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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寂然的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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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傍晚,钟余已经上了一天的法语专业课,除了头昏脑涨,还有些惆怅。

今天是程知筠的生日,但本想聚餐那天晚上送出去的礼物,这会儿还在她包里躺着。

再不送就来不及了,钟余心想,于是打定主意后便匆匆地冲出了校门。

程知筠结束晚上的公选课回家,一出电梯就看到了走廊窗台边随风轻轻摇摆着的百合花。

完全不用猜测就知道是谁来过。

走近了,或许是因为花香愉人,一天的疲惫悄然散去,心神完全放松下来,程知筠笑着把花抱进了家门。

还没来得及换鞋,就接到了电话。

“年年,生日快乐,下班了吗?”程家爸爸妈妈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程知筠手上东西一大堆,随手挂好包和钥匙,便也不折腾,就站在门口跟爸妈聊着天:“谢谢爸妈,今天晚上有节公选课,这会儿刚到家呢。”

“要记得吃面啊,照顾好自己。”江有芸嘱咐道。

“我一会儿就去煮,您放心,我挺好的”,程知筠说:“今年不带班了,时间要宽裕许多,一有时间我就回来看您和爸爸。”

程季临接过话:“我们知道了,你想把心思多放在学术上也是好事,多出些成果,多教些学生,也好叫你老师放心。”

挂了电话,程知筠找出那个因为许久没有放置新鲜的花朵而落寞了许久的花瓶,慢悠悠地拾掇起来。

漂亮的百合插花在程知筠的手中一点一点成型,收拾完这些,她才打开了跟花摆在一起的礼盒。

【今年夏天,我在法国的小镇上随意晃荡,只是想消磨时光,它一下子印进了我的眼帘,我大概是用此生最厚的脸皮,通过蹩脚机械的翻译软件说出来的法语,对那高高大大的憨厚大叔软磨硬泡了半天,他才答应我,让我用自己这双笨拙的手,颤颤巍巍地刻上属于你的标记。大叔告诉我,法国人喜欢用铃兰表达幸福,戴上它一定会获得好运和健康。我不知道真假,我愿意相信一切盼着你好的预言,虽然我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生日快乐。】

程知筠读了一遍又一遍。

文字里细数着礼物的来历,也是在倾诉,即使异国他乡,许久未见,她还是时时刻刻牵挂着自己。

钟余用一种极尽温和的方式,表达着想念和关心。

古朴的小木盒里是一枚串着纤细锁骨链的金制硬币,一面是精巧的铃兰花图案,另一面刻着Eveline。

程知筠没有犹豫地选择了戴上。

盒子里还有一本叶芝的诗集,但是这本诗集比她想象中更厚重,也与她所拥有的叶芝相关的书都不一样,她刚想打开的时候,却看见书下压着一张便笺。

【我刚刚开始读叶芝,却已然感受到什么是‘寂然的狂喜’,等某一天,你愿意感受我蓬勃而绵长的欢喜时,再打开这本书吧。】

钟余如是写。

直到生日这天过去,程知筠都没有想起来要下一碗长寿面吃,而是用一束打理得漂亮的百合花,更新了许久未有动态的朋友圈。

然后转眼间,便是一个月过去,松亭真正进入了多雨的秋季。

虽然是一场秋雨一场寒,但这座城市降温的速度却总是让人分不清秋冬的边界。

程知筠带着万分的欣喜踏上了回新北的飞机,落地之后,请了长假回国领证的程知澜和林惜把她接回了家。

“这下,总算是团圆了。”看到三人进门,江有芸感慨道。

离晚饭时间还早,程季临也还没回家,母子俩在厨房慢慢忙着,程知筠就陪着林惜在客厅闲坐。

“姐,你们准备在哪里办婚礼?”程知筠问。

“我跟你哥哥都不想太麻烦,准备春节回国请一些熟悉的朋友和亲人简单行礼,至于国外的朋友,开个party热闹一下就够了”,林惜笑着说:“你愿不愿意当我的伴娘?”

