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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卦中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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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老调下午酒醒,跟谢成恩聊了一会儿,便要走了,走的时候顺道带上了谢钦。

谢钦猝不及防被亲爹送人,可亲可敬的老父亲替他收拾好了行囊,也不等他本人确定能不能胜任,便直接被发配充军。

来不及叹息揽得这件难事儿,谢钦再回过神来,已经下了三轮车,到了成衣铺的门口。

这里有些破得超出了他的想象,房屋建筑虽古香古色,但院内杂草从砖缝里钻出半米高来,风一吹,满庭萧索。

走进堂里,席地并排坐着两个包着纱布的妖怪,齐唰唰地向他打了招呼,谢钦拽书包肩带的手一紧,磕磕巴巴回答:“你们好。”

于老调给他扔下一句“当自己家”之后就钻进了自己的卧室,临进去前,于沨还嘱咐了一句:“今天不许抽烟。”

于老调关门声明显有些大。

谢钦:“.......”

这家里谁才是爷?

他继续跟着于沨往里走,撩开门帘,进入到一间小卧室中。这房间向北有一面小窗,高柜窗旁,一张矮床,床上有个....嗯?绿球?

球还会动?!

谢钦眼睁睁见那东西自己从床上滚了下来,到于沨跟前,伸出手,好像是索要什么,于沨温声摇头说:“我请了人回来,给他看看。”

绿蘑偶懂事地垂手,继而用他那张诡异的脸盯着谢钦看。

谢钦尴尬地挥手:“你也.....好?”

绿蘑偶眼睛眯成一条线,仿佛在看个傻子。

于沨把瓶装的“段景尘”从怀里拿出,递给了谢钦:“劳烦你来一趟,在外面我总不放心,”他苦笑一下,“总觉得他离开我的手就会消失。”

“小心些也是应该的。”谢钦小心翼翼地接过来,闭上一只眼睛,贴在瓶面往里看,“太薄了,根本看不清。介意我把瓶盖打开吗?”

于沨摇了摇头:“打开吧。”

谢钦轻手地打开,采用了“扇气入鼻法”,一扇,那股糟木头味直冲他的天灵盖,他呛了下,把瓶盖快速拧上:“咳,还是那个味儿!得种上,给他选块木材做身吧。”他想了想,“外面就是一片山林,选一个耐久性好,强度大一点的树杈。”

城隍庙外的山林里树种很杂,浩浩林莽,入秋都见枯黄,唯有松柏青翠。

于沨和谢钦没耽搁半分,从成衣铺出来,进入山林外层不断寻觅。

谢钦犹如熊瞎子劈苞米,看好一个,前面总有更好的等着他,刚刚取下的枝杈就扔下不管。

于沨不停穿梭,最后站在了一颗高大的柏木前。

那柏木有种说不出的静穆,倒跟段景尘这人并不符,风袭来,它也一动不动,与他仿若静静相看。

谢钦刚扔下手里的小树枝,就看见于沨驻了足,走了过来一起端详:“这个也真不错。”

“就它吧。”于沨说。

身体的材料找到了,接下来就是谢钦的“种魂”仪式,于沨没见过,不知道这是不是家传秘学不能见人,想要回避之际,就见谢钦从背来的小书包里掏出来一本厚重的书——《园林植物栽培》。

鬼三儿也过来凑热闹,和大头鬼窃窃私语:“他在干什么?”

大头鬼:“查、查资料?”

绿蘑偶录了鬼三的那句:“他在干什么?”

于沨也不由得眼皮一抽:“......”

谢钦全都不理,拍了拍那卷了角的书,浑然不觉旁人的诧异,他咬着手指,查找目录:“啊,在这呢。”

哗哗翻看书页看了一阵儿后,他啪地把书一合,一副临阵现磨刀,又快又光的情形,抄起工具,给柏木砍出一个光滑的切面,在切口处竖切一刀,削开了个缝。又把那魂魄倒了出来,用手捏了捏成了个尖尖的形状,瞄准那缝隙,两方一接,最后,从书包里拿出来一包保鲜膜,给接口处缠上了。

于沨和三个妖怪皆汗颜。

没看错的话,这就是传说中的嫁接吧?

