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不高兴。”苏臣看出她心中所想,淡淡解释了一句。
他扭头看着窗外接连一闪而过的路灯,恍惚感觉自己正坐在时光机里,回溯着往昔。
两人这样并排而坐,已经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车窗玻璃上,隐约倒映着张清节的侧脸。
他盯着看,总觉得跟记忆里的相差无几,就好像从未变过。
看了一会儿,苏臣敛眸,告诉自己:但一切都不一样了。
封闭的车厢里,苏臣任由酒精催化情绪,语气轻松地触及雷池。
“不知道龙贵武怎么样了。”
话一出口,车子在一个急刹后停在路边。
张清节以为自己听错了,呆滞着神情看向苏臣。
而苏臣只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一瞬间心口涌上各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使她有太多话想说,可一到嘴边,透过车窗看到苏臣似乎是熟睡的脸,就都化为了一声假装着不明真相的疑问,“啊?你说什么?”
苏臣合上了眼,像是睡去了,亦或是醉倒了。
他平缓地呼吸着,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梦话。
余下的路程里,张清节满脑子刚才苏臣的话。
她想偏偏始作俑者说完这句话就不再管,只留下兀自澎湃的张清节。
车停稳在公寓车库,张清节推了推旁边的人。
“醒醒,到了。”
苏臣下一秒有了动静,眉毛一抬,眼皮随着抬眉的拉扯,缓缓张开一条缝来。
他微眯着眼,扭动着坐直了身子。整个人一副迷茫恍惚的状态,嘟囔道:“到了?”
“嗯。”
张清节拔了钥匙,从车上下来。
她心里压着事,想问刚才苏臣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又怕他只是酒后随意胡说的醉话。
“你,你刚才说……”就在张清节扶着车门欲言又止的时候,苏臣已经下车了。
他‘啪’地一声关上车门,就脚步虚浮地往电梯口走去。
酒精让他的一举一动都格外笨重迟钝,张清节眼看着他走了几步,然后靠着一旁的柱子蹲坐下来。
垮着身,垂着头,俨然一副不省人事的模样。
如果自己不管他,苏臣很有可能要在车库待一晚上。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张清节认命地走过去将他扶起。
很奇怪,苏臣看着个头大,但是却不重,她一路扶着人坐电梯上楼,都没花多少力气。
她扶着苏臣走到门外,看了一眼开门的方式,是兼顾指纹和密码的。
张清节松了一口气,二话不说抓起苏臣的手挨个试指纹。
但一连试了10个手指头,系统都提示:“无指纹。”
“怎么会呢?”张清节特意看了眼门牌号,“没错啊。”
这时苏臣哼了一句,大概是站得太久,他难受地皱起眉头,整个人往张清节方向压过来。
张清节手忙脚乱将他扶稳,两人的姿势一下子从她并排扶着苏臣,变成了她面对面抱扶着他了。
苏臣整个人松垮地倒在她怀里,头耷拉压在她肩膀上,张清节冷不丁被他压着,受不住力,晃悠着就要往后仰。
但眼看要摔下去的时,压在她身上的力气一下子就又消失了。
苏臣闭眼哼了一声,双手一搂将她揽进怀里,踉跄着靠在身后的墙上。
“我正开门呢,你站好啊。”
张清节都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投怀送抱’进苏臣怀里了。她挣扎着站直身子,可苏臣就像是故意的一样,怎么都不让她如愿,反而双手越收越紧,将她搂进怀里。
“……你没醉是不是?”
突如而来的紧密,让张清节一下子警觉,质问起眼前的醉汉。
她合理提出怀疑,“哪有人喝醉了力气这么大?”
苏臣动作有一瞬间的停滞,不过下一秒他依旧收紧了手臂。
他将脑袋埋在张清节颈窝里,嘴唇呼出炽热滚烫的气息,然后语气呢喃地说:“冷,我好冷……”
张清节不敢再挣扎,维持着当下的姿势,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还记得开门密码吗?”
苏臣哼了一声,也不知听没听到。
这样不行,好不容易把人送上来了,总不能卡在最后一步,让他在门口睡一晚上吧。
“你不记得就算了,那你在这儿等我,我去楼下叫物业来开门。”
虽然苏臣不一定听得到,但张清节还是下意识跟他商量。
“9……7……5……”
苏臣忽然在她耳边说。
此刻她们交颈而立,苏臣每说一个字的时候,温热的气息就会扫过她的耳尖,引起她肌肤小范围的颤栗。
但她无暇感受两人的亲密,注意力全在密码上面,“975……然后呢?”
