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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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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晚上糟糕透顶,一个个消极的念头冒出来,捂不住。

他躺在床上,像一滩烂泥。

门外贬低他的话不绝于耳,每一句都一针见血。

“高一了,亲戚来了让你叫人你都不会?”

他在心里默默回答:不会,社恐。

“何彻我就不能夸了?你要是听不了就别回来。”

行,离家出走,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一直到死......

这样的念头时常萦绕在他脑海,却没有一次不在提醒他是废物,他根本没有能力离家出走。

社恐、敏感......见不得光,不如在家躺着,等死。

黑暗在他眼里扑朔迷离,幻化出他的昨天、今天和明天,昨天的幻想,今天的摆烂,明天的重复......痛苦会在他的骨和血里迭代千次万次,似乎这些就是他的一生了。

如同被推倒的雕塑,难以拾起破碎的残肢,今天又多了一具尸体。

手心一片湿润,莫大的委屈溢出指间,也许是因为不得体面的情绪未得遮掩,他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手指逐渐紧曲 ,使劲地抓在潮湿的皮肤上,仿佛要深深嵌入血肉里。

黑暗给他的身体不断注射冷静,绝望后知后觉地到来,有一刻他觉得自己无路可走了,就这样废物一辈子,永远被封印在旁人的口舌下。

何彻要是知道他现在躲在房间里哭会是什么想法,一定会和所有人一样,认为他无病呻吟,阴郁黑暗,是个不好好学习的垃圾。

他自嘲地笑了出来。

不对,何彻甚至看都不会看他。重点班的人会抓紧一切时间学习,而他还停留在无关紧要的问题上。

因为社恐,不敢去办公室问题目。

因为懦弱,接受不了失败的打击。

可以改变吗?每次想改变,他都会有深深的无力感。云泽海骂他是废物,胡燃冷眼旁观,亲戚看不起他。

可以改变吧,只要从现在开始,他要抓住每一个机会锻炼自己,直面社恐,只要他收拾好情绪,拿起书,专心地学......何彻又不是神,一个知识点一个知识点过,总能学好吧?

可以的吧?

可以。

他的脑子里如同经历了一场风暴,不知道从何处卷来了一种名叫“自信”的东西,来路不明,却有奇迹,他这时还不知道,这个来路不明的东西叫做“盲目的自信”,是唾手可得的毒药。

那只瘫在床上的落魄亡魂像是忽然得到了天地之灵,身体一跃。

房间的一角亮起光,向四周层层冲散黑暗。

再看,他就已经坐到了书桌前。

台灯之下,那张脸布满了浅淡的红痕,却不知狼狈。

不甘落后的高中生把情绪收放得自如,他托起书桌上的亚克力盒子,手指敲在侧壁上,对里面的活物说:“等下次月考完,我就不再是我,你就不再是你。”

“我是学习的爸爸,你是学爸的萌宠,懂吗,小花?”

他神经质地一笑,反正也没人会说他疯了。

粉红色的小虫似乎是发现了主人的存在,屁颠屁颠地沿着盒顶的攀爬网靠近云波,随后朝他勾了几个螳螂拳。

如果上帝此时在看着这个男生,他一定想不到接下来这个近乎成年的高中生会说出一句同龄人听着幼稚的话。

“我会改变自己,让你为我自豪。”

他看着小虫,立下了不知为谁而立的誓言。

A4纸在客厅,他不想看到云泽海,扫视周围,准备随便找张草稿纸——学霸是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找草稿纸上的。

就近的地板上堆着一摞书,一张纸露出一角,夹在某一本书中。锁定目标后,他用力一抽,“哗啦”一声书散了一地。

看着满地狼藉,又看了看手里成功抽出来的罪魁祸首“草稿纸”,他沉默了一会儿,想通了。

一屋不扫,何以扫何彻?

