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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有还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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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怎么办?”鹤祐问他。

乐绥看向萧择益:“濮王不敢动你,所以也未曾相邀,不如......”

“想都别想,今夜你不能离我超过一步之远,”萧择益先独断专行地按下了乐绥将要出口的话,紧接着若有所思地问谢衡,“濮王只邀请了你一个人?”

谢衡笑得眯起眼睛,像是萧择益常在河西看到的狐狸一般:“节度使有所不知,除了咱们的圣人,濮王殿下是看不上任何一位娘子的。”

王清君立刻明白过来,站起身准备听萧择益吩咐:“节度使?”

萧择益却看向乐绥:“灵台郎?”

乐绥则问任漳:“任大人不会是孤身来京的吧?”

任漳这才笑了起来:“郎君洞若观火,我这里,”他用食指指着自己心口,“藏着一份名单。方才这位娘子说的有所出入,圣人当政之后江南道就更没人乐意搭理刘家了,所以刘家卖官全是通过江敬之。而我这份名单,就是江敬之给的,买官之人的名录,我想用这份名单,换自己一条性命。”

乐绥闻言,掩在袍袖下的右手轻轻摩挲,心中沉吟。

任漳是肯定不能再留在这里了,否则他们前脚出大理寺,后脚就会有人来杀他,所以此刻必须把他带出去,而若要真正震慑濮王,以免届时崔玹气急败坏,使身在濮王府的乐绥等人有性命之忧,最好是将任漳干脆地交代出去。

但问题是,交给谁?

最稳妥也最能保乐绥性命的,自然是直接想办法让人带到宫里圣人面前,其后种种有关任漳供词真实与否的探查都由圣人指人去做。

但......

“灵台郎,此事牵涉很广吗?因何如此犹豫?”一直表现得毫无存在感的谢衡突然开口问他。

乐绥眼神飘到他身上,却没有说话。

是的,此事牵涉甚广。

杜赫宣的举官牵涉到的是举荐之制与科举取仕的冲突,自前朝以来科举取仕就成了朝廷选官的主要途径,但由于种种因素,此举不能尽选才能,本朝自太|祖起推崇唯才是举,故而还有很多官员是由其他达官显贵举荐而来,久而久之,两种方式举官的官员就形成了隔阂。

一旦两派官员借此事发作起来,恐怕朝堂之上又是一场恶战。

不过这都不是乐绥顾忌的最主要因素。

他想着昨日看过的那些卷宗,吏部的人笔力不差,尽管卷宗里的那些人乐绥都不曾见过,但又仿佛每个都很熟悉。

擅术数的春南县司仓佐,精岐黄的衡州医学博士,屡试不第但通五经的南马县市令......

如果此事一一报给了圣人,这些人又该何去何从呢,任漳所给的这一份买官之人的名录,圣人会相信吗?

勾魂的锣鼓已经近在耳边了,谢衡的声音却仍带着股不慌不忙的笑意:“有些事郎君若是拿不定主意,不妨想想前边的人是怎么做的。”

此事前边的人,自然是俞伯韶。

俞伯韶当日借势避开此事,应该是想把事情推给早于储位无缘但又身份贵重的楚王,但阴差阳错差事最终到了乐绥手中。

如果不把人交给皇帝,楚王倒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然而楚王为人怯懦,等闲不出东宫,失去了圣人指派的时机,再想令楚王发作此事已经不太可能了。

但,这也并非无解,毕竟这宫中身份显贵也不止一个。

乐绥拿定主意,看向任漳:“你把名单默出来给节度使,我虽不能保证定然能保你性命,但我会把你交给活路最大的人手里。”

任漳咬牙:“好。”

于是乐绥吩咐道:“研磨。”

萧择益颇为乖觉地主动去了桌前。

任漳默写那份名单之时,乐绥自己也下笔如飞,转瞬间就写好了一封信,等着晾干墨迹的时间他招来王清君,与她耳语着交代了几句。

王清君方点了点头,榻上那人忽然开口:“‘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这话于我甚至是不可细想的奢望,杜赫宣举官以来,我日夜不敢懈怠政事,到了如今的年岁也从未有过成家的打算,我只是有立事之志而已,这也错了吗?”

王清君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他:“河西的子民只是想活着而已,他们有错吗?”

这句话背后暗藏深意,任漳脸色一白,哑口无言。

乐绥也在思索王清君刚刚的那句话,他看着这个人,想到日后未必有再见的机会,所以仍旧是同他说了一句:“任漳,你是不是还曾自得于可以把杜赫宣、刘家乃至江南、陇右两道玩弄于股掌之中?殊不知人心复杂远在你预料之上,而你也终究并非圣人,无法兼顾一州之事与一家之事。

与他相比,节度使就显得直白凌厉地多:“自以为是,就是你最大的错处。”

“不过,”乐绥把手上的信纸折了几折装进信封中,“方才你那句话倒可以说给一会儿的贵人听,记得跟她讲讲江敬之,还有那些你看不上的偏才们。”

一炷香后,乐绥与萧择益到前厅去见濮王府来人,谢衡则落后他们两步扶着自己带过来的女娘,两人在门口依依不舍地互诉衷情。

那女娘似乎身体很是孱弱,身姿弱柳扶风,时不时还低头浅咳两声,她的使女在身后紧紧搀着她。

而员外郎的脸色不知为何颇有几分扭曲。

濮王的下人虽然看到了谢衡,但知道此人并非崔玹关心的重点,再加上萧择益与他说了几句话,他便没太注意那边的小儿女。

等到了濮王府,下马车前萧择益交代乐绥:“一会儿我来应对濮王,放宽心,不会出岔子的,别怕。”

乐绥拍了拍他手臂:“节度使莫要忧心才是,你身份特殊,在一旁起震慑之意足以,此事乃我主查,而皇子皇女尽知我不可妄言,有些话不从我嘴里说出去,如何取信于人?”

