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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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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加元旦晚会只是任务,没有人愿意浪费时间去参加,而他就是那个被牺牲的傻子。

“我不想参加。”他无力地说。

班长已经回到座位做题了,没有听到他的诉求。

之后,一整个晚自习心神不宁。他是个社恐,让他上节目等同于宣判他死刑,舞台上的紧张氛围被他从头到尾在心里提前演绎了一边,苏东坡的故事再也没能入耳。

听了也不能任平生。

陈宣想看他在写什么写出了那么大动静。

他桌子上的草稿纸被戳出一个个大小不同,深浅不一的洞,他一笔一画地写着,突然笔尖发了疯似的飙高速度,把草稿纸划出一道狭长的伤口,撕裂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十分扎耳。

意识到自己的过激行为,他赶紧放下笔。

“你怎么吗?”陈宣不确定地观察他,没有太大的变化,往往“憋屎不敢动”的焦急就被塑造成这样平静的表情,她说,“别急,沈老师特别好,我之前就在他们班,你可以随时出去上厕所。”

“要死了。”云波把脸转向陈宣,脸色苍白如纸,眼珠略微上翻,双眼无神,病恹恹的,把她吓了一大跳。

“雾草,你脸好白,要不要我跟老师说一声?”确实是一副要死的样子。

“不用,死不了。”他有气无力地我握起笔杆子,继续算起了数学题,把惨不忍睹的草稿纸又翻过了一页。

冗长的题干看得他头晕眼花,走神时,他突然想起之前许效行问他关于元旦晚会的事情,像抓住救命稻草,他轻戳前桌的肩膀。

每次他找前桌的时候,前桌都在做题目,前桌的同桌都在睡觉,就像一副画,每天不变挂在他前面,可以是勉励他见贤思齐,好好做题,也可以是提醒他增加睡眠,学习和身体两手抓。

“什么事?”

许效行看起来还是好说话的,云波问:“你想参加元旦晚会吗?”

许效行回答得很干脆:“不想。”

“为什么啊。”云波不肯放弃。

“我上去表演站立吗?”许效行笑了一下。

“那你上次为什么问我元旦有没有打算,还以为你想参加呢。”

许效行眼睛盯着题目,还不忘跟他说话:“我啊,就是随口一问,不是已经定下来你去参加了吗?安心地去吧。”

他感到心口被扎了一刀,不愿死心:“我觉得表演站立这个节目很新颖的,你参加还会获得奖金,你要是想去我就把机会让给你。”

“不用了,谢谢。”

许效行转过身去,又变成了那幅亘古不变的画,永远背对着他写作业。

他要是跟班长说不想参加,大家就会觉得他一点担当都没有,

如果他去参加了元旦晚会,他就要确保在舞台上不掉链子,不掉链子对他来说很难,假如学校的琴很难弹奏,假如看到下面满座的观众手软了,假如弹出第一个音符的感觉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假如手抖碰错了音,假如最熟悉的谱子、最牢固的肌肉记忆在刺眼的灯光下土崩瓦解,他会死在元旦晚会的舞台上。

啊!他头痛欲裂。

心脏就像破了个小孔,灵魂渴望自由,自由拉住灵魂的一角,硬将它扯出来,却卡住了另一半,那是他的社恐本核郁结于此。

抽拉松扯,松扯抽拉......把他的心口撞得震动,作痛。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他要死了。

走出校门的路上,身边经过的学生有说有笑,有些奔跑出校园,迫不及待回到家,此时他好羡慕这些平平安安的同学们。

到了车站,何彻前脚刚上车,他后脚逮住他。

“何彻!”云波气喘吁吁,“跟我坐一起,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说 。”

他坐在座位上还没完全缓过来,开口道:“就是......”

"车子坏喽,启动不起来,已经安排了其它车辆来接,你们都先下车子,去路边等着啊。"

站在马路牙子上被吹了一身冷汗,现在他缓过来了,却没有勇气开口了。

他想过了,既然推不掉元旦晚会,他可以找人陪他一起,而何彻就是一个他异想天开的人选。

奔跑会让他平时粘稠的血液涌动,然而现在重新冷却,他又觉得刚才的想法实在可笑。

何彻怎么可能会陪他参加这种无聊的、没有任何含金量的活动,在他们这座小城里,成绩越好的人对这种活动越鄙视。他不属于成绩好的那拨人,不过在他考完级以后,胡燃就再也没有催过他练琴了,甚至还会阻止他练琴,从此他明白了,在他的世界,原本钢琴就是为功利而生,为取悦别人而生。

