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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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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就是中秋了,赵锦肴听王甘说厂里中秋只放一天假,但他还是犹豫要不要再请一天回柳中看看。他已经离家快一个月了。

下工吃完饭后,赵锦肴蹲在宿舍大楼后的墙边,站起来脑袋离一楼窗户很近,都能听到里面的人在吹些什么牛逼,于是他又蹲远了一点。

四下里乌漆麻黑的,隐约能听到的人声已经隔得远远的了。

他又拨出了徐思君的电话。

“妈,这个礼拜六中秋了,我...”

赵锦肴支支吾吾开口,他发现自己的母亲很不喜欢自己打电话回家,怕是待会更加不会同意让他中秋回家,但自己真的有些想她。

“你不会是想要回柳中吧?”

“嗯...”

“你这小孩,妈跟你讲,你不知道,你爸打人的那家前几天找上门来了,好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就坐在院子里头跟我要钱呐,怕就怕到时候追着你要钱啊!”

赵锦肴清楚,他们要了第一次,就会不断来骚扰他拿第二次第三次,而这钱总是不够的,到时候钱送出去了,他们说不定还不管赵森明的事,最好是一手交钱一手办事,这才是最保险的。

“好,那我不回了,”他顿了顿,不知道这段通话是不是就要这样结束了,倏而又开口道,“我快拿到这个月工钱了,等到了卡里,你就去取点出来用。”

“我要钱干嘛,家里种了菜养了鸡鸭这不够我活了?那些谷子也换了点钱。

“我哪还敢用好一点啊?咱们家里连给他们一人一个凳子都不够。我说我们家实在是没钱,我儿子已经进城里打工了,钱够了一定还。他那个该死的爹我们又不能不管,做人的良心还在怎么可能就跑了呢,他爹好歹也是喊了这么多年亲爹的呀......”

赵锦肴一腔苦涩哽在喉头,一时什么话都接不上。

“妈知道你听话、孝顺,你觉得妈惨,他们肯定也这么觉得,你爸在里面就不会那么难过。

“你们觉得我过得不好,我可没啊,饿不到冷不到的,又没人天天用棍子赶着我让我还钱...咳咳、这、咳...这有什么惨的,别多想了啊咳咳咳...”

“你、你别生气,慢点说。”

“咳...”徐思君喘了一口气,语气有些愠怒,“还不都是被你气得噎到了,刚挣几个子儿就想着花?”

“我...”

“好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妈没有怪你,”徐思君几乎都能想到赵锦肴是怎样委屈地撇着嘴,“妈要挂电话了,你自己要注意身体,咱们家要钱是急,但身体还是第一位的知道么?这点你千万给我记住了......”

“对了,你以后就别打电话回来了知道么,我怕他们查我手机,我说我不知道你手机号,他们还不信,我都是把记录删掉了。你呀,以后有事就打明明的电话,发短信也行。”

“反正没要紧的事别打过来知道么?”

赵锦肴心中又酸涩又有点生气,他很想问问母亲,难道她不会想自己过得怎么样吗。但是他也心疼母亲,赵锦肴从来不觉得自己苦,他要做的事前面都有徐思君一步一步告诉他怎么做,就算有什么苦也是徐思君先尝完了。

于是赵锦肴闷闷地答应了。

“你中秋买点东西,去你舅爷爷家走一趟,你现在不求人家什么事,就是去问个好,你舅爷爷讲礼节,人家不会不待见你。”

于是赵锦肴略带些愁闷地答应了。

赵锦肴垂着头回到宿舍,他从挂电话那一刻就开始苦恼买些什么去见人家。

他记得、他从小那一面就没忘过那家富裕的亲戚,即使当时他深信不疑这辈子不会与他们家再有什么往来了,但终归是世事难料。

赵锦肴猛然想起那家的女主人听到自己喊她“舅奶奶”时脸上那尴尬的表情,心中又有点打退堂鼓。

第二天还差不多是这个时候,他微微抖着两只手拨通了徐子清——他小舅舅的电话。

“你好,哪位?”

对面传来的男声清清冷冷,好听得像是电视上的人在跟他通话,赵锦肴一瞬间仿佛只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他咽了一口唾沫,开口道:“喂,你好,那、那个,你可能不记得我了,我、我是赵家的,赵锦肴,那个、我是喊你小舅舅的那个...”