“嗯……”苏臣像是说累了,嘴角嗫嚅,声音变得含糊。
张清节艰难地分辨着,就差没把耳朵贴到他身上了,才终于听清他最后的话。
“……按两次。”
“975按两次嘛?”张清节向他确认。
“……嗯。”
张清节立马按下密码,只听‘滴答’一声,伴随着开锁的声音,门弹开一条缝。
“终于!”张清节总算松了一口气,连忙将人扶进卧室。
一切都安顿好后,张清节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床上忽然传来细碎摩挲的声音,她脚步不停,径直走到门边,拉开门的那一刻,便听到苏臣清浅的声音响起。
“好渴,帮我倒杯水……”
张清节回头看床上沉睡的人,一阵无语。
心想这人还真是会看时机说话,她怀疑的目光打量了片刻,最终还是走到厨房倒了一杯水。
因为没开全灯,回去的时候,脚下还不小心踢到一个东西,吓得她赶紧把拿东西扶起来。
定睛一看,是一个花盆,好在里面的花已经枯萎,撞倒了也没事。
她端着水回到房间,站在床边把水递过去,“水我给你倒好了,快起来喝。”
张清节现在严重怀疑苏臣根本就没醉,只是故意借着酒意拿自己寻开心。
刚才的事就算了,要是反应过来了还被他被骗,那自己就是真的傻!
张清节站了一会儿,苏臣都没动静。
嗬,装的还挺像。
她心里腹诽,叹了口气无奈地将人扶起来,嘴里不忘埋怨,“无不无聊啊……”
当手摸到苏臣的脖子时,那股异常的温度才让张清节感觉到不对。
苏臣此刻眉头紧皱着,脸色也红得吓人,竟是真的发烧了。
张清节立刻去找药箱,可翻遍了苏臣的公寓,都找不到。
“你公寓有没有药箱啊?我找不到。”她趴在苏臣床边问,苏臣只是迷糊地回了句,“喝水……”
张清节给他喂了水,见他实在难受,又问:“你要不要去医院啊?”
苏臣没回答她,只是难受地缩进被子里。
张清节又仔细把公寓找了一遍,还是没有药箱的下落。
她顶着满头汗,兀自朝苏臣吐槽了一句,“一般情况下,不是应该有一个药箱嘛?”
吐槽归吐槽,她又摸了摸苏臣的额头。感觉没有烧得很离谱,张清节考虑了一下,去医院肯定又是一顿折腾,还不如她留下照看一晚,明天再看看情况。
她给舍友发了消息,报备今晚不回去,让她们放心。
随后找了张帕子打湿,放在苏臣额头,同时买了温度计和药,让外卖送过来。
外卖小哥来得很快,张清节根据包装上的计量喂苏臣服下,又定了闹钟按时给他换帕子。
忙活了一晚上,苏臣的温度在凌晨四点终于降了下来。
张清节松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彻底抵挡不住困意,趴在床边准备眯一会儿。
……
苏臣醒来的时候,人还有些恍惚。
他缓缓睁开眼,感觉到额头上压着的帕子,思绪逐渐清明。
昨晚他喝了酒,本想趁机找张清节来,没想到等人的时候,在冷风里吹了太久,等她来的时候,自己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硬撑着上了车,感觉脑子都不是自己的,隐约记得自己控制不住的胡言乱语。
然后……
苏臣眉头一皱,有些记不清了。
他拿开帕子,正想起身,发现了趴在床边的身影。
苏臣看着张清节毛茸茸的后脑勺,心头微漾之余,还涌起些暖意。
看着一片狼藉的房间,可想而知昨晚该有多混乱。
苏臣下意识伸手,轻抚着张清节的脑袋。
张清节有一头很好的头发,乌黑油亮,没想到抚摸起来的手感更佳。
又软又滑,带点凉意,像是上好的冰丝绸。
摸得苏臣一阵心软。
他收回手,放轻动作起床洗漱。
张清节睡梦中听到洗漱的声音,以为是梦中的意象,可潜意识里又感觉脑袋里一片空白没有画面。
她继续躺了会儿,感觉耳边涌进来的声音越来越丰富。
水声、电动刮胡刀声、电磁炉声……
她猛地睁开眼,看向床上。
空无一人。
张清节坐起来,发现盖在身上的毯子掉落在地,她捡起来叠好,随后走到客厅。
苏臣正在煮东西,见她从卧室出来,只看了一眼也没说什么。
张清节走近,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干嘛,于是只能傻傻地站在原地,最后还是经苏臣提醒,才想起要收拾一下。
“洗手台下面有一次性牙刷和面巾。”苏臣一边说,一边把煮好的粥端到饭桌上,“收拾好了出来吃早餐。”
“噢,好。”
张清节依言往卧室走,才走了几步,就听到门铃声。
苏臣愣了一下,大清早的,谁会来。
“苏臣,是我,快开门。”
沈家杭在门外大喊。
他怎么来了?苏臣不解,走过去开门。
张清节在一旁听着,有些担心会被误会,不过看苏臣这么大方的态度,也安慰自己没关系,走进浴室收拾起来。
“那么早来我家干什么?”
苏臣走到门边,说了句,然后扭开门。
“我也是受尔砚之托,没办法,只能一大早带她来了,没打扰到你吧?”
“啪——”
门刚开了一条缝,就被立刻关上。
门外,沈家杭和吴尔砚互相对视一眼,“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