进得王府门去,崔玹此宴的深意简直昭然若揭,席间一个闲人都不见,唯有濮王妃和左威卫上将军田默作陪,而崔玹也确实一直拉着乐绥说话,偶有试探之意,均被乐绥搪塞了过去。

不过显然他的心思更在于拖住席间三人好给外面搜捕“江敬之”的人留出空间,故而不曾一定要逼问出个一二来。

直到酒至半酣,一人从侧旁到崔玹耳边密报,乐绥冷眼看着崔玹身上的闷青色随着来人回禀一层层加深,便明白他已经知道任漳的去处了。

果然等崔玹把人打发走,说不出带着什么情绪地轻笑了一声,然后问乐绥:“我倒不知贤侄与长宁何时如此亲近了。”

乐绥也笑:“有些事做侄子的招架不来,自然要求叔叔与姑姑们帮忙。”

崔玹的声音里都是掩饰不住的寒意:“那看来是我这做叔叔的不是,昭儿才会找到做姑姑的。”

乐绥则好像终于被他迫地露了口风,模棱两可地宽慰了一句:“王爷挂心之人早已魂归故里了,来京的不过是个鄯州的活死人,且王爷与公主的情谊岂不比我与两位殿下来得深多了么?”

崔玹闻言面色变幻,两三个席外谢衡还在致力于给濮王妃讲笑话,萧择益表面上和左威卫上将军田默相谈甚欢,右手却分毫没有离开过身侧,总留着半只眼睛在乐绥身上。

这一方空间里短暂的静默似乎没有惊扰到任何人,又似乎牵动着整场的心弦。

良久之后,崔玹终于朗笑起来:“贤侄莫要自鄙,本王甚是看重贤侄,你我叔侄二人亦是情谊颇深啊。”

说完这句他突然扶了下额头,然后仿若自嘲:“年纪是大了,这不过略喝了几杯薄酒,竟已醺然了。”

乐绥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拱手告辞。

崔玹坚持把乐绥等人送出府门,路上欢声笑语,一时间还颇有些宾主尽欢的假象。

快要看到濮王府大门时,崔玹忽然勾住乐绥的臂膀:“贤侄啊,皇叔确实年纪大了,所以胆子也小了。皇叔再多问你一句,人是死了,可没有留下什么会说话的东西吧。”

乐绥看向濮王,试图给他一种正看着他眼睛的感觉:“我不曾见过。”

“所以,贤侄这意思,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呢?”

一整晚无论乐绥如何搪塞都表现得听之任之的濮王却忽然追问了一遍,且这还是一个只能用“是”或“否”来回答的问题。

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没有办法用诡辩之术搪塞过去的问题就是是否题,被问到这种问题的人只有两个选择:说实话,或者说谎话。

乐绥面色不改,仍是直直地看向眼前这个人:“没有。”

崔玹顿了顿,大笑,蒲扇似的大掌用力拍了两下乐绥的后背:“好,好贤侄。”

至此,崔玹才仿佛终于相信了他,两人把臂至府门,跨出门栏的时候乐绥忽然伸手不着痕迹地扶了一下萧择益的手臂,这实在是个很微小的动作,微小到几乎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这个多余的动作,萧择益却忽然身形一顿,立刻抬手反握住了乐绥。

秦王府门前有兵卒把守,故而萧、谢的马车也停在离门口十来步远的地方,三人与崔玹别过后便朝马车处走去。

濮王友看着三人背影,进前欲进言,濮王却抬手止住了他的话。

而这边三人也终于到了马车近前,谢衡苦笑道:“今日种种可当真紧张非常,我这着实是无妄之灾了。”

“是吗?”乐绥煞白着一张脸,却忽然侧头看他,“那谢大人又何必亲自把清君送来大理寺呢?”

谢衡完美无缺的笑容陡然出现一道裂缝。

乐绥接着问他:“谢大人是聪明人,今晚接到濮王请帖的时候,谢大人就应该很清楚此事棘手,又为何要亲自替任漳遮掩?”

问完这两句话,他仿佛没有任何听回答的兴致,握着萧择益的手暗暗一用力,萧择益便立刻带着他上了马车。

马车门甫一合拢,萧择益随即低头从下方去看乐绥的脸色:“你怎么了?”

乐绥也看着他,朦朦胧胧的视线中隐约看到他一双丹凤眼里满是担忧,于是努力朝他笑了一下想缓和气氛,口中说出的话却令萧择益神色大变:“我要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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