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你其实早就参加了这项任务，却一直瞒着我们，是吗？”

卡娅在听了秦川这一系列解释之后，只觉得头脑发胀，

说实话，她还没能完全消化掉这些突如其来的海量信息，

她只是凭借着本能的反应，问出了刚才的问题，

秦川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吐出了几个字，

“当时，上级要求我对任务保密。”

作为一名联邦军官的女儿，卡娅当然明白这当中的利害关系，也知道其实这件事情并不能完全怪他，

只是一时间，她从感情上还没能一下子接受，

“那你在之前的联合任务中，突然失踪，也是他们安排好的吗？”

“不是，那纯粹是个意外。”

秦川开始向卡娅讲述当时的情景，

他们的联合小队在外星域受到了不明漂浮物的阻截，

舰队中，只有他和萨米尔所在的第三艘飞船被拦截在了距离最近的星门之外，

他们尝试着依靠超轻机甲，将自己挂在飞船的外沿上作业，去清除那些不明漂浮物，

但后来发现，那些漂浮物根本就不是一般的星尘物质，

很快，那些黑灰色的圆球就开始不断地向飞船靠拢，并向船体上吸附，

与此同时，另一艘星盗飞船正在向他们的飞船靠近，

那些星盗来者不善，目标是他们飞船上的押送物，当然也不可能放过飞船上负责押送的任何一个人，

秦川他们奋起抵抗，在飞船外展开了激战，

但有了那些不明漂浮物的干扰，他们的飞船能源不足，攻击力有限，而超轻机甲根本不适合长时间的外太空战斗，

到了最后，小队中只有六个人侥幸回到了飞船上，

驾驶着飞船躲过了星盗们的粒子炮，让押送物不至于落入那些匪徒之手，

他们全力冲刺，赶在最后一刻一头扎进了星门的电磁效应环中，成功完成了跃迁，

而另外六个人，在和那帮星盗们苦战和夺船的过程中，有四个人不幸当场牺牲，

秦川和另一个叫特里的联邦大兵在战斗中受了伤，特里当时的伤势尤其严重，

秦川在讲述这件事情的时候，虽然语调一直很平静，但卡娅能感受到，他当时揪心的痛，更能想象到他们在和星盗们交战时的惨烈程度，

最后能活下来的人，恐怕都是九死一生，她的心中暗暗升起了一阵悲怆，

他们一起沉默了许久，

“那你……又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我现在？什么样子啊？”

秦川哂笑着问道，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不知怎的，卡娅还是很难从自己嘴里说出那两个字来，

“像个星盗是吗？”

秦川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但这句话依然让卡娅觉得有些刺耳，

或许在这一世中，秦川根本不会在意这个称呼，

但它却像是在时刻提醒着卡娅，自己重生一世，把唯一一件跟着变好的事情，也给搞砸了……

不过，所幸的是，如果一切真能如他刚才所讲述的那样，

那么，他现在的这个身份也大概率只是个在任务中，用来掩饰的假身份而已。

这倒是和之前，自己在在机甲扫描结果中看到的，身份信息库中查不到他原始资料的这一条给对上了。

秦川继续给卡娅讲述着之后他们身上发生的事，

他们在和那些星盗们以死相搏，夺船成功之后，特里受的伤实在是太过严重，必须要尽快进行治疗，

可是，他们当时驾驶着的是星盗们的飞船，正航行在人类疆域的边缘地带，

如果呼叫联邦军部求援，不但时间上来不及，还可能会因此而暴露目标，让他之前为任务做得一切努力都付诸东流，

情急之下，秦川只得求助了一位当地的朋友—艾略特，他也是那项绝密任务为数不多的几位知情人之一，

那时候，特里左半边的肺叶几乎全部被炮弹给炸飞了，

他们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在黑市的克隆器官超市里为他定制了一只全新的，给他安装上，

和这个相比，他身上其他部位所受软组织损伤和骨损伤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了，

总之，用特里自己的话说，这三个月里，他几乎是被秦川他们硬攒出来的一个全新的。

特里康复之后，就顺理成章地加入到了秦川的这项秘密任务之中，

上级将他们的身份信息从联邦的资料库中彻底删除之后，又给他们伪造了一批全新的假的身份：

来自亚那拉星域的前黑鹰星盗团余党，同时，也是星盗团安插在联邦军队里的大兵，

当然，现在已经成了逃兵了，

接下来，他们在黑市上，花了一大笔钱，找到了最顶级的蓝客，把这些伪造的身份记录清理得一干二净，

而清理身份这件事情本身，就成为了他们在黑市中混迹的名片，

为他们免去了不少，其他人对他们身份和能力方面的质疑，

毕竟，当年“黑鹰星盗团”的名头还是相当响亮的。

卡娅听到这里，不由地心口一滞，

秦川的伪造身份，简直和他在上一世中的经历过于相似了。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那么，她希望这一次，他们能够一同改写最后的结局。

