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高中其实是可以申请不参与晚自习的，邬钰和父母说了一声准备好了材料就交给班主任申请了。他品学兼优，又是大城市过来的，年级主任得知后也没有说劝，只叮嘱几句安全问题就批准了。
能做出这一举动的学生，放在柳中高中，就是三五年都不会出一个，引得几乎全年级的学生都犯了红眼病，连赵锦肴都听说了这事。
“真好啊，我妈要是知道我有这个心，肯定大骂一顿，”同桌刚做完一张数学试卷，又认命道，“也是，我有人家那个成绩在家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而赵锦肴则是刚刚又纠错完一遍昨天的英语作业，他倒是想专门买一套英语试卷练习，只是向赵森明开口要钱也只会换来一顿骂。
“赵锦肴，你给我讲讲这道导数题第二问呗。”
“我看看。”
赵锦肴来学校都来得很早，今天却碰上了喜欢踩点的邬钰。
“好早啊，你今天值日吗？”
邬钰从后面追上他。
赵锦肴摇摇头，说自己一直都是这个点来的。
“联考的成绩贴出来了，没想到你的数学这么厉害。”
赵锦肴赧然地笑笑，可是他的英语就算花的时间最多也只能考到中等水平，但看看邬钰，整日闲云野鹤一般，大名还能挂在年级第二的位置上。
话题似乎进行不下去了，于是赵锦肴向邬钰询问晚自习的事情。
“我们那边的学校都是不用上晚自习的。这里一周在学校待六天，一天在学校待十多个小时，太无聊了吧？”
“你们那边？”
“在襄邟。”
襄邟是个发达的海滨城市，听说那里的天气冬暖夏凉，也使得襄邟一年四季都是旅游胜地。
“不上晚自习的话，那你打算做些什么？”
邬钰仰头看着天，似乎是头一次思索这个问题。
“不知道，想做什么做什么吧。柳中除了山，什么也没有呢。”
赵锦肴一愣，他知道柳中肯定不能和襄邟比，但不知道他口中的“没有”具体是指没有什么，不过还是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
“要不你也不上了，我觉得一天闷着学这么久效率肯定低，一点也不科学。”
赵锦肴下意识想拒绝，但他没有会逼着他上学的父母。徐思君对儿子很信任，说什么是什么，而赵森明早就不想让他读了，嫌费钱还耽误挣钱。
于是他只好说：“我的英语很差，还是留下来学学比较好。”
“英语，多...”邬钰的话戛然而止，他原本想说多听多说，但自己用的方法他们家是不可能有条件支持的，“上晚自习还不如我来教你。”
“这怎么行呢？会浪费你时间的。”赵锦肴这话完全没有在客套，他紧紧蹙着眉，仿佛邬钰在和他开什么玩笑。
“完全不会。”倒不如说他为自己找了个事做，要来柳中的是他，觉得柳中没什么劲的也是他，遇到一个赵锦肴他反而觉得投缘，帮个小忙还能给自己找个伴。
最后赵锦肴还是给了他一个失望的答案，说回去再考虑考虑。
在楼道口分别后，赵锦肴走进教室，没过多久同桌就来了。
“赵锦肴，你怎么和那个转学生走在一起啊？”
“在路上碰见了就...”
“不是，我说你跟他又不熟，就上次他过来送了次本子后就走人了，怎么这会儿还能说上话了。”
赵锦肴纠结着要不要将周天相遇的事情告诉她，想想还是算了：“可能他就是觉得我眼熟吧。他是转学生，就是想在学校多认识几个人。”
“真的假的，他们班那么多人想认识他都不敢上去搭腔。”
这回轮到赵锦肴摸不着头脑了：“怎么会，感觉他性格挺好的。”
“没说他性格不好啦，我一个发小在他们班，说有人找他说话，邬钰都会笑着回答，只是他每次的话都...嗯...怎么说，让人接不下去，给你一种不想再聊的味道，但你仔细挑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她盯着看似在发呆的beta，少年对于爱情的雷达永远是最敏锐的，“你的回答让我感觉他双标，怎么他就会主动跟你说话，是不是...”