程知筠嘴角扬起微笑,心中感动林惜的意思,却还是准备婉拒:“姐,我……”

“小筠”,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林惜堵了回去:“你是我妹妹,除非你说不愿意,不然不准拒绝。”

“你姐可是把伴娘服都给你备好了哦。”程知澜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坐在林惜那边的沙发扶手上,笑着说。

程知筠扶额,只好点头。

“年年,你在松亭这一年多,就没有什么新的进展?”程知筠和庄则已经离婚挺久了,也该有些新的关系好好发展,程知澜总是心疼自己妹妹,希望有个人能好好照顾她。

程知筠一脸正经地回答:“有啊,发了一篇还不错的论文。”

“怎么还装傻”,程知澜无语:“诶,不对,你是不是有情况?以前问你都是直接说没有的。”

正好程季临回来了。

“爸爸回来了,开饭。”也就是在哥哥面前,程知筠会像个小孩子一样耍无赖。

程知澜还不停地跟林惜说:“她肯定有情况。”

“少八卦,多吃饭。”林惜笑着留给他六个字,也帮忙开饭去了。

洗漱后,程知筠慢慢吞吞地收拾着行李,林惜抱着枕头倚在门边,敲了敲门框走进来:“晚上一起睡?”

“好啊”,程知筠笑着答应:“姐,我还记得小时候去你家里玩儿,晚上总是不肯回家,赖着跟你睡。”

林惜放下枕头,帮着铺好被子:“你还记得啊,当年那个又哭又闹,还流鼻涕小鬼头,居然这么快就长得漂亮优秀,我当真怀念呢。”

程知筠笑着爬上床:“怀念我把鼻涕全蹭在你作业本上吗?”

“哈哈哈。”想到孩提时代的趣事,总能让人开怀一笑。

钟余的信息一如既往地准时。

自从开学,钟余不再用信息跟她分享生活,而是频繁地更新着朋友圈,但以她的人缘,底下一个赞、一条评论都没有,程知筠很快就反应过来,是仅自己可见,但每天睡前,钟余都会先发来晚安,然后自己再回复,这似乎已经成了两人之间的默契,她默默纵容了这样每天仅有一次的联系,慢慢习惯了女孩青涩的温柔,甚至睡了几次好觉。

程知筠清浅一笑,简单回了“晚安”,一点都没有发觉,自己的举动全落在了林惜的眼里。

“小筠,你这次回来,好像有些不一样。”林惜斜靠在枕头上,看似漫不经心,却异常认真,似是知道自己陈述的就是事实。

是肯定,不是感觉。

程知筠愣着,没有反驳,懒懒地躺下转移话题调笑道:“姐,你是喜事将近,看什么都特别美好吧。”

林惜无语,这么大的人还这么孩子气,无奈地弹了弹她的脑袋:“我跟你说认真的呢。”

程知筠揉了揉痒痒的额头,闷闷地道:“其实,我最近也挺乱的。”

“是不是遇上喜欢的人了?”林惜试探着问,她清楚程知筠的事情,因此轻易不会说这些,每次程知澜八卦她也总会帮着挡挡,但现在看来,这妹妹明显是有感情困扰了。

程知筠点点头,算是承认了。

“这是好事”,林惜心里高兴:“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可能是我自己想太多了。”这段时间,她渐渐习惯了和钟余之间安静的默契,也愈发珍惜这份纯粹,她甚至开始贪恋,不想改变。

但她知道,这样对钟余并不公平。

林惜想了想:“小筠,其实我和你哥哥也不止一次闹过矛盾,甚至分过手。”

“啊?”程知筠有些惊讶。

程知澜和林惜,虽然从小就认识,但因为程知澜比她要年长两岁,所以林惜一直和程知筠比较亲近,和程知澜并没有什么交集,只有两家偶尔聚餐的时候才礼貌地打个招呼。直到程知澜被室友赶鸭子上架,参加了在学校开设的戏剧与艺术短期讲座课程,而林惜正好是课程的助教,两人才真正熟识起来。