“那这么说，你之前和那个人约在这里见面，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喽？”

卡娅问道，

“真的，怎么可能是假的。”

秦川故作正经地回答道，

“啊？”

卡娅惊了，

她立马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现在才想起来问这么重要的问题，现在跑路是不是已经太迟了，

但她仔细一想，似乎又有点不对劲，

“那这里怎么会没人的呢？关键是，咱们现在待在这里还安全吗？”

秦川从卡娅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慌张，和一向的淡定从容的她相比，倒是多了几分亲切，

漆黑的仓库里，秦川看不清她的脸，只能隐约分辨出她那精巧的轮廓，然后用自己早已刻在脑海中的形象将其填满，

“安全，放心吧，现在这里是最安全的。”

秦川轻声对她说道，

“为什么？”

卡娅不解风情地问，

在她看来，这个回答实在是毫无逻辑。

“因为我把交易的时间改在昨天了，而星盗这一行做事情有个规矩，”

“一旦做成一笔大生意之后，在短时间内是绝不会回到同一个地方的。”

秦川无奈地笑了笑，索性一次性全部给她解释清楚，

“所以他们现在肯定是不会回来这里的喽。”

“嗯。”

秦川点了点头。

“那这么说，你们昨天的生意已经做成了？你和他们到底做了什么交易？”

卡娅感觉自己刚刚放下的心，又突然提起来了，

不愧是你，

秦川好笑地摇了摇头，

“你来这里。”

他轻轻地拖了一下卡娅的手腕，

“啊？哦。”

卡娅一怔，然后下意识地跟上，

这个时候，她忽然觉得，仓库里这么黑也挺好的，

要不然，前面那个人可能就要发现，她此时脸颊上的绯红了。

秦川带她来到了这座大仓库墙边的角落，然后压低身子，将手腕终端上的照明灯调到了最低的亮度，

紧贴着地面，照射了不到十秒，就马上关掉了，

看得出来，虽然秦川嘴上说着，那些星盗们短时间之内，都不可能再回来这里，

但是，他做起事来还是相当谨慎的，

“看到刚才地面上，那个反光的印记了么？”

秦川问道，

“看到了，长长的，有点像……一条鱼？”

卡娅不确定地瞎猜，

“嗯，聪明！不过，那不是一般的鱼，是光鮰，地上的反光物质是它们身上的分泌物，是我昨天在交易的时候专门留下的。”

“光鮰？”

好熟悉的名字，

卡娅想起来了，以前在学校里，他们曾经学过有关于光鮰这个物种的知识，

这种古老的生物，一生只会完成一次远距离的洄游之旅，

它们会从遥远的极冬星系跨越数亿公里的宇宙空间，飞向温暖的南旎星系，在蓝色太阳的抚慰下繁衍生息。

“嗯，就是它。”

“可是，今年怎么可能会有光鮰呢？现在根本就没有到光鮰洄游的年份啊？”

卡娅立马察觉到了这件事情的蹊跷之处，

光鮰的洄游周期一次要十二年之久，上一次光鮰洄游，还是在七年以前，

也就是说，距离下一次再观赏到，光鮰成群结队跨星系洄游的奇景还需要五年的时间，

“这些光鮰不是自然繁衍的，而是在实验室里人工培育的。”

秦川沉声说道，

“可是星际联邦不是早就下令，严禁人工培育光鮰了吗？”

卡娅惊讶道。

她知道，光鮰绝非一般的生物，

它不但自身会发光，而且，从它们繁衍死亡后的生物体表皮中，能提取出一种分泌物，可以用来催化暗物质的改造过程，将其改造为高聚合能源或高反应类神经元。

改造暗物质这件事情本身，确实相当于变废为宝，甚至是变“害”为宝，

但是，由于催化改造的过程，对实验设备和实验条件的要求都非常严格，

一旦出现纰漏，就可能给周边环境带来极大的暗物质浸染风险，

因此，星际联邦在很多年前就下令，严禁人工培育光鮰，严禁私自猎捕野生光鮰，

但依现在的情形来看，有些人可能并没有严格遵守这些规定。

“他们要这些光鮰用来做什么呢？”

卡娅又思考了一下，问道，

她记得当时老师在课堂上讲过，建造用来改造暗物质的实验室，耗资巨大，且需要全部配备最先进的实验设备，

目前，除了星际联邦有这样的财力以外，别的边缘星域，或者是反叛势力根本就不具备这种实力去建造这样的实验室，

那么，他们还要这些人工培育的光鮰来做什么呢？

“这就是问题所在。”

秦川说道，

“而且，根据我们的调查，近期并没有其他星域的买家，通过其他渠道购买过相关的仪器和设备。”

“那这也太奇怪了吧，人工培育光鮰一定耗资巨大，没有用途的话，不可能会有人去做这样的事。”

卡娅也觉得这件事非常得不合逻辑，

“除非，有人发现了光鮰，还有其他的用途。”

秦川的猜想一语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