种种的种种,都促使他成为元旦联欢晚会里最倒霉,最不欢乐的人。

公交车的双跳灯在视线里闪动,他站在不远处发呆,今晚回去还有好多好多好多的作业,小花好几天没喂了,现在好冷,明天还要为节目的事情发愁,三年后要高考了......生命的时间线骤然狂乱,所有的事了情都在一瞬间堆叠到了头顶,压得他百会穴酸痛,指甲嵌入手心,他试图阻止自己因为突如其来的情绪而浑身颤抖。

他忘了何彻就站在他旁边,他们站在一团树的阴影里面,他感觉到手臂被碰了一下,隔着一层布料,没窃取一点温度。

“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何彻问。

“何彻......”路灯穿过重重枝叶,在他脸上落下斑驳的光影,他抬头看向何彻,视力神经恍然短路,模糊成黄白相叠的亮片。

“我害怕。”尾音落得不稳当,就像秋叶坠落一半在空中旋颤,轻得不可思议,落得无人知晓。

几乎是同时,肩膀上一沉,双臂像是伸进了暖房里,他低头,看见飞舞的黑影,那是何彻衣服的袖子。

何彻刚把衣服披在他身上,手在半空顿了一下,最后插进了裤兜里,等着他再次抬头,要和那双眼睛对视。

“不怕。”何彻看不清埋在阴影里的脸是什么表情,只是说,“我救你。”

落叶被一只手捧住了。他感觉到一阵眩晕,紧急闭上了眼睛。

闭眼可以缓解头晕,但是止不住液体。

就要滴到地面上了。

明明不知道所遇何难,何彻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要救他,一定是他又犯病了,精神发生了错乱,觉得全世界都应该来救人。

每一次犯病的收尾,都是在自暴自弃中沉溺一段时间,时间不分久远,也许重新走出来,就会看到天空崩塌的废墟里长出花,海里的小丑鱼在废墟构成的缝隙躲猫猫。

为什么是小丑鱼?因为有那么一个晚上,家长出门喝酒了,他和何彻通关了“双人过山车”,打开了《海底总动员》。

脑子里发生了灵异事件,死去的记忆穿插闪回,就因为一个小小的元旦联欢晚会,是个人都会听笑了,而笑的人不知道那天是他的元旦寡欢晚会。

他就是一个小垃圾,侥幸进了实验班,进了门以后他就成了垫底的垃圾,三年后他会成为考不上大学的垃圾,很多年以后他成为社会垃圾,结局还是垃圾,天上的云坠入大海,掀起波澜,波澜也很垃圾,不如一直米粒大的小丑鱼拍起的水花漂亮......

总之就是,他想要高的水花,还要漂亮的。

可是只要是他落水,这个世界,就没有又高又漂亮的水花,只会让一个没有实力的高中生难过。

他在新年第一天要在舞台上做小丑,小丑鱼可爱,小丑人可笑。

他有两个选择,一是撂挑子不干了,二是在全校人面前做小丑。

选伤害最小的那个,至少能证明他不蠢,向谁证明?不知道。

他知道的是,懦弱胆小的人才会选择一。勇敢是世界上最宝贵的品质,如果有一种灵芝,吃了就能变勇敢,他一定会灵芝中毒。

他要选择一了,变成懦弱胆小的人。

他说:“新年快乐。”

不对,说错了,重说,应该说“我没事”。

“新年好。”

见鬼了,这句不是他说的。

这是对他那句“新年快乐”的回应,有人说只要足够快乐,每一天都是过年,他不求每一天快乐,只希望他有很多个新的开始,就像在游戏里,每次死亡,都可以血槽满满地刷新重来。

何彻端详着他的长袖外套,在云波身上披着,这件衣服的布料吸水性能略差,在没有卫生纸的情况下,要对付弱酸性无色液体,还是可以将就的。

他抓起一只袖子解决掉不断滑落的眼泪,在想如何把阀门也给关上。

云波的经验是,如果要哭,千万不要低头,因为有种东西有时出现了就不可回收,也不可消除,还会使人尴尬。

那种东西,就叫鼻涕。

“有没有纸......鼻涕也要擦......”不说话不知道,一说话止不住抽噎,想控制而不能,这简直是这段时间发生的最尴尬的事情。

他尽全力地让自己平息吧下来,眼睁睁地看着何彻撕下一张草稿纸。

“擦吧。”何彻递过来。

他拿着那张草稿纸看了又看,上面还写着一串看不懂的化学方程式。

“蔗糖水解反应的方程式,蔗糖碰到水会变成好多糖。”

“很甜吗?”

“对,水解成果糖和葡萄糖,你小时候不是最爱喝葡萄糖吗?”

在他很小的时候,胡燃不让他吃垃圾食品,包括糖果,只要他哪次跟着胡燃去单位,他就会缠着他妈妈的同事,要一瓶葡萄糖,他拿着输液管插进去,抱着当饮料喝。

葡萄糖注射液,真的很甜。

他有点舍不得用这张草稿纸擦鼻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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