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一下子安静下来,气氛变得有些凝滞。
众人仰头看着站起来的李阙之,俱是满脸不解。
“好啊!”是切尔西的微笑替李阙之解了围,那个有着独特魔力和安抚意味的笑容。
切尔西向在座众人做个手势,然后随着李阙之走出酒馆。
打开后门,外面的空气潮湿且冷,雨丝还是断断续续的,最远处的天已经蒙蒙亮了一线了。
李阙之倚着半开的门,站定,然后看着切尔西。
切尔西面上依然还是温和的笑,“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李阙之看着切尔西面上的笑,他有点烦躁地反复摩挲着自己指甲的边缘。
切尔西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他的演技高超到明明什么都知道,但是还是能装的这么好?
“你们的‘二代同盟会’,是针对今年的十一月十一日,制定了相应的游行计划吗?”李阙之问道。
李阙之不太想绕弯子,但是在问出那个显得有些尖锐的问题之前,总还是需要一些铺垫。
“嗯,是的。”切尔西点头。
妈的,居然真的是要去游行。李阙之又变得更加烦躁了一点。
“具体计划还不能透露的话,可以问问大概的规模吗?”
“大概的规模,”切尔西指节轻轻蹭一下下颌,像是在思索,“从第九区到第十三区都会有游行的队伍,总规模可能会达到几千人。”
“如果大家的热情高涨,甚至说不定还能创下万人的活动记录。”切尔西看着李阙之,他一双浅灰色的眼眸中闪烁着笑。
妈的,疯了。几千上万人?李阙之听到这里几乎是咬紧了后槽牙。
这么大规模的游行活动,有谁能保证在游行过程中不会发生任何的意外?又有谁能保证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情绪上头的游行队伍不会做出什么举动来,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你们这个游行......”李阙之一张脸绷的很紧,他从牙缝里挤出后面这几个字,“可、以、取、消、吗?”
切尔西面上的笑意淡退了一点,他微微蹙眉,“为什么要取消呢?我们花了这么多的心思和精力筹备......”
切尔西即将开始他的又一段极富渲染和煽动力的演说式对话,然后便被李阙之打断了。
“为什么要举办这场游行?”李阙之看着切尔西,眼神锐利如刀锋,“你们想从这场游行中得到什么?”
切尔西因为自己的话语被打断而感到些微的不悦,但是他面上还是保持着很耐心的模样,“我们需要一个途径去表达我们的观点,去发出我们的声音,让我们的诉求和期望被看见被听见,在此基础之上,我们才能继续进行我们的抗争......”
李阙之冷嗤一声,再次打断切尔西的长篇累牍,“得了吧,这些话你自己信吗?”
切尔西安静下来,他看着李阙之,一双浅灰色的眼眸逐渐变冷,“为什么不呢?”
李阙之忍不住笑,他的眼神比切尔西的眼神更冷。
“作为第十三区‘二代同盟会’的总负责人,”李阙之看着切尔西,眸中有嘲弄的意味,“你应该知道‘第七号公约’颁布的原因,还有围绕‘第七号公约’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吧?”
李阙之问了问题,但是他没打算让切尔西回答。
他自顾自接着往下说了。
“2305年10月18日,在第四区的一次自发组织的游行进行过程中,突然爆发二代人类暴力屠杀事件。”
“那个时候二代人类的处境还远远没有今天那么糟糕,那个时候他们只是单纯的“被歧视”而已,还不至于像我们这样,每隔72个小时就要往静脉里面打那种叫做“约束剂”的东西。”李阙之看着切尔西笑,他的眼瞳很黑,笑容很秾丽,整个人有种迫人的气势。
只有李阙之自己知道,他浑身上下正在发冷发抖。
一旦讲到这种事情......李阙之就很难控制住自己的肢体和自己的情绪。
很难,真的很难。
他妈的。
“你注射过约束剂吗?”李阙之偏头,微微笑着看切尔西。
“噢,你肯定没有过,”李阙之又微笑着摇头,“因为你不是二代人类。二代人类根本进不去第七区。而我们一旦越过划定区域的那条红线,就会被激光枪射出的滚烫光线烧穿皮肉和骨骼。”
李阙之笑,他握紧了拳头,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抖,“当年的游行,就是二代人类想为自己争取权益!可是他们争取来了什么?”