种魂就是这么种的么?这么朴实无华吗?

谢钦拍了拍衣服起来:“好了,过几天这东西就会逐渐有人形了,隔一天一浇水,用灵气滋养,就不用施肥了。”

于沨拿起那一把树杈子,很懵:“这....这就可以了?”

“活肯定能活,但…我之前说过,种残魂没什么用,就是因为他即使有了人形,可人性仍旧短缺,也称不上是原来那个人了,只能当作个念想,”谢钦遗憾地说,“它可以慢慢长,但时间非常缓慢,以百年计,非人寿可比,而且如果中间有意外发生,还是会夭折,理论上不可实现。种魂一术更适合完整的魂魄。”

“如果把其他碎魂找到呢?”于沨问。

“你想把碎裂的魂魄拼合在一起?”谢钦挠了挠头,“这难度会很大,我也…没怎么听说过。”

沉默一会儿,他又道:“但我爷爷说,这世上东西都是有价格的,包括命与运的变动,都需要行使人的代偿。”

于沨没说话,低头静看掌上柏木枝。

谢钦轻轻喊了他一声:“于沨?”

于沨不抬眼,脸上挂出一个浅淡的笑容说:“我试试。”

*

谢钦在于沨进入里间和于老调请教商量的时候,一直坐在堂里的椅子上候着,有两道目光从他右侧袭来,还有一道干脆一点不避讳,用那“简陋”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他。

谢钦有些怀疑这绿蘑偶的眼睛到底能不能视物,那鼻子和嘴也真的有用吗?

没多久,于老调跟着于沨从房间出来,咳了两声,说:“沨儿你说得也对,让他死也死个全魂,别魂飞魄散的四处零落,”他掏出老年人手机拿了老远戳着上面的按键,“那我给你们找个人算一算,看看下一个在哪呢?”

算方位就得会看卦,他们浮白道的路数都歪到了园林种植去,可想而知,对正统的符、卦、咒,一个也不会,好在于老调还有些人脉。

然而他拨了几个号码,全都没接通,清一水的还都是“你拨打的电话已停机”,气得于老调一摔手机:“他妈的,这些老东西不会都死了吧!”

谢钦:“........”

很有可能嘛。

于老调:“实在不行,我上武当山登门去找他们去!”

这么远??

于老调佝偻着老腰,就要往外走,脚还没迈过堂屋门槛,就听“叮叮”清脆的两声。

于老调回过头,见那绿蘑偶将三枚极其古旧的铜钱,摔在了地上,身上蒸着妖气。

于沨感觉耳侧发丝拂动,屋内刮过一阵无由风,吹动被放置在地上的柏木,一簇鳞叶从枝桠断开,吹落在铜钱之上。

稀薄的妖气被这几枚铜钱吸收,它口中跟着放出了一个好听清亮的男声,是段景尘的:“看卦要活学活用,用些妖气,算出来的答案更准,哎,别摇出来一个卦就让我看,你自己看!”

“这卦是——”绿蘑偶顿住,仿佛是在搜索着它过往记录的词句,将它们拼凑在一起,“林、中,大、水、旁,西、北、方。”

段景尘曾教过笨拙不开灵智的它卜卦,脾气差,但耐心好。吐出来的一字一句都是段景尘的说给它听的。

绿蘑偶说完这句话便四脚朝天,犹如小青蛙,噗通一下栽倒。

于沨过去抱起它。

“它咋啦?”谢钦惊讶这小东西真会说话,但不知道这说的是什么。

“累了,”于沨将灵气覆在绿蘑偶的头上,为他疗愈,看了看铜钱上那饱嫩的小鳞叶,卦有示意,是成功之兆,“大矿山林中有一处湖水,那有其他碎魂。”