哥哥曾经说,他在看到讲台上林惜的那一刻,才好像真正地认识了她,从小引以为傲的强大逻辑和冷静思维就此崩塌,从而开始理解戏剧的夸张与艺术的澎湃。

“他相对理性,对所见总是习惯用逻辑进行思考和判断,充分考虑合理性,而我比较敏感,从本质上来说,我和你哥哥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所以一开始,我并不认为我们合适。”林惜不紧不慢,回忆一般说着。

程知筠当然知道这些事情,程知澜当年可是还没追上人家,就跟家里坦白了。

“但你哥哥一步步让我意识到,每个人的底色都不是单一的,而是学习和生活的经历所造就的多姿多彩,他笨拙地学了半年乐器,就为了弹一段我喜欢的旋律,我不懂编程,他却用最简单的代码向我告白。我因为要去国外读书,所以明确地告诉他不考虑异国恋情,他的解决方式更是简单,他也申请了同一所学校,把我的所有顾虑一点点粉碎,直到我看到他的坚持与真诚,愿意向他伸出手”,林惜笑着说:“但即便如此,我们在生活中也有无数的摩擦,有时候忘了洗衣服这种小事情,也可能是一场争吵的导火索。”

“那你们会怎么解决?”程知筠问。

“没什么特别的,我们只是从来不会把问题留到第二天,即便需要冷静,也不会离开有对方的空间,只是可能他去书房,而我在客厅,或者我坐在床上,他待在阳台,过半个小时我们就会面对面坦言问题,提出办法,事情就过去了,中途他还得哄哄我,做做饭”,林惜直言:“小筠,你要明白,不正视问题,就永远无法解决问题。”

程知筠有些茫然地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我们的问题,真的可以解决吗?”

“什么?”林惜没有听清她的话。

“姐,我会认真想想的。”程知筠回神笑道。

她知道家里人都担心她,她能做的,就是努力生活得快乐精彩,让他们放心。

钟余的国庆假期一点儿也不轻松,就是原本在跆拳道馆的暑假兼职成了长期兼职,虽然赚得不是很多,但这样也能稍稍自食其力。再加上,学习语言必须长期坚持练习,因此即使放假,她也丝毫没有放下学业,刻苦程度堪比高三。

这样的日子虽然过得辛苦,却也异常充实,每天最大的动力,就是晚上和程知筠互道晚安。

这种动力,来自明确知道对方的心意的安心。

国庆假期过后不久,一年一度的校际运动会如期而至,钟余今年继续参加篮球项目,在繁忙的学习之外,也算是锻炼身体了。

而程知筠却因为重感冒没能参加任何项目,可以安安心心当一个观众。

小组赛刚刚开始,中文系抽到的前三轮对手都不是很强,因此钟余的上场时间明显减少,在确立优势之后便下场休息。

程知筠藏在观众席里,眼神随着钟余的身影转移,心思也完全不在比赛上。

她真的是个很认真的人。

即使坐在板凳上,钟余也时刻关注着场上的变化,偶尔还会与边线附近的队员交流两句。

她真的对什么事情都这么认真吗?

程知筠有些恍惚地想起与她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学校图书馆的大厅里,女孩糊里糊涂地走到她面前,对着刚刚拿到手的学生卡,也认真端详了半天。