不过他看来看去,觉得手里的“草稿纸”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看出来名堂以后,云波明白了。

都是命。

他把脚面上埋着的书统统踢开,随意地躺在了地板上,对着天花板比了个手·枪

——我命不由天,也不由我。

折叠起来的“草稿纸”在空中一抖,全部展开来,露出了全貌,上面有一张人脸。

“啪。”

手指在上面清脆地一弹,纸皱了,上面的人脸也皱了。

“我命由他。”

漫长的岁月里,他时常感到鼻子上落了一层灰。

那些习题就像是一面水泥墙,他被云泽海和胡燃逼着面壁,而何彻的作用就是,负责隔空把他按在墙上蹭。

好巧不巧,刚刚从一摞乱七八糟书当中抽出来的“草稿纸”就是贴在他小学日记本里的配图

——何彻的一张灰白照片。

他记得写暑假游记的日记本里面不止这一张配图。里面还有某山的野猪,某盆地的猫,某高原的狗……

哪一个不比那张小脸可爱,怎么就偏偏就抽出这他?

还是那个字:命。

云波看着“草稿纸”上面被他弄皱的小男孩脸: “好可爱啊小何彻,现在怎么就……”

好讨厌。

他从抽屉里翻出胶棒,捡起本子,将纸放了进去,贴在了原本就属于它的位置,纸贴上后多出一部分超出日记本的大小,被顺着身上几道折痕一折,合上本子就一点都露不出来了。

那一页放置白纸的区域上方,写着半面日记,照片上的内容,基本和上方的日记标题相符——难忘的暑假。

说“基本”相符,是因为

——属于难忘暑假里的难忘的人,现在成了让他难过的人。

-

第二天早上,为了避开父母,他很早就起床了,独自前往小区门口的车站,赶那班不常乘坐也不知道明确时间点的早班公交车。

清晨的风拔凉拔凉,钻入毛孔,生出冷意。

他顶着发酸的眼眶坐在站台,离迟到还有很长时间,但也无法阻止一连串“社恐专属”的顾虑肆意增长:公交车到底什么时候开始运行,现在运行了吗,坐几路车来着,连个站牌都没有,怎么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等车,这个站台不会已经废弃了吧,路人看到他站在这里等车会不会嘲笑他傻?倒是快来个人一起等车啊!

此言一出,真的有人来了,只不过看到那个人的样子后,他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有这么巧的事情吗?真不愧是住得近,八百年坐一次公交车都能遇到。

云波对他们家对面的那个小区住了很多熟人,没有一个是他想碰到的——没有一个是“好惹”的,这些人里包括何彻。

想到就影响心情,碰到就胃痉挛。

他瞅了一眼,确认了一下长没长残。

何彻穿着一件黑色短袖衬衫,下身也是黑色的,工装短裤把他那双腿修饰得白皙修长,浑身上下透着肃杀的冷酷,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和他“泥里打滚”的小男生了。

穿得很潦草,但确实没长残,是女生都喜欢的那型,会让人感到一阵冷风吹过的类型。

只是扫了一眼,他忽然心口隐隐作痛,疼得抬不起头来,如果不是只带够了坐公交和午饭的钱,他好想打个出租车离开。

何彻是他爸爸同学的儿子,是小时候的一个玩伴,还是一个随随便便就可以从各方面把他碾压的人。

他们早在初中就因为某些事情分道扬镳了。

他看向何彻,眼珠子不自觉地就瞪起来,充满了不服,何彻像是感觉到了恶意,也看过来了,他赶紧舒眉展眼,看向别处。

完蛋,这是个极为明显的闪躲动作,被何彻看了个清清楚楚。

可又觉得憋屈,凭什么他要扭扭捏捏、躲躲藏藏?

