵浓浓的酒气。
她闻不惯酒味，停在几步之外，也懒得跟酒鬼争辩，只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苏臣睨着眼瞧张清节，片刻后才站直了身子，晃晃悠悠朝她走去。
张清节见他要摔不摔的样子，有些担心地伸出手，“小心点……”
她原本虚抬起手，以防万一，并不是真的想要扶苏臣。
哪知下一秒，苏臣就抓住了她的手腕，往她手里放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张清节以为苏臣要顺势压下来，可他没有，而且挣扎着站稳了身子，随后又继续往车边晃悠。
张清节缓了缓，张开手掌一看，是他的车钥匙。
此刻苏臣已经靠在车边等她开门了，软趴趴的俨然一副已经撑到极限的样子。
张清节赶紧过去，扶着他在副驾驶上安顿好，才启动车子送他回去。
车厢里都是酒味，可张清节怕苏臣晚上吹了风感冒，一路上都忍着没开窗。
直到一个路口，她实在忍不住了，趁着等候的间隙开了窗。
虽然车没有在行驶，可一开窗，苏臣还是很快感受到了凉意，他皱了皱眉头，缩起了脖子。
张清节立刻按上车窗，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启动车子在路上行驶起来。
晚上车辆不算多，她壮着胆子提速，想要快点回去。
脚还没在油门上踩热乎，苏臣的声音就忽然响起。
“开慢点。”
张清节吓得松了油门，扭头看他。
苏臣此刻闭目皱眉，不太舒服的样子。
“你醒了嘛？”她试探问了一声。
苏臣又不说话了，一副‘我没醒’的样子。
“对了，吴小姐让我带一份礼物给你，我给你拿来了，待会你记得拿上去。”
管他睡没睡，张清节决定先完成吴尔砚交代的任务。
苏臣没反应。
张清节继续道：“是一条领带和一个袖扣，吴小姐说……”
“安静一点。”
张清节住了嘴，看过去。
发现苏臣已经醒了，正看着自己。
他紧皱的眉头压迫着眉间微张的眼，眼眶细长尖翘，只露出眼眸间一片灰淡，却看不清情绪。
张清节以为他不高兴了，不敢看他，只道：“我不说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