军训期间在食堂碰到她,说起专业问题,哪怕只是闲聊两句,她也认真听讲,俨然已经具备了研究这个领域所需的端正、严肃的态度,与自我介绍时的幽默风趣截然不同。

练习书法时专注,丝毫没有因为熟练而产生应付的心态,打比赛时泰然自若,即使生病也从未动过退缩的心思。

程知筠又想起她照顾自己的样子,耐心周到,不仅会做饭,还一丝不苟地规劝自己要少喝酒,像个小大人。

或许,不是像个大人,点点滴滴想来,钟余早就是个成熟的大人了,甚至有的时候要比年长的她更加靠谱。

程知筠在这一刻突然有了真实的感觉,钟余说的喜欢一定是认真喜欢,坚定坦荡,反而一直是自己在犹豫不决,踌躇不定。

中文系卫冕了冠军。

钟余在对阵外语系的决赛中拼尽全力,几乎打满全场,在攻守两端都做到了极致,最后以罚球绝杀对手,获得了这个来之不易的冠军。

终场哨响起,她甚至站不稳,幸好队友们及时撑住了她。

但颁奖时,她的眼神却没有停留在奖杯上,而是穿过观众席,牢牢地锁定在程知筠的身上。

她早就知道,程知筠看了她的每一场比赛。

两人的目光在喧闹的、杂乱的场馆里凌空相遇,不是不期而至,是心照不宣的相遇。

汗水和喜悦正在敲打着钟余的身体和灵魂,她听不到,摸不到,可是却能感受到十米开外程知筠的心跳声,踢踢踏踏地在她心尖上舞蹈着,开创着一片哄闹中的寂静节奏,只属于她们两人的节奏。

这一刻,钟余很想冲上看台抱住她分享胜利的喜悦,但是钟余知道不可以。

一瞬间,钟余切实地明白了程知筠的顾虑,即使是一粒桂花开,也能使满室馨香,惊天动地。

偷偷绽放,最后的下场只有败落枯萎,只有坚实地长在大地之上,开在阳光里,经风历霜,才能期待长久。

钟余期待着程知筠放下无谓的负罪感和愧疚感,从此要更加努力,优秀到足够平等强大地站在她的身边,共同承担未来那些可能向她们扑面而来的如刀目光和冷酷言语。

她们,总会一起。

日子在忙碌中飞逝,松亭的冬天也彻底到来了,每年都是这样,来得又急又吓人。

室友们一个接一个的重感冒,不上课的时候都躺在床上,一点精气神都没有,钟余心疼又无奈,只好包揽了打饭的活儿,希望她们能快点好。

“小鱼抱歉啊,不能给你过生日了。”苏绎心咳得七荤八素,还惦记着钟余的生日。

钟余无语:“快歇歇吧,你们赶紧好起来就是最好的礼物了,都说让你们平时多下去锻炼锻炼,就是不听。”

“哎哟,冷嘛……”顾君迟平时最硬朗了,这会儿也难受得哼哼唧唧。

反倒是叶时青,平时看着最娇滴滴的,这会儿倒是症状最轻的一个:“小鱼你快回家吧,我已经没事了,可以照顾她俩。”

“是啊是啊,你上周就因为照顾我们没回家,快走吧,我们行的。”让钟余生日留在宿舍照顾她们,怎么都说不过去。

钟余笑笑,知道她们的好意:“好,我这就走了,青青你看着她们吃药,你也得继续吃药,有事给我打电话。”

叶时青翻了个白眼:“好啦,你别唠唠叨叨了,像我奶奶,我都知道了,你快回去吧,注意安全。”

姐弟俩都上大学之后,钟家冷清了不少,要不是钟余说要回家吃饭,估计夫妻俩就在学校食堂和画室解决了。

周日一大早,钟余被艳阳叫醒,这是松亭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

习惯性地先背了单词和文章,钟余才想起来自己在家,却发现家里空无一人,但是爸妈给她准备好了早餐,还放了个大红包。

【乐乐,爸爸妈妈祝你生日快乐。】徐女士发来的微信如是说。

他们应该是先去看爷爷奶奶了,他们也知道钟余习惯一个人去,所以什么都没有提。

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回复着一条条祝福信息,等收拾完一切已将近十点,钟余换了身衣服,乘车去了墓园。

但是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程知筠。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这两章一起发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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