社恐,然而为了他的伟大计划,现在必须克服,必须面对,人是在一次次克服中成长的,每勇敢地迈出一步,就会积攒更多的勇敢,人就会变强。

自己要是能悠然自如地上前唠上几句,是不是就可以让何彻明白,他抬得起头。

不都说厉害的人能把不喜欢的事情做好,同理,真正牛逼的人能对恨的人摆出笑脸。

所以他更要藏住恨意,对恨的人笑,越灿烂越好。

但是要想聊得自如,就必须有可聊的内容。

他们好像没有什么可说的,这也是他所需要克服的,没话也得找话,他要像云泽海他们那些大人一样交流得游刃有余,得心应手。

他和何彻之间的共同话题似乎只有小时候那段可能已经被对方忘却的共同经历,还有他们初中时候难以启齿的决裂。

这些内容都说不得。

或许可以先走到他面前轻松地说“你也来坐车啊”,然后何彻就会回复他……如果他的话很少,只“嗯”了一声,他还可以继续问“车几点来啊,我在这里等了好久”。

云波简单酝酿了一下,脑子里模拟的情景和真实行动力却不成正比,害怕占大部分,跃跃欲试占小部分,而混乱会将二者中和。

身体不自觉地站起来,刚一起身偏头,脑门儿就一阵剧痛,撞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虚着眼睛看到,应该是何彻的下巴。

“草……”

对比云波,何彻的反应温沉冷静:“没事吧?”

“没事,你也来坐车?”这句话的初始设定是“惊喜偶遇”的问好语气,而这是条件反射说出的话,来不及改设定,庆幸的是,暗自的紧张没有被表现出来,这句话听起来还算淡定。

刺痛感开始扫荡神经,他只能强忍,对面的何彻一声不吭,他又有什么资格喊疼。

谁知道面前那个人突然把手伸过来,云波出于本能地后仰,显然慢了一步,不过何彻好像本来就没打算触碰,手指悬停在了额前,观察起什么,最后,他感到额前一瞬冰凉,何彻那清晰的指节一弯,收回了手。

他吃痛地“嘶“了一声,然后就听到何彻说:“疼吗?”

脸上微笑,心里苦涩,心说你摸什么摸,伤口被你一按,我不疼还能舒服吗?

“有点,小意思。”云波皮笑肉不笑,被人触碰的感觉让他遍体生寒,“你不疼吗?”

怎么就上手了呢,在云波这么多年的见识中,的确遇到过一些爱动手动脚人士,究竟是什么触发他们产生动手动脚的躯体反应,他不得而知。

何彻瞄了一眼手表,下颚骨处因为偏头的动作露出来一团乌青。

“你下巴青了。”云波惊叹这淤青出现的也太快了,刚才撞得够狠,但他疼得也够狠。

没有等来回答,但是预料中社恐最怕的尴尬也没有来临,云波看见何彻朝站台后面走去,自动售货机发着微弱的光站在树下,他拿着一瓶冰红茶回来了。

“冰的,敷头上。”何彻递给他,语气不容拒绝。

“你自己不用吗?”

“我的已经没救了,敷着吧,大脑门顶着一块淤青会很显眼。”

大脑门?他脑袋好像也不大,只是头发稍短,前额的刺头盖不住半个脑门,这是最干净利索的发型了。

不对,这不是重点。

他观察起何彻的言行举止,原来学霸都这么关爱身边人?

而他们现在根本不熟。

打招呼、买水、冰敷,这是曾经的绝交好友之间应该做的事情吗?云波他们这种社恐人是连打招呼都不会打的,别说是社恐人了,就是正常人也不会和已绝交的昔日好友做这些。

何彻也许脸没长残,脑子残了,他搞这一套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对社恐之外的世界太陌生了,他不知道原来人还可以友爱到这种程度。

何彻根本不会在乎他是抬头还是给人磕头,他以为所有人都像他这样阴暗,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幼稚。

见他没动作,何彻把冰红茶贴到他额头上,彻骨的凉。

短短几秒钟,他在“谢谢”,“谢了”,“谢谢啦”的礼貌用语中挑了一个独特的......

“那谢谢啦。”听到自己的声音,心道,糟了,效果过于明媚了。

何彻似乎是没想到还有感谢环节,他顿了一下,说:“不用谢。”

公交车在六点二十五的时候准时到了,云波等了有二十五分钟。

何彻似乎对这班车的时间很清楚,他来没多久,车也来了。

学校在郊区,高中学业繁忙,很少有人会选择住在市区走读,因此公交车上空荡荡的,何彻选择了一个独坐,云波本来想着缓解一下社交恐惧,离何彻远一点坐,结果司机像是怕家里肉冷了似的,一个油门冲出去。

换档的间隙,云波就被顺势安排到了何彻前面的座位,顿时如芒刺背。

其实也没事,何彻不会关注他,他只是小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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