李阙之紧握的右拳展开,然后又用力地握紧。
他在努力克制住自己掐住切尔西脖颈,把他狠狠抵到后街墙面上去的冲动。
“你告诉我他们争取来了什么?”李阙之看着切尔西,他那双凶悍又迷人的缁黑色眼眸中,正燃烧着熊熊的怒火。
切尔西默不作声看着李阙之,那双浅灰色的眼睛已经平静下来。
李阙之也是一名天才的演讲者,一名天才的领袖。这点可能他自己还没有注意到,可是作为同样天才的演讲者与领袖,切尔西注意到了。
他能轻易地就调动起听众的情绪。
那种由他自己内心生发的强烈又磅礴的情感,轻易就能引起所有人的情绪共鸣。
而且不同于切尔西经年累月在各种集会、游行、社交场合的浸淫而产生的技巧性的演说与煽动,李阙之所具有的那种演说与领导的天赋几乎是与生俱来的。
那是一种无法掩盖的夺目光芒,尽管现在玉石尚且还藏在椟中。
“他们争取来了2305年11月11日‘第七号公约’的颁布!”李阙之看着切尔西,那双美丽又坚韧的眼眸中浸满了痛苦和怒火。
“这次呢?这次你们又想争取来什么?”李阙之握紧的拳头松开了,他整个人也泄了气。
切尔西看着他,轻轻摇头,“无论你怎么说,下个月的大游行依然会如期举行。”
李阙之猛然抬头。
切尔西看着李阙之,心底涌上来一种可以称得上是“爱怜”的情绪。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切尔西的浅灰色眼眸中浮现出温和的,几乎是抱歉的笑,“无论是大游行最开始的计划,还是你想让我做到的,大游行的取消。”
“那谁能决定?”李阙之几乎是咄咄逼人地锲而不舍地追问。
切尔西哑然失笑。
李阙之还能问出这种问题来,看来还是太年轻了啊。
“没有人能决定这件事情,”切尔西摇头,“无论是个人的力量,还是集体的力量,都没有办法抵挡,或者是扭转历史流动的方向。”
“放屁!”李阙之咬牙看着切尔西,他额角的太阳穴因为愤怒和紧绷微微跳着,此时李阙之尚且还不知道切尔西此番论断的真理性。他只当切尔西是在故弄玄虚,试图说服自己。
切尔西摇头,微笑,沉默,不再辩驳。
天上又开始稀稀落落地下起小雨,第十三区的天气就是这么糟糕,如同二代人类还有初代平民头顶上的世道。
李阙之站在切尔西的对面,他也沉默,一颗心已经由之前的怒火中烧,一点点沉到谷底。
“但是你可以选择离开,”切尔西蓦然又开了口,“远离这场大游行。”
“会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吗?”李阙之咬肌绷紧,“你说了这场游行的规模会达到成千上万人,那多我一个和少我一个,又会有什么区别?”
“会有,”切尔西看着李阙之的眼睛,他面上的笑是安详宁静的,“如果这次游行失败了,那你将会是二代人类保留下来的火种。”
也许是切尔西这番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话,也许是他让人捉摸不定的温和中透露出几许期许的眼神,李阙之愣在了原地。
什么叫“二代人类保留下来的火种”?切尔西是不是传|销传多了?把脑子给传坏掉了?怎么一开口说出来的东西,全都不是正常交谈里面会有的?
“任何的事情,”切尔西抿唇,顿了一顿,“都不会是一帆风顺的,事物在曲折前进中发展。”
“一次游行,一次革命,当然无法取得最终的成功,但是每一次尝试都是历经一次劫火,将那些杂质炼去,筛选出真金。”
“游行与否不是任何人可以左右的,但是你依然可以有你自己的选择。”
“是参加游行还是不参加,是留在这里还是离开,若是离开又去向何方。”
“你的路要自己走,没有人能给你指明方向。”切尔西拍一拍李阙之的肩膀,墙头上昏沉的路灯在他的浅灰色眼眸中映下一点光影。
李阙之蹙眉,试图辨别切尔西刚才那番文绉绉的话里面到底有几分营养。
切尔西向他挥挥手,然后转身又走进了“三点”。
你的路要自己走,没有人能给你指明方向。
李阙之有点烦躁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
他在阴冷下雨的街巷里又站了一会儿,然后走回了洗碗间。
作者有话要说:无奖竞猜,切尔西是好人还是坏人
(好蠢的问题,都这么大年纪了,哪里还会有单纯的好人坏人)(黄豆汗.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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