*

卦中湖泊深处山林腹地,景色秀致,鲜有人知,鲜有人至,于沨也只是听久在山林里的段景尘说过。

于沨安顿好了成衣铺里的妖怪们,又把那魂、柏嫁接的树杈给于老调看管,勒令从今往后家中禁烟,得到于老调愤懑答应后,于沨便要再次进入山林。

谢钦也跟着,他打算帮人帮到底,陪于沨走这一遭,按照之前的碎魂都会产生魂忆的程度,他们在靠近魂魄之前肯定还会遇见魂忆。

在林中寻地对于沨和谢钦这样身有灵感的人来说并不难,和过往的友好妖怪问问路,很快就找到了这处湖泊。

到了地方,于沨拿出手机,看了看西北的方向,那里是一片光秃秃的白石空地,他向那边走去,忽然被谢钦拽住:“我嗅到了。”

于沨转过头疑惑地看他。

谢钦认真说:“糟木头味。”

于沨:“.......”

“八成没错,他就在那,”谢钦努了努嘴,“一会儿进去,我先跟你说几个事。”

于沨听他说。

“一个是,这是他的记忆,你也无法得知你会闯入他的哪段过去,或许他正在做一些极其.....额....隐蔽、不想别人知道的事,你和我如果突然出现在他的身边,很容易被他当作敌人,所以我们应该选择在暗中跟着他,等到魂忆结束,取走碎魂,还要避免他记忆中出现‘矛盾点’,譬如,你和他认识,但那时候如果他的记忆中,你还是一个小孩子,你的出现也会让他错乱,这后果就不得而知啦。”

上次进入,于沨也不知道情况,幸而自己小心且幸运,段景尘起疑,但从来没有真正的怀疑,于沨点头:“我明白。”

谢钦跟上于沨,迈向了西北的空地,向前不过几步,踩到了某处砂石时,发出“咯吱”一声,眼前突然陷入了一片漆黑。

很长一段时间,谢钦和于沨都处于这种黑暗之中。

谢钦之前进入魂忆也没有这种情况,声音很低很低地问:“我们进来没有?”

于沨蹲下身,摸到了草地,那里本来该是一片硬石子:“进来了。”

谢钦纳闷,也蹲下身,摸摸索索,选择了匍匐前进,他鼻子好使,能闻到于沨的味儿,爬到他身边,压着嗓子:“你能看见吗?”

于沨适应着黑暗,努力睁眼,仍然捕捉不到任何景物:“看不见。”

“这怎么回事?我闻闻看。”谢钦吸了吸鼻子,感觉还有另一股血气,他顺着味爬过去,往前一探,摸到了温热的身体,“啊!这,这躺着个人!”

他未免惊扰魂主连忙解释:“你、你好,我路过的!”

于沨:“.......”

半天没有应声,谢钦大着胆子又戳了戳:“你还好吧?”

那身体瘫软,被他戳得往后一趟,谢钦提高音量说:“他没反应!”

于沨闻声摸索过去。

那人躺在地上,呼吸微薄,衣衫破烂,于沨探到了那人的脸,想要辨别,可记忆里的模样再怎么也无法转变成触感,于沨并不能确定他是不是段景尘。

谢钦好奇,小声问:“他是不是魂主?”

于沨没有说话,他摸了摸那人的下颌,手指在脸上一划,粘到了两行冰冷的血,顺着那血迹,向上碰,摸到了一条粗布,触碰的手一僵,于沨顿了顿才回答:“是。”

“啊?”谢钦不解,“他怎么了?”

“瞎了。”于沨垂下手。

记忆中场景是根据眼睛所见而录入的,魂主失明,所以才会这周遭的场景没有任何概念,导致魂忆一片漆黑。

是他没错,而且他不仅仅是失明,气息微弱,屡叫不应,人正处于高烧昏迷的状态。

于沨看不见,不敢再随意触碰,只简单给段景尘摆了个舒适的位置。

谢钦趴在地上,不断地向四周探索,只能确认一件事:这里是一片草地。

这情况他也没见过,谢钦忍不住问:“他原本是瞎的吗?你进入他上一个魂忆也是这样?”