赵锦肴被她审视般的目光盯得不自在，只淡淡说了一句别乱想。
“机器人嘛你是？”
“邬钰，你家有电脑吗？”两名alpha男生扯过邬钰前桌的凳子坐下，其中一个开口与他搭话。
“有，怎么了？”
“玩游戏不？”
“玩是玩，只不过很少。”
“我懂我懂，高中生嘛，都是周日那天玩的。”
“还真不巧，我都是下午回家玩，周末两天休息。”这轻飘飘的一句让那两人瞬间破防。
“你小子，真禽兽啊。”
邬钰笑眯眯的，也不反驳。
那其中一人又问他玩的什么游戏，还吸引了其他同学过来凑热闹。
“邬钰！有人找！”
突然后门有人叫道。
邬钰连忙起身，动作迅速得把旁边围着的人都吓得直接让了道。
会是谁，是赵锦肴来跟他说自己同意了吗？
“什么啊？怎么是你？”
看着面前的omega，邬钰没好气道，真不要脸，做了那种事还好意思来找他。
黎佑笑得谄媚，这里人多眼杂，示意他借一步说话。
邬钰不耐烦，做了个样子就走了两三步，于是黎佑瞪了一眼扒在门框边的众人。
“我是来解释上次那件事的。”
与赵锦肴有关，邬钰倒是肯正眼看他了。
“上次是我不该嘴硬不承认的，本子确实是我扔的，我是冲动了，过来跟你道个歉。”
“你叫什么来着？”
“黎...”
“不对，你跟我道什么歉，你应该去找赵锦肴。”
有时候邬钰这人也忒小气，两个字的名字也不容人家说完，其实他根本就不想知道omega的名字，还故意说出了赵锦肴几个字，意思就是告诉对方，你在我眼里屁都不是。
黎佑别的不聪明，在这方面倒是细节怪，见过几次了，人家连自己名字都还不知道。在感情场如鱼得水的他头一次碰上这种硬茬。
“我会的...”黎佑在邬钰面前绞起手指，他那张可爱的脸蛋正精准地流露出委屈、后悔的神情，以往看过他这幅模样的，别说是alpha还是beta，都被拿捏得死死的。
可他不知道omega在邬钰这里根本享受不了什么特殊待遇。
因为家里关系，邬钰结识了许多omega，个个都是美人胚子，那些家长让他们从小培养感情，奈何硬生生都被邬钰处理成了死党之类的关系，黎佑的这波操作，完全是在邬钰面前自取其辱。
“那现在就去吧，我也去，给你当个证明人，证明你洗心革面了。”笑容这才回到邬钰脸上，只不过在黎佑眼中，这笑并不是那么友好。
“啊？”
黎佑原本只是想找个借口与邬钰搭话，没想到直接把自己搭进去了。
“走不走啊，你不是要道歉吗？”
邬钰方才说话时特意提高了音量，让走廊上、教室门边潜伏着凑热闹的人听个清清楚楚，黎佑要向赵锦肴道歉了。
这下大伙都坐不住了，纷纷挤出来想要看热闹，黎佑可是他们全年级几乎都听说过的交际花啊，每次在路上遇见他，那趾高气扬的模样，跟名模走秀似的，看他这回怎么下台。
Alpha不等他，心情颇好地下了楼。
他进七班跟回家似的，也不要别人把赵锦肴喊出来，直接走到赵锦肴座位旁边。
正在翻阅同桌借给他的杂志的赵锦肴瞥到有个人站定在自己桌旁，抬眼一看，心率都被吓得突然之间飙升。
邬钰一把握住他的手腕，说：“那个扔掉你练习册的，说要给你道歉呢。”然后拉起赵锦肴，走廊上人多，场面更好看。
赵锦肴脑子还是蒙的，就这么被他拽到了走廊。
只可惜，走廊上只有乌泱泱的无关人员，见不到黎佑的身影，邬钰顿时垮了脸色，又拖着赵锦肴上楼。好在这是大课间，不然十分钟可不够他们折腾。
黎佑是在那，只不过旁边还多出了几个人高马大的alpha。
“新来的，你找事是吧？”一个看起来小混混模样的人走到邬钰面前恶声恶气说道。
“奇怪了，不是他先来找我的么？”
“我管你谁找谁，是不是你要黎佑给这个beta道歉？他也配？”
赵锦肴的角度只能看见邬钰那一往如常微微扬起的嘴角，他紧张地想把人拉走。赵锦肴早就知道依照黎佑的性子会再来找自己麻烦，邬钰只不过是个催化剂，不能让他也受牵连。
“对，他连道歉也不配。”邬钰轻轻制住赵锦肴拉扯的手，不动声色地挡在他面前。
那alpha突然横眉竖目，冲着邬钰骂了一句脏话，抬起的拳头眼看就要落到邬钰脸上，赵锦肴的瞳孔瞬间缩成了一个小点，他不知从哪得来那么大力气，一把拽开邬钰，但自己的身体就被惯性送了上去。