赵锦肴脑子像灌了浆糊一样、越说越声音小,那边也非常正常地沉默了一两秒,随即发出一声浅笑。

“哦,是叔叔的外孙吧?我还记得,我们两家在奶奶——就是你外曾祖母过世那年见过。”

“对、对。”

“嗯...突然打电话是有什么事情吗?”

“哦!小舅舅中秋...中秋有没有什么事吗?我前些天到尢都来了,我妈说让我来拜访一下。”

“...她有心了,”两边环境都很安静,话语停顿间对方话筒里传出的翻页声非常清晰,“中秋啊,没事,欢迎你过来坐坐。嗯...待会我加你微信吧,就这个手机号是吗?”

“啊,对的。”

“真是太过意不去了,居然让你先联系我。”

“哪里、哪里...小舅舅你也不知道我过来了。”

“那微信上聊吧,期待中秋见。”

“好的,再见。”

徐子清挂掉电话后,点开通话记录,想了想自己还不知道这个表外甥的名字。他面无表情地想到刚刚他说那句“她有心了”,也是实在喊不出大了自己十几二十多岁的人“姑表姐”。他为什么会记得这家人呢,可能是因为在他十多岁的时候突然因为一句“小舅舅”而突然成为长辈时感到有些新鲜吧。

他看了一眼刚刚打来的号码,在微信的添加联系人中输入。

跳出来的信息界面只有一个昵称和一个看着很瘦的少年的半身照。

赵锦肴。

徐子清在点击添加之前点开了他的头像。他竟然能将照片上少年的脸与十余年前那个孩童的模样联系起来,产生了一种微妙的熟悉感。

照片有些糊,不过能看出背景是在一家手机店,这张照片应该是赵锦肴买手机的时候店员给他照的,甚至还有其他顾客的身影。

添加不需要任何验证,徐子清的微信自动发送一条成为好友的信息,成为了赵锦肴的第三位微信联系人。

赵锦肴刚回到宿舍,就发现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一个昵称为“X”的人已经添加他为好友。他打字慢吞吞的,此刻心却很急。

—“小舅舅好,我是赵锦肴。”

—“你好。”

“你现在的地址在哪,我中秋那天上午十点来接你,你看方便吗。”

对方一连抛出两个问题,赵锦肴这个打字乌龟更急了,他走到王甘床边,将手机像烫手山芋似的一把递给他。

“哟,干什么,这什么?”

赵锦肴还没来得及解释让他帮什么忙,王甘先看起了屏幕上的字,并且选择性忽略掉了“小舅舅”三个字。

“有相好了特地给我瞧瞧?”

“不是不是,这是我小舅舅。我打字慢你打字快,你帮我回复一下行不?”

“切,我还以为什么呢,回啥?”

“你说、你说,说那时候方便,说我自己过去,不麻烦他。”

“好嘞好嘞。”

—“方便方便”

“我自己过去,不麻烦你”

对方的状态变为“正在输入中...”,过了一会儿,消息就发来了。

—“不麻烦,你刚到尢都,不熟。”

“那...就谢谢小舅舅。”

—“谢谢小舅舅”

“你、你发一下地址”

—“夕垣区亭北路匀和大道269号城南新阳工业园”

—“好的。”

对方没有再回话了,王甘把手机递还给赵锦肴。

“你们这亲戚当得真生分,这么多客套话。”

赵锦肴冲他弯了弯嘴角没说什么,又道了声谢。

“中秋哦,是要回家跟老头子老婆子吃顿饭了。你们几个中秋回去不?”

那平常不吭声的几人,估计要回家心情也变好了,操着一口尢都话接腔。

“肯定回咯,留到厂里你陪我过啊?”

另一个也笑道:“没那么展劲哦,过节还待到这里,回去看看我家小孩。”

王甘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见谢秦人不吭声,又转头去问他。

“谢秦呢,你肯定回去吧?对象都在家里。”

“...回。”

Alpha看起来不大乐意理王甘,但他的寡言并没有影响原本有些哄闹的气氛,直到中秋前夕,宿舍难得热闹了些。

倒是徐子清那边,看到赵锦肴发来的地址在他从不知道的什么工业园反而吃了一惊。他仍然记得这个表外甥仅仅只比自己小了五六岁的样子,照理说正常家庭这个年纪的孩子这时候还在念大学,徐子清又想到那声带着些许胆怯的“小舅舅”,不由得心生出一股怜惜。