于沨放平了段景尘的腿,语气微凉:“没有,我不知道他受过这样的伤。”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嘎吱嘎吱的声响,一个微弱的光点在他们眼前出现,有人来了。

来人拉着一个木板车,穿着粗布短衣,打扮古旧,而且,没有脸,从干枯的皮肤上能看出是一个老汉,沿着一条他们看不见的路走来,最终,站在了他们面前。

老汉仿佛看不见他们,只扬起下巴,像是“看着”他们身后的人。

谢钦见了这张没有五官且自带背光的脸简直要当场窒息,这是什么产物啊!

“哦哟,伤得好重。”无脸老汉感叹一句。

谢钦掐了掐自己的人中。

老汉放下板车,走到了段景尘的身边,二话没说,便把人抬到了车上。

于沨不假思索地起身,他看不清,只能追寻老汉的身影。

谢钦也匆忙追上,边走,他边说:“魂主瞎了,还意识不清,这里的人对我们都没什么反应,机动性很低,”他有些哆嗦地看着周围的漆黑,紧紧跟着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板车,“都是他的脑补出来的,搞不好会很扭曲啊。”

于沨轻轻地“嗯”了一声。

这“嗯”得轻飘飘,当场突出了他的紧张。

谢钦十分诧异地转头,看向于沨。这人太冷静了,冷静得让谢钦费解。再怎么说,他跟着他爷也进来过魂忆几次,熟知各种情况,饶是这样,他也刚才那无脸光头吓个不轻,汗毛倒立,可于沨低眉垂目,似乎只紧张板车上那人的伤情。

功德高的人都是一颗悬壶济世的心吗?

板车咯咯噔噔走了有一阵,他们眼前也终于出现了其他的景象,一个破旧的瓦房。

老汉在门前停下车,于沨率先给人抱了下来,老汉回头时,似乎是愣了愣,随后又慢腾腾地房门打开,指了指里面的一堵土炕。

于沨会意,进去把段景尘放在了上面。

房间中可以看清陈设,但光线仍旧不好,于沨看到了桌上有蜡烛、火柴,拿起来点燃,向段景尘靠近。

灼热的烛火一点点映亮了他的身体、他的脸,在看清楚的一瞬,于沨愣住了。

段景尘是长发。

黑瀑似得披散着落在灰突突的炕上,一张脸惨白如纸,有破了皮的浅层擦痕,双眼上蒙着一层黑布,眼球尚在。

他受了极重的伤,肋骨断了,即便是在昏迷中的浅吸,他的身体也跟着微微抽动。

老汉不知道从哪盛了碗汤水来,进了屋,口中念叨:“可怜喏,摔下断头崖,大难不死,不死哟,后福还得自己修炼呐,命苦的孩子。”

于沨顺势接过那碗汤水,给段景尘沾了沾干裂的嘴唇。

谢钦看着那神出鬼没的老汉又是一身鸡皮疙瘩,在于沨喂水的功夫,脚步往炕沿儿挪,他也好奇来着,想趁着烛光看看于沨如此关切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只有半张脸,看来看去,觉得眼熟:“他......他有点像....”

于沨坦白:“他是段景尘。”

谢钦登时一噎,那个百年非人!!那个砍不死、药不死的邪祟身??

信息量好大哇!

谢钦瞬间想了一堆惊爆标题——百年非人魂魄碎裂!浮白道于家少主舍命相救!人与非人之间是否存在真正的友谊,这背后又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他在颅内撒了好一阵的狗血,半天回过味来,忽然也想到了一件正事,段景尘传闻中活了几百岁,眼下他便是长发、长袍,打扮犹如古人,这里说不定是多少年前了。

简直太刺激了。

谢钦又嗅了嗅,段景尘身上的血气味太大,闻不出别的,他干脆上手搭上他的脉搏,说:“哇,他这个时候是个人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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