骨骼相撞的声音和人群中的尖叫声几乎同时迸发出来，邬钰眼睁睁看着赵锦肴的身体像纸片一样从自己面前歪倒下去。
“赵锦肴！”
他忘记了向那个该死的alpha还手，忘了讥讽黎佑，飞奔过去蹲跪在赵锦肴身旁扶起他的背，腾出一只手轻轻捂住beta的头。
赵锦肴被刚刚砸中他头部的那个拳头疼得龇牙咧嘴，下意识想伸手去摸摸脑袋上是不是肿起了一个大包，却只摸到了一只凉凉的手背。他疼得没有多想，脑袋还是嗡嗡的，他想站起来。
“这么多人聚在这里干嘛！”
“我去，年级主任！快走快走！”
“我看你们都不是来读书的！是来赶集的！”
平日里白白胖胖的和蔼中年男人此刻正挥着手赶人，眨眼间走廊的学生便只剩下了三个。
教导主任看到这幅情况又急又气，指着打人的alpha要他站着别走，连忙蹲下去查看赵锦肴的伤势。
beta表示自己没事，踉跄着要站起来，随后几人便被叫到了办公室。
即使看见有邬钰这个老师眼中的三好学生在，主任也并不让他先发言，而是让他们自己说明情况。
真正的罪魁祸首早已在骚乱中跑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个愣头青打手在这顶罪，他自然不敢开口，邬钰将来龙去脉捋了个清，见没人有异议，主任便先给了那alpha定了一个留校察看的处分，让他父母领他回去反省一周，如果等赵锦肴检查回来有个什么重大伤病，就勒令他退学。
赵锦肴静静看着身旁摆弄着手机的邬钰，脑袋虽还隐隐作痛，beta的内心却轻飘飘恍惚惚的。
从医院大厅外投射进来的阳光只照在了邬钰身上，他额前翘起的一撮头发被强光照射得如同白鸽的羽毛，随着吹进来的微风一摇一摇的，像在赵锦肴心头挠痒痒。
少年高挺的鼻梁从侧面来看更为优越，薄薄的嘴唇带有淡淡的粉，最让人呼吸一滞的是与他直视，邬钰眼型略微锋利，但双眸漆黑如夜，每每望着时，总会被一股莫名的缱绻缠绕，赵锦肴终于明白为什么经常能从前桌的beta同学口中听到邬钰的名字，也终于明白一向玩若即若离套路的黎佑为什么肯拉下脸去缠着他。
早已察觉到了那道笔直的目光，邬钰扭头，脸上又挂上他的招牌笑容，冲赵锦肴晃了晃手机：“偷偷带的，主任走了才敢拿出来。”倏尔他又换下了笑嘻嘻的模样，转而担忧起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已经不痛了。”
“还是要检查一下才行，毕竟伤到的是头，有什么暗伤麻烦就大了。”
赵锦肴点点头，他自己都不知道嘴角正噙着一丝浅浅的笑，他终于肯将视线移开，或许是他再不敢与邬钰对视，又垂下头去看着自己的手指。
下午回到家后邬钰第一件事就是洗澡，他不喜欢医院浓重的消毒水的味道。
接水喝时路过了书房，他停下脚步看着桌上的电脑。
“不是很想玩呢...”
于是又踱步回到了卧房。
邬钰俯卧在床上，下巴靠着枕头，鼻子尽是清新的洗衣粉和沐浴露的味道，他用手指翻动手机屏幕上一大堆未读的消息，大多是问他为什么要离开襄邟、去哪了之类的问题，邬钰一个都不想回，又将手机熄屏扔到了一边，把脑袋埋在枕头里，然后重重叹了口气。
他冷不丁回想起今日赵锦肴把他拉开时的场景，似影片一帧一帧回放，居然看到赵锦肴那么惊慌失措的表情，有些坏心思的alpha内心升腾出一丝喜悦。可接下来又回想起赵锦肴摔倒在地的模样，beta那样单薄，那一拳能把他整个人打倒，邬钰脸色霎时又沉得难看，那一下对于他来说肯定很痛。
在心里想了八百遍怎么揍那个alpha之后，邬钰的心情才平复下来。
要是赵锦肴也有个手机就好了，那样...
内心无意识地蹦出这句话，邬钰一个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
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