赵锦肴第二日下了工就急匆匆往工业园外跑。过一天就是中秋了,为了买到送给小舅舅一家的礼物,他第二次搭上尢都的公交。王甘跟他说可以发语音、语音转文字,还教了他一个午休怎么使用地图app,赵锦肴即使在下午上工时也在暗暗回忆那些步骤害怕会忘掉。

不像柳中横横竖竖那几条街道,尢都的路乱糟糟的,快把赵锦肴绕晕了,他想要收回目光专心看着提示站点的电子屏,却又舍不得窗外的光景。

当赵锦肴看到那扇巨大的玻璃门的时候,他连和门面对面都不敢,只敢从侧面畏首畏尾慢慢挪进去。他穿的照样和来尢都那天一样,灰扑扑的,和擦得亮闪闪的玻璃、瓷砖、展示柜格格不入,更令他窘迫的是,衣服上甚至还有几块不管怎么洗都洗不掉的淡黄污渍。

beta尽力想象身旁没有人,即使如此他还是举止僵硬,还是以为别人随意的转头都是为了打量他。

赵锦肴看到电扶梯旁的楼层导视,五层写着礼品专区,他不知道升降电梯在哪,于是乘着电扶梯一折一折上了五楼。

五楼人不少,但很安静,入眼是珠光闪耀的玻璃展示柜,顾客大都两两光临,将饰品试戴在如藕般的手腕上和脖颈上,注目着呈现的效果凑着头低语着。

赵锦肴绕了一圈看到一个摆了很多茶叶罐子的店,店内装潢虽然很传统,但因为看起来十足大气所以比起那些偏西式设计的洋气店面也没有让他心安多少。

透过玻璃,里面望不到一个人。

赵锦肴琢磨了一下送茶叶应该挺合适的,就推开门,先探了半个身子出去,还是没见着人,他才走进去到处张望着店员在哪。

“欢迎光临,请问需要些什么?”

柜台后站起来一个围着围裙的女子,跟他年纪相仿,脖子上带着隔离项圈,是个omega。

那个店员走出来,站到赵锦肴面前。

赵锦肴才发现她脸上有块疤痕,像一小块塑料膜,不太美观。

“我想买点送人的茶叶。”

“送人是吗,是送给长辈吧?”

“是的。”

店员带着赵锦肴走到一面货架面前向他介绍。

“那像这种普洱还有铁观音呀都是很合适的,现在不是已经入秋了吗,天气很干,普洱这种不寒不热的茶就很适合这种气候。然后铁观音呢...”

赵锦肴不知道有没有将店员的话听进去,眼睛死死盯着旁边的价格牌,六百九十四块钱四十克。

“这种四十克六百九十四元,一饼就是五千两百元,您觉得怎么样呢?”

太贵了太贵了太贵了。

他还没付钱,心就在滴血,发了工资后他的全部身家也只有一万出头,这一饼茶叶就要了一半的积蓄。

店员明显看出了他的窘迫,开口道:“这边的也很适合送长辈,您看看这个,四百八十元,一饼就是三千六百元。”

赵锦肴怕买了三千六的徐家人会嫌弃,买了五千二的又快抵上自己一个月工资,虽然这一千六的差别在徐家人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但赵锦肴心痛,他纠结得心率都升高了。

omega店员仍是耐心地站在旁边微笑着看着他。

beta带着一手的掐痕面无表情地出了店。手上提着精美的包装袋,里头装着五千二的茶饼。

他安慰自己,没事、没事,钱还会有的,一个月就能挣回来,赵森明在牢里多蹲一个月也不要紧,谁让他害得自己要离开柳中。

走出商城,顿时呼吸到流通的空气,赵锦肴忍不住用力吸了一口气。周围绚烂斑斓的霓虹灯光让他意识到天已经暗下来了,他仰起头,尝试从高楼的缝隙中窥探不规则的夜空。柳中的夜很静谧,夏季还能看到很多星星。尢都的天不像天,像天井,像蓝的黑的红的一块布,被条框架住了,当你对生活困倦了,望一望天,说不定能感受到更强烈的绝望,这里的天仿佛是一种控诉,只要你抬头,它无时无刻不沉默地、从天上仰望着你,告诉你的眼睛,它不快乐。

吹着不知从哪条街道七拐八弯呼啸而来的风,赵锦肴的心也凉下来。

他想家了,哪怕那里一穷二白,只要有一个等自己回家的人,这样就好过尢都千倍万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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